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A 第82章 重出江湖

作者 : 林继明

南京沦陷与日军大屠杀消息几天后传遍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尽管日本人失口否认,在上海的进步报刊还是刊登出了惨绝人寰的照片,引起全国人民的愤慨,纷纷上街游行,又一轮反日浪潮在上海开始了。租界当局惊慌失措,害怕中立的地位不保,派出巡捕和军队在街上设卡,逮捕他们认为的激进分子,同时,在上海的**地下组织与在重庆的蓝衣社分别对日本特务和汉奸进行了围剿,沈默然最近也准备进行一次对宇喜多井的暗杀行动,他从报纸上得到一条消息,说是某月某日日本在上海的第一家合作银行宝顺分行正式开张,日中(沪)经济合作会社社长到场剪彩等等。宇喜多井这个名字对沈默然来说来刺眼了,无论国仇还是家恨都有理由铲除他,由于周晓天和张恩华仍然住在他家有些碍手碍脚,决定马上送他们回家。

周晓天在沈默然家住了有近半个月光景,懂得了许多斗争的经验,也有机会读到几本马列的书籍,感觉自己就像是森林里见到了阳光一般,他认识到,抗日不可蛮干要有策略,自己是国语系的大学生,可以在文字领域唤醒更多的中国人,沈默然给他介绍到了地下组织管理的一家进报社当撰稿人,那天把他和张恩华送回家时,周教授和周太太幸喜若狂,连忙感谢沈默然,说:“沈先生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那天我儿子躺在马路中央昏过去还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来来,进屋喝杯茶。“沈默然今天亲自送他们回家,也是准备向这楼里的邻居通报一声母亲去世的消息,完了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久留,便说:“不了,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后就走。”他顿了顿哀伤地又说,“我妈走了。”周太太一怔,叹息道:“啊?沈家阿婆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沈默然说:“近一个月了吧,那天救令公子时,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们的。”周教授凄凄的说:“八十四、五了吧?哎,我也七十五了,这人哪……”周太太狠狠戳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周教授辩解道:“我又没说错,沈家阿婆搬走的时候身体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对,沈先生,沈家阿婆是生什么病去的?”这话无意中戳痛了沈默然,让他联想到身怀九个月的妻子被日本人残暴害死,母亲是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而死的,可他说不出口。周晓天带着张恩华上楼,从沈默然那借来几本进步刊物准备藏匿起来,沈默然没有回答周教授,指指楼上说:“我得上三楼说声,一会有很多事情得赶回去。”

今天太阳比较旺,郝允雁帮丈夫的被褥全部换了床,又给他洗个澡,自然还是请刘秋云一起抬进卫生间坐凳子上,然后她退出去等到洗完穿上了衣服,再一起抬回床上,这一来二去的刘秋云也默默奉献了近两年时间,有次她半开玩笑地埋怨:“允雁哪,大概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尽沾你的苦了,我丈夫在的时候我也没怎么服侍过他,倒服侍了人家的丈夫,哎。”郝允雁知道她是有口无心,累了发个牢骚,便说:“秋云姐对我的好允雁是记得的,在这世界上我第一个不会忘记的人是你,只是不知道如何报答,心一直亏欠着。”刘秋云笑道:“别那么认真啊,我说说而已,心里是情愿的,但也只有对你,要是那楼下的周家,我才不去管,上次他们家儿子失踪好几日,我连问也懒得去问,有次我出去时,听他们在屋里哭着呢,想是思念儿子了,活该,谁让这周太太对我五斤夯六斤的?”郝允雁见她气呼呼的笑着问:“这是怎么了,她跟你凶过了?”刘秋云忿忿地答道:“还不是那次白老板的姨太太来闹这事,见他们在楼下议论,我去警告他们不许胡说,大概从这天起那周太太算是恨上我了,那天儿子跟父亲闹别扭时,她明着在骂老伴,实际上是在数落我,别以为我听不懂。”郝允雁听她说起这事微微有些尴尬,到目前位止她与白敬斋的关系没有向她正面说清楚过,而每次被白敬斋叫去托她照顾病床上的丈夫,她也只管答应,像是全知道,又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平静得让郝允雁不安,只觉得她们两人跟以前无话不说完全不一样了,她漫不经心的附和了一句说:“原来还是我的事情引起,真难为秋云姐了。”接着话锋一转岔开话题问:“你刚才说楼下的那个孩子离家出走有半个月了?他们怎么不去找?我这些天忙着丈夫也没去安慰他们。”刘秋云虽然也去周家关心过,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发展了如指掌,笑笑说:“有次她儿子的女朋友来过,说住在朋友家。”郝允雁连忙打断,若有所思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回家在楼下碰见了。”郝允雁指的是被关洁哥哥****后,冒雨赶回来在底层走廊上看见他们儿子女朋友在,当时她神志恍惚一会全忘了,刘秋云幸灾乐祸地说:“住人家朋友家那么久他们也放心啊?”郝允雁说:“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前几年不也在北平念书来着。”刘秋云哼了声说:“最好一直住外面,这房子我收了,我看这小的老喜欢谈论政治,早晚要出事牵连到我这房东。”郝允雁安慰她说:“你别总疑神疑鬼的,上次沈先生的事,你也怕巡捕找上门来,不也平安无事么。”

他们说着,门外传来凌乱的几个人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的跑出去看究竟,原来是周家的儿子和女朋友正上楼回房间,身后跟着原来的房客沈默然,刘秋云苦笑道:“正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要拉郝允雁回房,沈默然挥手跟她们打招呼道:“你们都在家啊。”这一招呼便就走不月兑了,刘秋云怕见这个人,自从几个月前日本特务来抓他,结果被他的人开枪打死,自己的楼死了人不吉利,也怕巡捕房赶来兴师问罪,着实忧心重重好几天,沈默然搬走她一点遗憾也没有,只觉得他最好永远别来这了,今天看见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郝允雁跟她不一样,觉得沈默然是个正义之人,热情的把他让进屋内,说:“沈先生真是稀客。”刘秋云不满的跟了进去,一方面是想知道他来干什么,另一方面不管是谁,凡是男人进郝允雁家她都多了份心。

王守财睡着,郝允雁指指他对沈默然说:“我家先生睡着,刚刚醒的,你看家里有人躺着就收拾不干净的,你看这么乱,沈先生坐这边。”她搬来椅子放下,沈默然望了望王守财,不无同情地说:“真是难为你这位妻子了,希望他有朝一日会醒来。”郝允雁说:“谢谢沈先生的吉言,我有这个信心,哪怕十年八年,一辈子我都这么服侍他。”她这话是说给刘秋云听的,似乎在告诉她,自己今天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丈夫而不是自己,刘秋云是最能读懂郝允雁的人,自然隐约的听出画外之音,连忙帮衬着说:“我这允雁妹啊,真是个好人,这两年非常的辛苦。”郝允雁接话说:“其实这是我应该做的,倒是秋云姐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表扬着对方,沈默然说完要说的话急着要走却插不上话,旁边笑着敷衍她们,郝允雁见他站着,招呼道:“沈先生坐吧,对了,最近在忙啥么事啊,听说南京被日本人攻占杀了很多中国老百姓……”刘秋云手戳戳她不让说,郝允雁收住话说:“您先坐着,我去给你倒茶水。”沈默然忙说:““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我母亲上个月去世了。”郝允雁端在手中的空杯子跌落在地,眼泪顿时冒出来,楞了会凄凄地说:“沈家阿婆平时对我很好,她在我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走的时候却不能送送她老人家,不行,她的墓碑在哪,我得去祭拜她。”沈默然说:“在郊区很远的地方,等以后我有空时吧,她临走时提醒我,一定要告诉你们,说这里的邻居都很好。”刘秋云也被他说得眼泪汪汪。

沈默然告别她们走了,他是去吴淞区宝顺分行附近查看地形,斜对面有栋十层高的居民楼,他模到最顶层往宝顺分行望去,初步判断相距二、三十米,他有狙击枪完全在射程之内,他很清楚,宇喜多井是日本高级特务,出席剪彩活动一定有许多保镖,所以近不了身,而且行动需要绝对的隐秘,为此他决定由一个人来完成这项任务。

几天后,在原虹口日本武馆,今天的日本陆军部驻上海特高课筹备处,宇喜多井在客堂里接待了一个从天津赶来的中国男人,他是授日本东京财务部与陆军参谋部共同委派来上海出任白敬斋宝顺分行经理的唐辛亥。两年前他受到民国政府教育部追捕,从上海逃往天津,刚下火车已是深夜,他提着从白敬斋的宝顺洋行取出的十万法币到处在寻找旅馆,突然前面跑来一个仓皇而逃的日本女子,紧接着后面追来两个男人,手里举着枪想开又没有开的喊着站住,唐辛亥判断他们不像是一般的**犯,意思到逃的人是日本人,那一定是抗日的杀手。唐辛亥他之所以选择天津为逃亡的地方,是因为那里有日本的租界,他并甘心一辈子当个亡命天涯者,认为现今的中国只有投靠日本人才有前途,因此决定救下这名日本女子,或许会对他认识日本政要人士有帮助。于是他悄悄尾随过去,在一片小树林内,两名中国人追上了日本女子,那女子无处可逃用中文说:“你们是谁,干嘛要抓我?”一个男人狞笑着说:“抓你?我们今天要送你上西天去。”女子惊慌地说:“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如果你们要钱,我让我爸给你们就是。”男人笑了,说:“谁要你们日本人的臭钱?”女子怯生生说:“你们不要胡来啊,知道我爸是谁吗?”男人说:“我们杀的就是你,你爸是日本驻天津领事馆的参赞,一个杀害我们中国人的刽子手,今天你落单算你倒霉,替你爸赎罪吧。”说着就要动手掐死她,女子拼命喊叫,唐辛亥手里有枪,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有人一枪结果了他们,拉着那日本女子就跑。他提着箱子跑不动,在一处歇脚问女子:“你是日本人怎么会说中国话?”女子腼腆地回答道:“我爸是日本人,我妈是中国人,所以我属于半个中国人半个日本人。”唐辛亥刚才听那两个男人说起女子的父亲是领事馆参赞很感兴趣,便问:“你爸真是领事馆参赞?”女子嗯了声,唐辛亥说:“那我送你回家吧,刚才开了枪怕警察会追来。”

他们在路上闲聊起来,那个女子日本名字叫美代子,32岁,结过婚的,丈夫是日本军人年初在中国战场上效忠了天皇,刚才她是父母那回自己的家,父亲派一名保镖护送,因为路不远两人就徒步在寂静的街上走着,他们没有想到,在父母家出来时就被两名蓝衣社的人盯上,保镖被他们开枪打死,美代子夺路而逃。美代子问唐辛亥:“你是外地人?”唐辛亥点头道:“我从上海来,刚下火车,这不箱子还拎着。”美代子打量了番问:“那你住的地方还没有找到?”唐辛亥说:“是啊,天津怎么旅馆那么少?有的也是客满。”美代子想了想,说:“算了,你也别找了,现在都半夜了,就到我这对付一晚吧,我家很大有你睡的地方。”就这样,唐辛亥如愿的认识了日本人,并通过她拜访了她的父亲日本驻天津领事馆参赞渡边,几个月后,两人闪电结婚,渡边很喜欢唐辛亥,知道他曾经教育部的背景,并立志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便有意图的送他到满洲学习金融管理,两年不到的学程和他坚定的反华信念,让他深受渡边的信任,这次陆军部需要一名懂些金融的中国人去上海,渡边推荐了他,于是唐辛亥带着美代子从天津感到上海向宇喜多井报到。

宇喜多井一边在客堂向吴涛交代下午去宝顺分行剪彩的事情,一边在等候唐辛亥的到来,他活动了下脖子说:“今天天气暖洋洋的,怎么我脖子酸痛酸痛很不活络的?”吴涛讨好道:“宇喜社长日理万计一定累了,晚上我替你揉揉。”宇喜多井厌恶的眼神瞥了她一下,这次吴涛回到他身边后,晚上同他睡过一次,宇喜多井非常嫌弃吴涛的那只假**,虽然假得很逼真,手术刀疤很小,一想到这是假货就恶心,认为是死人尸体上割下的,以后就再也没有要过她,吴涛心里有素却不想放弃讨好上司的机会,总是找机会跟他睡觉,宇喜多井要重用她,也不方便拒绝得太明显,又转了几下脖子说:“好点了,呵呵,你今天以后工作会很繁忙,应该经常与你的新搭档保持友好关系,但有一点,私人感情归私人感情,那个新经理如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要如实的向我汇报,这也是我派你去的原因。”

门口一名宪兵进来报告,从天津来的唐辛亥到了,这一声报告把吴涛吓着了,瞪大眼睛问:“社长,那人叫唐辛亥?”宇喜多井吩咐带进来后笑着说:“哦,我忘记告诉你了,怎么,有问题吗?”吴涛心想,世界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一定是同名同姓,或者音同字不同而已,忙摇摇头说:“没问题,没问题。”

客堂的门咯吱的响了声打开,唐辛亥西装笔挺从外面笑容满面的进来喊道:“报告,唐辛亥前来报到。”吴涛转过脸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原来真的是自己在民国法律意义上仍然有效的丈夫,一个狠心的曾经把她交给贫民窟的一个瘸子,然后遭到上百名男人轮奸的魔鬼,认识加藤后,她曾经到处打听过他,想把这个无情无意的男人杀死,然而事过境迁,仅仅两年,加藤死了,他却活得好好的衣锦还乡。宇喜多井上去与唐辛亥握完手向他介绍吴涛,这时他才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妻子,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去认,吴涛在他离开上海后的事情唐辛亥一概不知道,也弄不懂一个文弱的作家怎么跟日本特务搅在一起,两人都目瞪口呆着,宇喜多井奇怪地问:“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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