第十章断臂
敏儿？自从我第一次从李承欢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她就犹如一个鬼魅一样依附在了我的脑中，不管我装的多么不在乎也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看来你知道她。”刘贺看着我，“那你一定也知道她跟李承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我没有说话，可胸口却不由自主的闷了起来。
“他爱敏儿，从小就爱。他曾对我说，敏儿是他这一生唯一真爱的女子，纵然山水枯竭，他也不会放下对她的爱……”
“敏儿已经死了。”我说，“她早就死在了鸡鸣山上。”
“可慧儿还在。”刘贺轻轻到。
“慧儿？”我奇怪的看向他，“这关慧儿什么事情？”可就在跟刘贺对视的一刹那，答案就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慧儿是敏儿的亲生妹妹。”
我很不想听到刘贺将这个答案说出来，可偏偏事与愿违。
“李承欢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他跟潘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潘濬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而慧儿又比敏儿娇柔，不适合跟李承欢他们一起流浪江湖，所以在慧儿十岁的时候就将她过继给了潘濬做女儿。虽然已经过继，但是敏儿和李承欢还是会经常过来看她。因为慧儿的过世，李承欢曾跪在师父面前向师父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保护着慧儿，不会让慧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只要是慧儿想要的，他李承欢必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随着刘贺的话语，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李承欢跪在师父面前磕头磕到头破血流的样子，他脸色灰暗，双眼红肿，整个人已经颓废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的地步，可是他却固执的对着面前这个人不停的磕着头：“是我没有保护好敏儿，是我没有保护好敏儿……”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而不远处的灵堂门口，一个小女孩怯怯的朝这边走来，她头上戴着姐姐的白花，喉咙里也带着“嘤嘤”的哭泣声，可一双圆圆的眼睛却看着李承欢炯炯发光。
“父亲，您就原谅承欢哥哥吧。”在慧儿开口的这一刹那，李承欢的目光隐约有些异样，眼前的慧儿像极了她的姐姐。
“父亲，如果您因为失去了姐姐而要责怪承欢哥哥的话，那就请您惩罚他一辈子都留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好吗？”
“慧儿？”李承欢的眼里一片湿润，“我……不配保护你。”
慧儿却摇摇头：“不，承欢哥哥是最好的，你一定能好好的保护着我，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对吗？”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淌了下来：“是，我李承欢发誓，这一生都会好好的保护着慧儿，不会让慧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只要是慧儿想要的，我李承欢必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当初的李承欢就是为了可以好好的保护慧儿才会在潘濬的府上被我相中的。”刘贺缓缓握住我拿着杯子的手，“他有他的情义和责任，他对我是忠，对他的义父是孝，对慧儿是义，如果他离开，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终身都背负着不忠，不孝，不义的愧疚感，你觉得这样的李承欢会快乐吗？”
难怪那天我对他说我会在樱桃林等他的时候他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原来，他有那么深的牵绊。
“灵夕。”刘贺动情的望着我，“忘了他吧，他给不了你你想要的爱情，对他来说，他最爱的永远是那个躺在坟墓里的敏儿，而你在他的心里最多也只有第二顺位而已，更何况，他并不是个自由的人，他身上的束缚太多，就算你跟他在一起，你也不会开心的。”
我缓缓挣月兑他的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进入五脏六腑，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冻结一般。
“灵夕，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刘贺恳求道，“给我一次让我走进你心里的机会好吗？”
我迷惘了：“可……”
可我心里已经有李承欢了……
他见我不说话，突然轻笑一声道：“你知道吗？因为我北国唯一的皇子，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在想，我将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为妻，她会不会像母后那样脾气暴躁，或者像那些大臣贵胄的夫人一样每天都涂满厚厚的胭脂水粉？她会是一个倾国的美人？还是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我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可当我越长大就越会发现，帝王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它是权利交换的工具，是稳固江山的筹码，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爱情了，可当我听到关于你的事情，当我看到你在樱桃林里冲我扔樱桃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你就是我要的那个人，你就是我等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
我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而他却仿佛知道我的意思一般低下头：“我知道你想说你喜欢的人是李承欢，我知道你喜欢他。从你想模模我，而李承欢的一句话，你就打消了模我的念头；从你要去看荼蘼花，却因为李承欢不想去，就也不想去了；从你面对仙境般的荼蘼花海却依然选择留在李承欢身边；从你想爬上樱桃树一开口最先叫的人是李承欢的名字；从你偷偷藏了樱桃半夜跑去给李承欢；从你……”
“刘贺。”我打断他，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过，而他却清楚的看到了我的一点一滴，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他早早的看穿了我的心意，却依旧用最包容的心等着我的回归，而我却还想着要丢下他跟李承欢私奔……
“我知道，我的皇妃已经被李承欢抢走了。”他忽然苦笑一声，“我当初是哪根筋错乱了，竟然会让他来迎你回北国，结果却让他早一步走进了你的心里。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大笨蛋！”
他在笑，可笑容却这样悲伤，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笑而觉得难过。
“刘贺……”我反握住他的手，“其实以你的条件，完全不必为我这样，我不过就是一个山野小尼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刘贺淡淡的笑着，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悲伤：“值得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的。”
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柔美的仙人，可为什么他的温情可以如此坚定？我可以面对霸道的朱齐治，我可以面对疯狂的穆玉，可我却不敢面对这样的刘贺，他让我觉得愧疚，让我不由自主的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带来爱情。
“啊！”别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无邪的声音迅速从远处传来：“不好了，李承欢自我断臂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迅速朝着别院奔去，还未进入承欢的房间就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跟着紧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慧儿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李承欢的双腿，整个人几乎快哭晕了。
而李承欢耷拉着一条左臂，脸色苍白的站在大厅中间，在我跨进房间的这一刹那，他的佩剑“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血“泊泊”的从他的左臂上淌下来，隐约间似乎可以看到血肉下的白骨，我猛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险些也站不住了。
“怎么回事？”刘贺跟着进来，在见到这一幕时显现出了与我截然不同的冷静。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慧儿见到刘贺来了，哭着道，“刚才承欢哥哥问我，如果他要离开我，要怎么做，我才不会伤心。我只是随口跟他开玩笑的说了一句，除非你留下一条胳膊，否则我就算死都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可没想到他……他竟然真的就挥剑砍向了自己的左臂……”
“因为慧儿的过世，李承欢曾跪在师父面前向师父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保护着慧儿，不会让慧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只要是慧儿想要的，他李承欢必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他有他的情义和责任，他对我是忠，对他的义父是孝，对慧儿是义，如果他离开，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终身都背负着不忠，不孝，不义的愧疚感，你觉得这样的李承欢会快乐吗？”
刘贺的话陡然在我耳边响起，他果然不是个自由人，他背负着他的忠，孝，义，为了我，他用断臂的方式来偿还他的义，那他又要用什么来偿还他的忠，孝？
“无邪，去请大夫。”我对身边的无邪到。
无邪点点头迅速离去。
李承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贺哥，能麻烦你先将慧儿带回房间吗？”我问刘贺。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贺哥”，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某种意思，随即便走到慧儿身边：“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慧儿似乎不肯离开承欢，始终死死的抱住他的双腿，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声道：“我要陪着他，我要陪着承欢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害他断臂的，我不是故意的……”
刘贺在几次想拉她都没拉起来之后，直接选择以手为刀将她劈晕在了自己怀里。他在抱着她离开前，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和李承欢，随即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灵夕……”李承欢的双唇已经开始泛白，我忽然想起了在白虎林中的那个吻，即便只是想起却依然让我心跳不已。
我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用自己的锦帕胡乱包扎住他的伤口，可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没多久，白色的锦帕就成了血红色。
“我没事的……”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我。
“住口！”我生气的瞪着他，“谁允许你这样做的？谁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的！”
“我只是……你不会懂的。”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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