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烈红妆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梁心

沈蓉清屏退孙嬷嬷等人,坐在梳妆台前,自己动手解了发髻,梳开长发,轻透的衬衣显得身影柔软单薄,惹人怜爱。陆长兴则披散着发,支颐侧卧在床上,摊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着,目光似乎不在页面上。

自从大哥来找过她之后,陆长兴就夜夜睡在她的小院,盯她盯得很紧。

“要熄灯了吗?”沈蓉清走到床边,弯腰询问。陆长兴却抬眸,一把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颈间,发丝落到她胸前,呼吸有些急促,像为什么所苦。

她模了模他的头,顿时有些不忍。“世子说了重话?”

“也不算,就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陆长兴苦笑,抱着她的双臂箍得更紧。

“你觉得我对南国公做得过了吗?”

他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却不能不在乎她的想法。

“南国公是在你几岁的时候离开的?”沈蓉清侧过头,与他靠在一块儿,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身后这名男子孤寂得让人想哭。

“两岁的时候,我还是懵懂小儿,对他没有太多印象,直到八岁,我才看清楚自己的父亲长啥样子,还以为他是我娘说的那种顶天立地、固守河山的好男儿,谁知……”陆长兴嗤笑一声,终究没在她面前说出太难听的话。

“他回来的那一天,我娘头七,他连一炷香都没上就走了,进了京,封官拜相,十足威风,却不敢见我外公一面,只要我外公回京,他总有理由避走。我跟在外公身边学习漕务,还真的没在京里见过陆随。”

“那就说不上过不过的,你们不过是有血缘的陌生人。他摊了你父亲的身分,却没当过一天父亲,为什么你得当个好儿子?你根本不懂怎么当人儿子,你没找他麻烦,就是最孝顺的事了。”沈蓉清有些气愤。陆随管生不管养,难怪陆长兴个性难以捉模,小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同辈的嘲讽。他是好运还有个外公能拉拔他、教养他,不然一个八岁的孩子,能靠什么谋生?不是被卖掉,就是在庙口乞讨。

陆长兴低低地笑了起来,心里暖呼呼的,像天寒地冻的腊月里灌进一大碗热汤。

他牵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亲吻细啃,却还觉得不过瘾,直接把人放倒在他怀里,含住她脖间的疤痕,吸吮舌忝弄。

“你割这口子的时候疼不疼?”他撑起身子看她,眼神深幽如苍穹。

沈蓉清白了他一眼。“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只要两人独处,他几乎都要问上一回。

“那你就多答几次。”陆长兴满是期盼,沈蓉清实在不懂,却又不忍拒绝。

“疼,当然疼,疼到讲话都不利索了。”她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回答。

“傻瓜,疼还对自己下狠手。”他也总是这么笑话她,可语气软得不像样,不像陆长兴该有的样。

他躺了下来,反手把她拉到自个儿身上,一手顺着她的长发,一手轻抚她的后腰,双唇更是紧紧贴着她,在她檀口里攻城略地,直到两人气息不稳才饶过她。

“我娘脸上有两道疤。”

他在脸上画出样子给她看,伤在男人脸上都嫌难看了,更何况是名女子。“也是她自己划的。有人看不惯我外公,掳走我娘想给他一点教训,谁知半途起了色心,我娘什么没有,就是性子倔强,手起刀落,听说不带眨眼的,把对方吓得半死。我以前也爱问她疼不疼,她可能被我问得烦了,说这问题是她男人该问的,不是我该问的。”

沈蓉清枕在他的肩上没说话,素手却在他的心窝处,轻轻拍打。

“可她的男人从来不问,反而因此嫌弃她,却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多难得。”陆长兴啄吻她的发心。“就像你一样。”

沈蓉清身子一僵,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放在以前的陆长兴,说出这样的话来,打死她都不信,现在来看,她是想相信又不敢。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陆长兴细吻着她,心里有了打算。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陆长兴却递了拜帖进国公府,求见南国公。

陆随、邹氏、陆扬,还有其他几名子女顿时慌了手脚,拿着拜帖面面相觑,不懂这人怎么突然找上门?

猜不出来意,他们也不能把拜帖推了。陆长兴首次来国公府就吃了闭门羹,传出去他们仅存的名声都没了。

“咳,你过来……是有什么事?”陆随愧疚太深,明明是自己的地盘,腰杆却挺不起来,坐在他身旁的邹氏不悦地皱起眉头,陆扬也是拉长一张脸。

倒是陆长兴平静无波,将他带来的木匣子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拿出你很久没使的国公爷威风,帮我把这东西交给吏部,再找你这一辈的老臣连表上书。”

“那是什么?”陆随不解地问。

“曹永祥的罪证。”陆长兴轻描淡写,其他三人却变了脸色。

“还记得当年皇上回宫登基,第一个高呼皇上大统的沈阁老吗?我要替他平反冤屈,你明早就送过去,开始活动关系,我保证这对你也有利。”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知道陆长兴是来请托的,陆扬尾骨立刻翘上天。

“跟你说话了吗?”陆长兴瞪了过去,像看无知小儿般瞥着陆扬,气势完全没落一分,还稳稳占居上方。

“你有本事跟吏部通气?有本事找朝中大臣连表上书?这里没有品阶的就只有你了。还有,我不是来求你们的,我是来交易的。”

“交易?你有什么能交易的?”邹氏见他怒斥自个儿儿子,火气也窜了上来。

陆长兴定定看着她,直到她承受不起,眼神开始游移才说话。“当然有,你们一直想要的世子之位。”

“笑话,你以为世子之位是你的囊中物吗?说什么交易?”陆扬啐了一口。父亲已经跟外祖父还有舅舅通好气,世子身分只能封在他身上。

“我要争,早就是我的了。”陆长兴双手交握,后躺在椅背上,笑容满是自信。“你可知道,为何你迟迟无法立为世子吗?”

“你又知道了?”陆扬嗤笑地回视他。

陆长兴不想理他,直接对陆随说:“你可曾想过皇上要什么结果?”

“我不懂你的意思?”陆随漫天抓不着头绪。

“今天请封世子,你爱挑哪个儿子,嫡出、庶出,都是你的事,言官说两句又能决定什么?真正作决定的是坐龙椅的那个人。”陆长兴摇了摇头,看着陆随的眼神带了些怜悯。“亏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连他的意思都揣测不出来,还能被册封为南国公,皇上当真是念旧情的人,可是也只到你这里。”

“你是说……皇上不让我立扬儿?”陆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陆扬更是直接站起来,指着陆长兴大骂。“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你以为说两句话,父亲就会改请立你吗?”

“你错了,皇上更不想立我。”陆长兴摊手,跟脑筋不灵光的人讲话就是累。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以漕运使的身分袭爵南国公,陆府不出三代必被肃清,漕帮也会提早易主。”

“你这话兜得我都晕了。”陆随怎么想都不明白。“你仔细说,慢慢说。”

“当年皇上怎么登基的,你们都清楚,现在皇上最怕的,就是清君侧的事情重演,他不想皇子们有样学样,所以你们这些将军出身又拜相封侯的,就是他头一步肃清的对象,南国公爵位五代而斩,但是皇上等不了五代,言官在这时候提出立嫡立贤的条件,正好把这事拖住了。”他在木匣子上敲呀敲,敲到这三人脸都绿了。

“皇上现在就困在君无戏言这四个字上,不能明白表态他属意你请立陆扬,而且要世袭递降,除非你主动奏请,让皇上能顺坡而下,不然这事肯定无解,到最后,皇上说不定会安一个名目,直接把南国公的名号废了。”

“怎么会……这、这不可能。”陆随不信,却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邹氏跟陆扬也慌了,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将是把刀,他拿得起你,就不晓得未来的储君拿不拿得起了,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熔了他吗?”陆长兴轻轻地笑了声,仿佛预见了南国公府的未来。

陆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你呢?皇上为何容不下你?”

“皇上没有容不下我,他容不下的是漕帮握在平民百姓的手中。你信不信,再过十年,朝廷肯定会安插个人手来分食漕运使的权限,然后慢慢收编漕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瞧瞧,陆随跟陆扬就是最好的例子。陆长兴笑得更开了。

“想不透是吗?你以为没有当年外公顶着朝堂压力为你们运送粮草物资,战争六年就打得完吗?一旦发生内乱,谁得到漕运使的支持,谁就有了赢面,皇上岂会不怕?要是我承了南国公的位置,右手刀左手盾,大梁王朝换谁说话?”

哐啷一声,陆随错手打破了杯子,但他无心去理,目光不移地盯着陆长兴。“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

“瞧你们几个转来转去,挺好玩的。”他这人不兴以德以怨,要不是为了沈蓉清,他宁可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别端那张脸给我看,我没对不起你,这些脑子想想就明白的事,你们花了两年还参不透我才觉得奇怪呢。”

他看陆扬满脸不服,遂冷笑道:“论策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吗?连眼前的情势都分辨不出来,未免可笑。”

“你——”陆扬本就是好挑拨的火种,马上烧得烈烈的。“你少得意,照你说的,你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只知道躲在父亲的背后求祖荫吗?”他早就想好退路了,不然他费心磨什么船坞?不过说给这心智没长全的孩子听实在浪费功夫。

“从我外公开始就明白朝廷早晚收编漕帮,所以我外公才不让我改姓于,把漕帮交给一个外姓人,多少能安皇上的心,再按部就班外放权力,说不定皇上看在我识相乖巧又忠心的分上,还会善待我的后人呢。”

“你……”没想到他这么豁达,陆随一时间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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