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云赋 第八章:撕天排云

作者 : 路方非

六合初分,洪荒之始,巫神之祖后土初掌冥界,责十二神将开辟荒归,建立六道轮回,又择四位神将入冥府,腾蛇奖惩刑罚,青龙统御万灵兵将,六合批命断运,太一接引怨灵,四人分工,冥界井井有条。

风陨之年,三月初三,后土赴神界述职,其仇朱雀趁机入冥界,不知意yu为何,遇青龙,战之,重伤,败而亡。腾蛇赶至,怒,战青龙,胜,乃逐朱雀,不知其果,亦无二者迹矣。

三月初六,后土归,有泉奔涌,由冥至荒归,其水若黄昏之se,销金蚀骨,无可触之,亡灵入内,皆忘前尘。一凤舟漂其上,形似朱雀。

后土见之,大恸,哀叹三,曰:“痴儿痴儿!汝何苦至此?时大人所言无虚,然腾蛇何辜?朱雀何辜?命此不公,天可知否!”

时之守望者现,曰:“时也运也命也,其自择也,何叹不公?此泉可名黄泉,引渡奖惩,以代腾蛇。后土莫哀,此曰情也。”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黄泉其实是腾蛇之血所化喽?”乔夜晓蹲在水边,虽然面瘫着脸,但依旧是一副跃跃yu试的样子,看上去很想把手伸进水里去试一试。

辰昀站在一边,悠哉悠哉的往烟斗里塞烟叶,说道:“其实还有朱雀的血。不过万年前,皇妹把腾蛇血抽走了,换成了烛龙的。秀儿说,当年腾蛇虽未与朱雀交手,但是被迫背了朱雀和青龙一战造下的杀孽,自杀身陨,化身黄泉,偿还因果整整一个洪荒已经足够了,再多的话,腾蛇的灵魂就永远无法离开黄泉了,还会连累朱雀,剩下的那些因果让欠下腾蛇良多的烛龙来偿还便可。不该腾蛇背负的,谁也不能逼迫他,这样对他太不公平。所以秀儿就杀了烛龙,把烛龙的身躯丢进黄泉里,腾蛇血就带走,说要帮助一个后辈提纯血脉。”

乔夜晓啧了一声:“我忽然好崇拜长公主,烛龙是大荒十神之首吧!长公主说杀就杀,太帅了。话说腾蛇不会是跟朱雀有一腿吧!还帮朱雀背因果。”

“瞎说什么呢!”辰昀用烟斗敲了一下乔夜晓的脑袋,说:“腾蛇烛龙乃是一胎双生,因为烛龙的原因导致腾蛇先天不足,所以腾蛇虽有红莲业火护身,但也仅是十二神将,未能登临六御四灵,而四灵之一的南天朱雀也是火灵,其本命真火不灭涅槃兜率真炎与红莲业火xing质相似,却不站因果,所以那些业力自然找上腾蛇。朱雀在成为四灵之前杀心很重,腾蛇因为朱雀可没少吃苦头,为了消减业力才去冥界供神职的,怎么可能喜欢朱雀。”

“那就是朱雀单恋喽!”乔夜晓眯起眼睛看向辽阔河面,语气轻飘飘的说。

“笨蛋,朱雀是四灵之一,战力之强仅输四灵之首的白虎半筹,怎么可能喜欢比自己弱的腾蛇?”辰昀吐出一口烟气,笑骂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朱雀和腾蛇都是雄xing。”

“都是男人所以不能在一起吗?”

“废话,有伤天和。他们都是负责平衡天地自然的神灵,当然不行。”

乔夜晓觉得无聊的厉害,就打了个哈欠,说:“你这也是对我说,要是让沫沫知道了,绝对能脑补出一段**情深来,还有各种狗血剧情,帝王攻和别扭受什么的。”

辰昀无奈:“我还以为是你想听故事,原来是帮于霖沫问的。”

乔夜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没有啊!我也很喜欢听故事的,而且沫沫也不会听到这个故事了。而且这样我也能大概知道前面那头锁定了我的骨凤是何方神圣了——朱雀血裔,我可能打不过,不过你不要插手,我要试试刀。”

远处辽阔的河面上,一头骨凤显露身形,昏黄的骨骼看似是由黄泉之水所凝聚,身旁血se火焰燃成一朵绽放的美轮美奂的红莲。

“好吧!小心点。”辰昀一点也不惊讶乔夜晓有这个要求,说:“不过你要小心它的红莲业火,那可是六界最霸道的火焰,而且它是妖帝巅峰。”

“有压力才有动力,我很懒的,没力气一个一个挑战。”乔夜晓扭曲起唇角,抽出三千星落,洁白绸带在他身边飘飞:“妖帝而已,怕他个蛋!”

敲门声响在静谧的黄昏。辰昭言挺直脊梁端坐在书桌后面,手指轻敲着麒麟纹黄玉虎符,辰落月站在他身边安静的研墨,辰昭言漫不经心的开口:“进来。”

门打开,透进一缕昏黄阳光。辰白希和辰雪儿姐弟俩并肩走进来,在书桌前站定,二人均是一脸难受,谁也不肯开口。

辰昭言微抬眼帘,琥珀se双眼浑浊无光:“何事?”

辰雪儿用力戳弟弟的腰,辰白希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少爷,钱副帅召开军事会议,孔参谋说请少爷过去,钱副帅却说,说……”

辰白希支吾着说不出来,辰昭言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勉强自己,我都知道了。白希,雪儿,你们俩跟落月学学,这种小事,要沉住气,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你越在意,越合他们的心思,咱们就输了。我自有我的打算,别急。”

“可是……”

“如今我进退两难,那些跳梁小丑还不算什么。”辰昭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有一件事好叫你们知道,族会第一轮要结束了,咱们辰族除了轮空的辰琛,全灭。”

两人倒抽一口冷气,辰落月的手也猛得一顿,险些捏碎脆弱的石墨。

“别慌,你们要知道辰族如今的处境已是危在旦夕,所以我们要低调。”辰昭言站起来,伸手搂过辰落月的腰,脸上出现一个嚣张到了极点的笑容:“我和落月出去一趟,你们在这里,不许丢了老子的脸,听到没有?”

辰白希辰雪儿对视一眼,皆是笑着拜了拜:“少爷玩得开心。”

“那还用你们说?”辰昭言扭脸看向辰落月,“怎么,落月不开心?”

辰落月腰一软倒进辰昭言怀里,笑着嗔怪道:“少爷有落月还不够吗?昨天那个小丫头除了白点还有哪里及得上落月?”

“哈哈!我家落月吃醋了,要不今天雪儿陪我去?”

“我不依啦!”辰落月轻轻打着辰昭言的胸口撒娇,“惟清姐姐叫我看着你,你居然还看着锅里的想着别人碗里的。”

“落月姐姐和少爷去就好,雪儿可不敢去那种地方。”辰雪儿笑道,躲到了弟弟身后。

辰昭言哈哈大笑,搂着辰落月就走出了大门,摇着折扇,无限**的往沂水吴雪城的红灯区走去。

一出院门就有一个络腮胡子蛮牛族大汉迎上来,粗声粗气的说:“钱帅请辰总督前往议事厅开军事会议。”

辰昭言一脸不耐烦的说:“没时间。他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我。”

络腮胡子有点为难地说:“可是这件事很重要的!事关……”

“少爷,天香楼的月菱妹妹要等得着急了,咱们还不走吗?”辰落月的小手抚上辰昭言的胸膛,柔声问,“要不我去跟妹妹说一声,今天少爷要工作,不能过去了……”

“说什么呢!”辰昭言翻着白眼,翻得都快要看不着眼黑了,“少爷我是那种总是爽约的人吗?”

“嘻嘻,以前木姐姐在的时候,你就总是爽约的,百花阁的姐妹们那几天都是以泪洗面呢!”

辰昭言脸上一红,尴尬的咳了一声,忙不迭的转移话题:“好啦好啦!咱们该走了。”说罢也不理那个络腮胡子,搂着辰落月径直远去,不一会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络腮胡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辰昭言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模了模鼻子,扭身也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一场风暴已经无声无息的临近了。

跟人打架和跟动物打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跟会飞的动物和跟地上走的动物打架也是不同的概念,跟活的会飞的动物打架和跟死的会飞的动物打架更是不同的概念。

现在的乔夜晓,就是在跟一头死了的,会飞的,实力凌压他的动物——骨凤在打架。

乔夜晓刚学会驱物,在天上飞的摇摇晃晃没法保持平衡,冥界还限制飞行高度,所以乔夜晓明智的选择了脚踏实地,面对黄泉,这样至少不会再后退的过程中一脚踩进黄泉丧命。

至于骨凤在天上,那不是事儿——骨凤会来主动攻击的,不用乔夜晓去追。

骨凤进攻的主要武器就是它的利爪和尖喙,有时还会用到失去血肉羽毛仅剩骨骼的翅尖,当然,每一下攻击都是带着汹涌的红莲业火的。

乔夜晓双手握着三千星落,疯狂的运转《浩渺龙皇诀》,只以基础刀式防守,辰昀说这《浩渺龙皇诀》威力并不是很大,不像许多功法可以越级挑战,它胜在后劲绵绵,持久力之强,能让乔夜晓这样只有妖兵巅峰的胜过许多妖将级甚至是妖帅级强者。

靠着这套功法,打到现在,乔夜晓也没觉得灵力消耗多少,只是那红莲业火燃烧业力,虽然伤不到未沾染因果业力的乔夜晓,但是它本身的热力就足够消耗乔夜晓的体力了。

乔夜晓的黑发被烤的都有些枯黄了,但是乔夜晓还不想放弃。

他知道自己的xing格,懒得不像样子,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放弃一次就像一直放弃。他很懦弱,从来不想逼迫自己,所以要有其他人来逼迫他才行,不然乔夜晓那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xing格估计会永远停留在妖兵等级,再不会提升吧!

所以现在,辰昀被他赶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乔夜晓不停地告诉自己,除了手里的刀,自己谁也靠不到。

“铛!”刀爪相击,乔夜晓险些握不住三千星落,噔噔噔往后退了七八步才停住,还没站稳,骨凤的红莲业火又来了,乔夜晓只好挥刀,以刀风灭火,火还在烧,便又是一爪抓住刀尖。

辰昀在远处看着,却没有很揪心,他能看得出那只骨凤似乎没有恶意,而在骨凤的进攻和红莲业火的烧灼之下,乔夜晓就像是一块正在被锻炼的铁胚,在火焰和巨锤之下渐渐散发出了凛冽清光,正在被千炼成钢。

不过辰昀还是不明白,这只骨凤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在帮他们两个入侵者,莫非真的是因为乔夜晓的本体是圣兽白泽?可是乔夜晓的力量明明是被封印了,连妖身都放不出来,要是不说,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连妖气都微不可见,恐怕会有很多人会以为他是人类吧!

“希望我猜的没有错吧!”辰昀轻叹了一声,远远的关注着乔夜晓,眉头皱的死紧。

这时的乔夜晓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见过妖王巅峰的幽叶和赤雪,似乎比这头骨凤强多了,而且这头骨凤的速度似乎也是只比自己快一点。

乔夜晓一边在对方的攻击下左支右绌一边暗自思量,心道自己的yy不会是真的吧!一咬牙,加快了功法的运转,把所有的灵力都灌进了酸软的双臂,用最大的力气猛地挥动三千星落。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三千星落的刀刃忽然散开,变成漫天飞舞的星光,散落的星光每一粒都是锋锐的刀片,随着乔夜晓挥刀的动作化作龙卷,撕裂长风,尖啸着攻向骨凤的胸膛。

两人一凤全都惊呆了,傻傻的看着那漫天碧se星光。

三千星落乃是一万年前的最强者,烛龙都说杀就杀的猛人水观秀长公主的佩刀,神妙无双,用法颇多,连拿了万年的辰昀都只知道一个用途,乔夜晓除了拿着神器乱挥,还真不知道半点使用的法门,不料这一下,竟误打误撞的使出了三千星落的奥义之一——撕天排云!

乔夜晓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灵力被一下子抽干,手臂似乎被什么牵扯着,不由自主的从上到下砍下,这一击的威力完全超出了乔夜晓的想象。他下意识地抬头去找辰昀,却正对上骨凤燃着红se火焰的双眼。

那双本该什么都没有的眼睛里,乔夜晓却分明看到了惊慌——所以这一击,连骨凤都接不下来吗?

乔夜晓能感觉到身体里没有了半点灵力,但三千星落还在抽取其他的东西,或者是生命,或者是气血,或者是寿命……总之乔夜晓绝对不可能放下刀,也绝对停不了使出这一招。

“小乔!”辰昀的声音焦急地在身后响起,接着一只火热的手掌就印上背心,传送来无穷无尽的灵力。

乔夜晓没在意辰昀的帮助,只是深深地看着骨凤的眼睛,忽然松开眉心:“哦,是这样啊!”乔夜晓低喃一声,忽然咬紧牙关,手臂肌肉崩开一样的纹起,艰难地拉着刀柄收回身前,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竖起三千星落,硬是停下撕天排云。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血,吐气开声,爆喝一声:“给我回来!”

散落的刀刃微微一顿,发出一声清鸣。

乔夜晓张大平ri半闭的左眼,烈烈长风吹起他遮住右眼的头发,露出被一道狰狞伤疤贯穿的血红浑浊右眼:“汝若不愿听从于吾,神器又如何?!吾不稀罕!”

三千星落哀鸣一声,刀刃龙卷散去,重新回到刀柄上,变回深青se刀身。

乔夜晓只觉得心口一疼,接连几口血喷出来,幸亏有辰昀扶着,才没摔倒在地。这时,一股熟悉的力量从三千星落上传回来,回归丹田,乔夜晓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轻轻地“咔”一声响起,似乎有什么破碎了,接着汹涌的灵力灌进经脉,自顾自的运行了一周,抚平了一些反噬带来的痛苦之后,变成了淡金se,静静的回到丹田,安静地盘旋着。

乔夜晓有点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这是……突破了?”

“乔夜晓!”辰昀满含怒气的声音在乔夜晓头顶响起。

乔夜晓急忙抬头看去,发现自己还在辰昀怀里,刚想离开,就看见辰昀的金se眼睛里还有满溢的怒火和残留的惊慌,一怔,动弹不得。

“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你到底在拼什么命!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你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知道不知道?!”辰昀怒骂道,手紧紧地握着乔夜晓的手臂。

乔夜晓觉得辰昀都要把自己的骨头握碎了,但是他不敢跟辰昀辩解,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辰昀,而且生气的辰昀真的很恐怖,他只好小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不是不是!不会有下次了!”乔夜晓举起四根手指,“我发四!”

辰昀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力的放开乔夜晓:“在你妖王之前不要再用那一招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乔夜晓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气,伸手推开辰昀,退后几步,声音平直但冷到了极点:“大哥,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水观秀长公主。”

“小乔?”

“你让我叫你大哥,是因为长公主就是这么叫你的吧!我是不是叫你皇兄更好一点?”

辰昀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连乔夜晓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乔夜晓也不看辰昀,转身走向被两人无视了半天的骨凤身边,恭敬地说:“朱雀前辈,谢谢你帮我突破瓶颈。”

骨凤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但是眼中的红se火焰闪动了几下,似乎是很开心,更是低下只剩骨头的头颅,亲昵的蹭了蹭乔夜晓的脸,似乎是在说什么。

乔夜晓明白了骨凤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前辈不要谢我,我也差点害您死掉,是我对不起你。”

骨凤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黄泉中,消失不见了。

乔夜晓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回头看站在远处,失魂落魄的辰昀,心里有点发苦——他是真的把辰昀当做自己的家人,当做可以依靠的大哥,他也觉得今天说的话——不管是刚才的,还是之前关于夜灵犀的——都有一些过分,但是乔夜晓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把辰昀当家人,可是辰昀,恐怕只是把乔夜晓当成他妹妹水观秀的替代品吧!连他给自己的刀,都是水观秀长公主的。

乔夜晓转头看向黄泉,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水观秀的转生,大概是喝过黄泉的忘情水吧!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个男人还真可怜,虽然现在面对乔夜晓的他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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