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皇妃椒房擅宠:帝宫欢 【终章二】由爱故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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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枫这一举,无疑是出乎出乎西陵夙意料的。

对西陵夙来说,除了,那一人外,很少有他会料错的事。

可,今晚,西陵枫这般的举止,显然,也成了一次意外。

这份意外的回馈,是他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足以让西陵枫万劫不复。而再不如先前预计中的那般艰难。

正因为这份回馈,让他对西陵枫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呵呵,想不到真的玉玺竟是在闲散侯手中,这,倒是匪夷所思的事呢。”西陵夙的语意淡淡,他的手在袍袖下握紧,掌心,仍残留那早干涸的鲜血。

干涸的鲜血,是彼时,她咬破他的掌心所留下的。

可,在彼时,他却并没有让任何人包扎,只带着她残存的痕迹,来到朝华殿。

源于,这许是,她最后留给他的痕迹了。

当然,刚刚,按着规矩,递给汝嫣若的手,是另外一只,是以,连汝嫣若,都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异样。

而这份异样,看来,不用等到今晚的洞房,就将结束。

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

“究竟是匪夷所思,还是碍着有人的奸佞行径,只能忍熬到现在呢?”宝王绕过几案,干脆走到西陵枫旁边,这一走,阵线泾渭分明。

但,也仅限于宝王和西陵夙的泾渭分明。

一旁的各国使节,哪怕再惊愕,显然都不会在此时轻易开口。

诸位前朝重臣,听到这一语时,汝嫣太师稍稍抬起眼眸,目光犀利睨向西陵枫,却不说一句话,随后视线在收回时,和西陵夙对望了一眼。因着今晚,实是他女儿和皇上的大喜之日,他的立场,反是微妙起来。

安太尉从入冬后,常年征战积累下的伤痛就发作起来,如今,虽赴宴饮,可,气色俨然不如往日,此时,半撑在几案上,神色莫名。

胥侍中正襟危坐在那,神色确是最镇定的,仿似丝毫不为眼前的场景有所触动,只拿眼角余光将在座诸人的神色悉数收于眼底。

风太傅原本也是位列三师的重臣,但,自从太后一事后,虽不殃及风府,他在前朝的地位实是岌岌可危,所以,也少了昔日的锋芒,只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兀自低垂着脸。

在这样的时刻,大多数人,会选择观望。

若不选择观望的,无疑是早该是有了盟约罢。

一如,宝王这时的举止,只让筱王轻笑起来,不过,这抹轻笑,却在筱王执起酒盏一饮而尽时,悉数掩在酒盏之后。

而,眼下的局势,不会因这一笑变得云淡风轻,反是分外地剑拔弩张起来。

“宝王言下之意,莫非朕就是那使奸佞行径的人?”西陵夙的言辞里含了愠意,神色却是自若的,只上前几步,走到西陵枫跟前,本是兄弟手足,随着西陵夙的语峰一转,外人看起来,此时,恰是相残的局面,“何以见得,这玉玺就是真的呢?”

西陵枫抬起眸子,直视西陵夙:

“坤国世代相传的玉玺,纵外表看,没有多大的玄机。可,内里确另有乾坤。当然这个乾坤,唯有历代的帝君相传于储君。”

这一语,言下之意,分明是指西陵夙的皇位所来非正,而先帝真正承认的储君唯有西陵枫一人罢了。

西陵夙的微微一笑,凤眸潋滟:

“朕倒忘了,闲散侯昔日谋逆逼宫前,是先帝亲立的太子,而先帝于逼宫那日骤然驾崩,只来得及立下遗嘱,倒是没有来得及说这玉玺里的乾坤。”

“是父皇来不及,还是其他的缘故,使得父皇不会说呢?当初这皇位怎么得来的,你最清楚,所以,这玄机岂会是你所能知道的。”宝王在一旁率先应上西陵夙这句话。

“宝王,你似乎忘了,朕现在是这坤国的帝王,你这般咄咄,朕此刻仍能治你大不敬之罪!”西陵夙语峰再次一转,犀利地指向宝王。

“那就先看下,尊贵的皇上,您的皇位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宝王有所示意地瞧了身旁的西陵枫一眼。

西陵枫只淡淡地将那玉玺摊平在掌心:

“好,就让你看下,这玉玺的乾坤在哪里,也请在座的诸位,都做个见证。”

说罢,西陵枫用另外一只手,按在玉玺上的龙嘴位置,只能咯地一声,那龙嘴缓缓张开,偌大的玉玺自动分开成两半,分开的中间,犹置着一枚小巧可爱的白玉玺印。

“虽然,这玉玺的乾坤在座诸位父皇生前的肱骨重臣都未必知道,但,坤国历代帝君都有一方密玺,这,各位总该是晓得吧。”

在座的三师三公,自然是知道的。

这方密玺,历代只在前朝遭遇重大变故,意见相左时,方会使用,一旦使用,则帝君可以直接下达任何指令,无须经过三师、三公的附议。

所以,西陵夙登基至今,没有用过,自然也不会有人质疑,毕竟,除了登基那一次外,这两年的坤国可谓国泰民安,包括和觞国那一役都未曾让国力有丝毫的损伤,实也是西陵夙的功勋。

并且,这一次大婚,觞国亦派了使节前来,这在坤国先前的历史上,都是不曾有过的。

可,这些功勋,并不能完全抵消一切,倘若,这皇位真是西陵夙谋篡得来的,那么,显然,此刻,在前朝重臣和别国使节的见证下,哪怕尊贵如帝君,都是转瞬会变成阶下囚。

面对西陵枫暗含剑影的言辞,西陵夙扫了一眼那方密玺,只淡淡一笑:

“原来这就是闲散侯口中的乾坤。闲散侯不提,朕倒是真的快忘记了,只这一提,看来,朕今日不得不对先前的宽容有所质疑。”

悠悠说完这句,西陵夙收回目光,睨向太师:

“今晚是朕迎娶皇后的大好日子,本不该劳烦朕的国丈这些事宜,可眼下,却还是得请国丈为朕说一二句话了。”

这一语徐徐说出,西陵枫的面上没有起多大的变化,倒是宝王的容色分明是一变的。

太师这才缓缓站起,面向众人,目光却是凝聚在闲散侯西陵枫身上:

“本来,老臣遵着皇上的吩咐是不能说什么的,可,今晚,看来,还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顿了一顿,太师重重叹了一口气,方继续道:

“当日,先帝驾崩,其实,并非是因着急怒攻心所致。而是,而是——”

先帝的驾崩,当年,对外昭告的,仅是因太子逼宫,急怒攻心,今日,太师说出这一句话,俨然,只将目前的形式暗暗扭转开来。

尤其,这一句话,未曾说完,太师已然老泪纵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落泪,终是让在座的诸臣不仅略有欷歔:

“宫变那一日,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闲散侯,拥兵率先进入乾曌宫,为的,就是让先帝收回废黜太子的旨意,并称病退位,让其提前登基。老臣不知道,先帝当时是受到怎样的胁迫,只知道,闲散侯的逼宫,虽然很快就被皇上控制住,但,当老臣等其后赶到乾曌宫时,先帝已然驾崩,这驾崩,显然并非是激怒攻心,先帝当时是七窍流血!”

说完这一句,太师已然泣不成声,在坤国前朝位列三公数十年的太师,从来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只这一失态,这番话,却是又加了几分可信的意味:

“幸得先帝预见到闲散侯必会不甘,玉玺已转交由皇贵妃提前带至行宫妥善保存,但,对于密玺不见踪迹,确是臣等的疏忽,只当是宫变混乱,被人私偷了去也未可知,却没有想到,实是被闲散侯翻了去,而因着皇上控制得及时,闲散侯的行径昭然若揭——谋逆和弑杀,本是两个完全不能等同的罪名,皇上的一念之仁,选择了前者,将其从轻流放岭南,却从此埋下了隐患。包括皇上仁善,将流放岭南的闲散侯带回帝都,只演变成今日,反遭别有用心的抨击。”

太师抹去脸上的泪水,只目光如炬地盯着西陵枫:

“老臣也是从小看着闲散侯长大的,对闲散侯一步步错下去,老臣真的很痛心。可,再怎样痛心,时至今日,老臣却不能继续藏掖着下去,当然,闲散侯或许会说,老臣今日说的话,亦是讹传,只为了效忠如今的皇上,所编造出来的讹传,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显见,这天意示警,就真的要成为我坤国的警钟了!”

“恐怕,这也并非是天意,只是人为罢。”一旁沉默许久的胥司空陡然开口,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太监,仿似刚刚禀报了什么。

西陵夙眉尖一扬,目光转向胥司空,太师亦瞧了过去:

“人为?”

“是人为,不仅是人为,还是百密一疏的人为。”胥司空的声音很是嘹亮,“这,是值殿的太监,只刚刚,看到雷击中殿宇的一角,他恰好守在下面,却是发现了一样蹊跷的东西。”

那太监双手奉上一件物什,是一墨黑的细细杆子。

“就是这件物什从那殿宇上坠落,这太监捡了,忙去禀明当值的总管,才使得这重要的证物没有来得及被人消去。这,是否能称为百密一疏的人为呢?”

言辞中,这件物什是什么,不用再细说,显见是导致雷击的根由。

而,刚才,谁最先借着雷击说事,自然就是最有嫌疑之人。

再加上太师的那番言辞,场上的形式骤然反转,反转间,西陵夙话语间步步紧逼西陵枫:

“朕始终顾念着兄弟的情谊,只可惜……”

西陵夙悠悠叹出一口气,在西陵枫想要挡到他和宝王之间时,忽然,宝王率先越过他,手势一挥,旦见银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西陵夙的喉口。

事态转变得极其突然,突然到,在场的众人都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只听宝王低吼道:

“果然是一丘之貉!是非黑白在这,都是说不清的。西陵夙,你敢对天盟誓,你坐到这帝位,真的问心无愧吗?”

西陵夙对抵在喉口的匕首并不在意,只是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抚到某一处,可,这个动作,却让宝王将抵在他喉口的匕首又往里推了几分:

“再动,休怪本王手下的匕首无情!”

“阿宝,你这又是何苦?即便,此时,朕说什么,也是在你的胁迫下说出的。放下匕首,朕对你,能做到网开一面!”

“大不了豁出去就是一死,与其在你的压迫下,做这个处处受制,没有任何实权的王爷,还不如轰轰烈烈死一场!”

西陵枫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对宝王的行为他刚刚虽预见到,却是来不及阻止。

眼见着,西陵夙的喉口有鲜血淌下,他没有任何法子。

宝王,在他母妃惠妃身旁长大,自小是谨言慎行,这样的小心谨慎,说穿了,不啻是一种压抑,现在,当这份压抑爆发出来时,终于,让宝王走上另一个极端。

这种极端,就是眼见拥护他夺回帝位无望的情况下,横竖或许只会被处死的情况下,做出的绝望一搏。

“好,朕倒瞧不出,你有这等魄力。不过,再有魄力,如今,你以为还能逃出这吗?”西陵夙的言辞,听上去是激将法的。

可,这份激将法,却又不尽然。

“阿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西陵枫只说出这一句话,恰是接上了西陵夙这一语。

宝王手中的匕首一滞,如今的形式骤然反转,他本想既然横竖一死,干脆拖上西陵夙一起陪葬,可,西陵枫这一语,着实让他犹豫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先前部署出今日这一幕,若有万一,却是留了一条退路呢?

犹豫中,西陵枫的手覆到他的手上,只将匕首很快移了过来,贴住西陵夙的喉口:

“让他们退下!”

其实,这样的姿势是最危险的。

因为他将后背展向那禁军的一端。

因为他手中的匕首同样没有用多少的力。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西陵夙用目光示意海公公。

所以,这一次,最终演变成了,他挟持着西陵夙,和宝王俩人,从北华门撤出帝宫。

一路撤离,虽是在雷雨滂沱中,却是顺畅的。

哪怕,宝王随身带着他的亲信兵卒,可,这样的顺畅,显然并非是这些为数并不多的兵卒存在的缘故。

所以,这份顺畅隐隐昭示着什么,但,宝王却并没有觉察到。

直到退至帝宫附近的浮华山上,宝王下令那些亲信兵卒围成一圈,稍作歇息,并命两名兵卒从一条小径下山去查探,那里通往的是一个小渡口,经由那渡口,无疑是眼下,最快出帝都的法子,也是先前,周密部署中失败后的退路。

那两名兵卒领命去渡口召唤船只后,西陵夙终倚在树上,重重喘息了一下,这一刻,西陵枫的手甫要放松那把匕首,旋即被宝王迅疾地夺了过来:

“不能放!我们还没月兑离危险!”

“阿宝,如果不是皇上,你以为,我们能这么顺利地从帝宫中月兑离吗?”西陵枫瞧见宝王手里的匕首又不知轻重地抵进西陵夙的喉口,不由得说出这一句。

“什么?是他的诡计?这里有人埋伏?”宝王的神情是紧张的。

这种紧张隐隐地透出,宝王从刚刚开始,就绷紧的神经此刻已然绷到了极致。

“是皇上放了我们。”西陵枫淡淡说出这一句,目光凝向西陵夙,“为什么?”

“是朕该问你为什么。明知道,仅凭那方密玺,根本不可能动得了朕,为什么,要选择在那样的时机说出来?”西陵夙反问出这一句,宝王的眉心终是一皱。

“既然皇上都已知道,还需要孤再说一遍吗?”

“朕猜到,她会这么逼你,可朕没有猜到的,是你竟然——”

是他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落幕,而并非是遵着她的意思,拼力去博这帝位。

这,是西陵夙所没有猜到的。

他本以为,西陵枫会借着觞国的使节抵达帝都,利用使节的力量,控制住大殿时,再请出风初初,说出真假玉玺的区别,并把昔日,他赐死风初初,说成是事态稳定下来后的灭口。

如此,那样的情形会十分棘手,纵然,他想好了对策,也会颇费些周折。

源于,他手上的这方玉玺,并非是真的。

事实和太师说得一样,当年进入乾曌宫后,先帝已然七窍流血驾崩,玉玺不知所踪。

所幸,早预备下这方玉玺,并在控制住宫变后,转交给皇贵妃风初初,再由风初初的手颁出加盖了玉玺的遗诏。

而这方玉玺和真正玉玺的区别,是真的玉玺左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个缺口,是母妃薨逝时,父皇恰好在批阅折子,那玉玺径直从父皇手中落下,落在青砖地上,重重砸出的缺口。

这个缺口,他是知道的。

因为,那时,就是他将母妃跳崖自尽的消息,禀告了父皇。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人,就是陪伴父皇身旁的西陵枫。

可,西陵枫,确没有提这处真假,仅是提了那方密玺。

那方密玺,加上没有请出风初初,终究只成全了太师口中的那一番话。

而,倘若按照他先前的预料,西陵枫愿意去做拼死一搏,无疑,他的应对之策,会请出风初初身旁的宫女玉泠,将昔日,风初初怀上西陵枫孩子一事在大殿内抖出,如此,不止是西陵枫,连风初初的下场必将是更为凄惨的。

但,西陵枫的出乎意料,或许,也正是为了不再牵扯进那一人,只自己做个了断。

果然——

“说起来,孤要多谢皇上的成全,可,有些事,会随着时间过去,再没有办法寻回。”西陵枫幽幽说出这一句。

是的,太后被赐死前,西陵夙曾召见过他,并指给了他这条路。

没有任何交换条件,没有任何的约束,竟只是一场成全。

或许,在当时,他是看不透西陵夙的,毕竟,在随时间锤炼过的记忆里,西陵夙从来都是无情到接近冷血的人,唯一的温情,或许也只有在对翔王和曾经的凤初初身上展现过。

但,不仅那一次,让他在惊讶中,成了真实的成全。

包括方才,他自寻死路的情形下,甘愿掩护他们离开。

其实,说起来,早在岭南那时,西陵夙对隆王的事不再追究,就昭告着这名帝君改变了很多。

只是,这样的改变,他不清楚缘由,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而现在呢?

这种不可思议的事逐渐让他好像能读懂西陵夙。

一如,西陵夙,许也读懂了他。

彼时的逼宫篡位,他因着情,而西陵夙纵然彼时没有因为情这一字,眼下,却是因为情,方会这般宽容罢。

当然,这份情,却俨然并非是来自于风初初。

所以回出这一句,西陵夙自然是听得明白。

“你们倒真是惺惺相惜啊,好像,本王才是最大的那个傻瓜。”沉默许久的宝王骤然说出这一句话,雨顺着他的额发淌下,只将那脸部的线条勾勒得严峻十分。

本来当西陵枫终于听从了他的怂恿,源于去夺回自己该得到的东西时,他是兴奋的。

哪怕,他曾经出身卑微,可,总也想着,至少能证明些什么,但这番证明,在西陵夙眼底,显然是根本不会得到实现的,西陵夙对他有的,只是百般的压制,甚至连亲兵都被西陵夙收编都到了他亲信将军的麾下。

对于西陵夙来说,会栽培的,该只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翔王。

也因为目睹了这层关系,他不由得将希望寄托在以闲散侯身份回到帝都的西陵枫。

哪怕,先前和筱王走得再近,可,筱王对他的一些话语,却总是有所保留的。

而西陵枫,当初的逼宫,看上去,是其忤逆。实际呢?谁有分得清那时的对错,而,从庶人到闲散侯身份的西陵枫,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总以为,西陵枫这番回帝都,该是会试图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那么,曾经由惠妃抚养的他,在西陵枫真正夺回自己的一切后,自然亦会成为翔王那样的人吧。

只是,现在看来,西陵枫和西陵夙,竟是如此微妙的关系,那么,他的愿望,无疑在落空之余,只是最可笑的一枚不知所以的棋子。

“阿宝,放下匕首。皇上对你,会既往不咎的。”西陵枫看着宝王,说出这一句。

“既往不咎?难道,本王陪你出生入死这一次,只希望换来他的既往不咎吗?”宝王狠狠说完,便要将匕首要抵进西陵夙的喉口。

也在这当口,没有等西陵枫再次开口,忽然,他看到,山的另一端,哪怕夜幕凄迷,隔着磅礴的雨帘,却是有些许其他的动静传来,那些动静,很快只让他瞧到,是成批的士兵涌了上来。

当然,这些士兵是来者不善的,因为,手里执的钢刀,并没有顾及他们的帝王,很快就将守在边围的宝王的亲信砍倒。

刀剑刺入的声音,和着鲜血飞溅,只将这一隅的氛围变得肃杀起来。

本来,在这,一是为了歇息,二是为了等那两名兵卒召唤完船只,再一起下山,登船月兑离。

可,如今,突然遭遇到这样的袭击,宝王有瞬间的失神,可很快,西陵枫就将他手中的匕首挥开:

“这些人不是皇上的人,来意非善!快走!”

匕首挥开的同时,宝王的眉心皱得越发紧了起来。

突发的危急状况,让他们三人在一小批亲信的护卫下,匆匆从这座山通往渡口的小径逃离。

可,雷雨暴风中,沿着那小径没有逃几步,已经有另外一队不善的兵卒包围了过来。

这队兵卒的目的更加明显,显然是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或许那两名召唤船只的兵卒也早遭到了不幸。

而,西陵夙的禁军,却因为彼时西陵夙的目光示意,没有紧跟上来。

如今,哪怕要上来,恐怕,也会遭到这队不明来路兵卒的阻拦。

形势十分紧迫。

这队兵卒并不杀入他们的队列中,只堵住前方的山道,摆出弓弩手,一字排开间,那箭雨一样的弓箭刹那就**过来。

西陵夙下意识地一拉西陵枫,卧倒在泥泞的山道上,甫要去拉宝王,宝王只狠狠甩开他的手,大吼一声,只拔出剑来,劈开那些弓箭。

总以为,今天是他算计了别人,没有想到,一步步,却反是陷入别人的布局中。

身为帝子,因着生母的关系,因着其后不被先帝重视,他已经憋气了那么久,今日,看来,横竖只是死,为何还要忍气吞声下去?

这么多的兵力,显见是要他们一死,逃既然逃不过,不如,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宝王愤怒地嘶吼,在劈开数支射来箭时,欲待冲出一条血路时,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剑稍滞了一滞,喉口想要说出一个字时,一杆乌黑的箭已然穿胸而过。

血似箭一样喷溅而出。

瞧见宝王的身子快要倒下,西陵枫失去应有的冷静,欲待起身,却是被西陵夙更用力地按倒在地上。

紧跟着,西陵夙的眉心蹙紧,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势,接着,和西陵枫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相触,这一按,这一触,有些话不用说,自然心知肚明。

现下的情形,冲动只是送死,唯有避,才是上策。

因为,刚才,宝王那将吐未吐的一字,即便隔着暴雨,他是瞧得清楚。

此刻,西陵夙和他就势朝一旁的山坳滚去,纵然,曾经尊贵如帝王、王爷,眼下,却是选择这样方式的避开。

哪怕,在不久之前,还无谓生死,可,若死在这样的阴谋下,那,不啻对坤朝来说,对他们还有想守护的人来说,将是一种劫难。

那处山坳滚落,因着夜色,分不清方向,只知道沿途的荆棘岩石,和着倾盆大雨带来的泥浆,让周身都疼痛起来,但,对西陵夙来说,这样的疼痛,却不是最难耐的。

最难耐的,是另外一处的疼痛。

这种疼痛,随着滚动席来,只快要将他整个吞噬。

在吞噬的刹那,他的目光,能瞧到,滚落的地方,是山坳的另外的一条小径,那里,泥土飞扬,恰是有骑兵奔了过来。

只现在,他再没有力气去管是什么骑兵,疼痛蓦地炸开,思绪陷入一片黑暗中。

而,西陵枫察觉到西陵夙的不对,也看到那队奔来的骑兵,只本能地抱住西陵夙止不住就要继续滚落到小径尽处峭壁下的身子,抬起头,看到那队骑兵为首的,竟是隆王。

这一眼,不由是让他一怔。

他知道,这次觞国也派来了使节,也知道,隆王会来。

可,在这里,碰到隆王,是让他怔滞的。

只是,现在,阿隆的身份不再是隆王,而是觞国的定远将军。

彼时,觞帝求才,自然,这‘才’,带着野心使然,所以,觞帝对看似落魄的他发来邀请密函,他清楚觞帝要的是什么,但,若那人真有才华,撇去利用不谈,恐怕亦是觞帝这样的帝君愿意留的。

但,他却没有回复觞帝,只在隆王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失败后,他只举荐了隆王于觞帝,也算是留了隆王一条后路。

当然,他不会让隆王知道,这是他的相求,源于,倘隆王知道了,定是死都会带他一起离开。

而,那时,他心底始终惦记了那一人,又怎会心无旁骛地离开呢?

现在,抱着西陵夙,他抬起眼睛,瞧向隆王,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笑,只让隆王再不顾其他,就从马背上翻落,奔到他跟前,一手将他怀里抱着的西陵夙推开,只抱住他:

“我回来了!跟我走,既然努力过,都没用,我们去觞国,一样可以开创属于我们的天下!“

“天下之大,何必要去争呢?”西陵枫却仅是淡淡地说出这一语,“阿隆,小时候,如果欺负你的人,不是心里存着争抢的念头,你的童年记忆,就会更加美好。这个道理很浅显……”

“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只知道,小时候,每每我被欺负,有你在,我就不会被他们欺负,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势利眼的宫人,能让我知道,除了母妃外,这个世上,总归有人对我是无所求的好。”

西陵枫却是轻轻摇了一下脸: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所求,当时,我不过是遵着母妃的意思,在皇弟中,树立我宽厚待人的假象而已,不然,为什么,也仅有那特定几次,我会去护你呢?实是因为,那几次,不是父皇的近身宫人经过,就是父皇会看到罢了。”

“我不管!我知道,你曾经为了护我,不惜得罪父皇身边最得宠的老嬷嬷。难道说,这也是为了所谓的树立宽厚假象吗?”

这一句,是实情,宫人拜高踩低是常情,更何况是父皇身旁的红人呢?

只是,彼时他的相帮,如果说开始是得了惠妃的授意,其后,或多或少,是自个自发的所为罢。

而,对于彼时的隆王,无疑是深深烙进心底,终究把他当成了真正能倚赖的人。

可现在,随着他唇边的笑意淡淡,隆王的神色却是蓦地紧张起来,他的手能抚到黏腻的感觉,先前,只以为是暴雨所致,但,现在,那黏腻的感觉却是更甚。

他的手从西陵枫的背后移到跟前,就着士兵在伞下燃起的火折子,却是能瞧到,满手都是鲜血。

震惊到害怕,只朝西陵枫的背后瞧去,竟是一柄断去的箭镞。

是的,断去。

从山坳上滚落下来时,那箭簇已然断去。

此刻,他纵不知道,山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从这枚箭簇推断,亦是知道,自己来的时机,终究是晚了。

面对他的震惊到害怕,西陵枫却还是在笑:

“送皇上回帝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隆王大怒,只要唤稍懂医术的士兵前来,西陵枫却是阻住:

“答应我,送皇上回去。然后,送我去——”

这一句话,西陵枫并不需要说完,已足够让隆王听得明白。

送他去的地方,只是那栋在不起眼的民间宅子。

不知何时,暴雨甫停,空气是那么清新。

西陵枫独自走下马车,缓缓步进那栋宅子,宅子周围还是安静的,没有丝毫因着帝宫的变天,有所变化。

在这份安静中,西陵枫甫走进院子,那名丫鬟已然高兴地奔进去唤风初初。

风初初出现在院子那一角时,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高高盘起的云髻,描画精致的眼眉,纵然着的仅是普通的民间缎袍,在她身上,恁是穿出别样的妩媚。

见到西陵枫的刹那,她是喜出望外,可,很快,这份喜出望外,被她下意识瞧向西陵枫身后所打断。

西陵枫的身后,并没有任何的随从,而西陵枫,也仅是着了如常的青色袍子。

难道说,今晚之事失败了?

可,如果失败,西陵枫不该会再出现在这。

唯有成功,他才会出现啊。

或者,是西陵枫的试探吧。

试探,她究竟是否在意权势胜过他。

一念至此,风初初眸光流转,巧笑嫣然:

“回来了?今晚的宴饮如何?”

“宴饮出了些意外,所以,没饮完,就先回来了。”

意外?

这意外,莫过只有眼前的男子才会造就吧。

也就是说,既然是有意外发生,他又能安然地回到这,必然,事情该是成了。

男人啊,总是喜欢试探。

不过,没关系。

如是,今晚,她反是不会去问的。

因为,不管怎样,对于既成的事实,都不需要再多问了。

她笑得愈发明媚:

“那,应该没有饮得尽兴罢?恰好,我才让小如准备了些薄酒,不妨,我陪你再多饮两杯?”

风初初说完这句,转身,朝石桌旁走去,那里,因着暴雨初停,风初初才命了小如摆上精致的菜肴,以就着暴雨过后的夜幕,品味即将到来的胜利。

是的,在西陵枫出现前,她坐在房内,瞧着电闪雷鸣,只觉到,今日的事,必会成功。

当然,石桌上先前仅放了一杯酒,当下,吩咐小如另取了两套酒盏来,还特意要了那种大杯的。

这样的时刻,唯有大杯饮酒,才算是尽兴。

她也换上大杯,都满上美酒,执起其中一杯,亲自递给西陵枫:

“这一杯,我敬你,惟愿你早日大志得成。”

西陵枫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而她只略沾了唇,复斟满西陵枫的杯盏,再敬了过去:

“这一杯,我敬你,惟愿你岁岁如今朝一般志得意满。”

西陵枫再次一饮而尽。

风初初满上第三杯,再敬:

“这一杯,还是我敬你,只敬你,不管何时,都不能忘了我。”

这,才是她要说的话,可这一杯,西陵枫握盏的手却是瑟瑟发抖起来,这层发抖落在她的眼底,只让她有些不悦,可,很快,西陵枫镇定下瑟瑟发抖的手,举起杯盏向她:

“不,这一杯,该是敬,今晚后,我不会再离开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应上了昨晚他的允诺。

只隔了一晚,便兑现的允诺,是不是该让她动容呢?

可,如果说是允诺让她动容,倒不如说,是他这句话,让她更为欣喜起来。

他的意思,是不是从此以后,他就能做自己的主,不再遵循着西陵夙的意思,譬如,继续容忍那位胥家的千金做他的夫人呢?

“枫……真的?”这句话,甫问出口,只在这刹那,仿似依稀又回到,昔日初见的那瞬。

缤纷的桃李树下,她第一次跟父亲往授书的学子监去,却在那学子监的殿门口,邂逅了,着一身淡黄袍子的他。

落英纷纷,在刹那,只迷了她的眼,也迷了他的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或许,一切都会那么美好,不会流于世俗的侵蚀。

而现在她,不会容许自个陷入这样的思绪太久,收回目光,绝美的脸上绽开一朵最妩媚的笑靥,复凝向他时,却见西陵枫已将这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这一饮而尽,许是饮得太急,她能听到他轻轻咳了起来,不由得起身,走近西陵枫,语意带嗔:

“怎么饮这么急呢?”说着,风初初执起丝帕就要为他去拭唇边的酒渍。

而,西陵枫在这一刻顺势执起她的手,淡然的目光凝了一眼那方帕子,还是那方帕子——

那一年,他参加皇室子弟的蹴鞠比赛,她娇羞地和那群世家小姐站在旁边观摩,临了,只在他大获全胜下场时,悄悄递给他的一方擦汗的帕子,这方帕子,直到他成为闲散侯再次入宫后,才还给她。

在那之前,这方帕子,他确是一直贴身妥帖放好的。

还去的那一日,是不是,就代表了想要放下呢?

只是,终究她不容他放下——

只是,今晚,她执起这方帕子,终究,又是场刻意的不容放下罢?

而,当这方帕子再次体贴地拭到他的唇边时,甫拭去呛咳出来的些许的酒渍,再拭,那方月白的帕子上,却忽然映出些许的红意来。

起初,她以为是那悬挂着的灯笼,随着雷雨初停,风乍起时,晃得她眼睛花了,可,那红意却是越来越多,竟是止不住般,随着西陵枫的呛咳,缓缓蔓延到她的手腕上。

她莹白的腕际,缠绵上那些红意时,空气里开始弥漫出来的味道,让她清楚那是什么。

是鲜血——

来自于西陵枫的鲜血。

这一刻,与其说她震惊,倒不如说她的思绪有短暂地空白。

直到西陵枫的身子再撑不住,徐徐从石凳上瘫软下来时,她方下意识地去扶住他,这一扶,她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做不到……足够的……强……只能……做到……这一次回来……再不……离开……”

这一语,纵然低,却是那么重地砸在她的心口。

她的手骤然一收,只任由西陵枫瘫软到地上,那方丝帕在这一刻,也被她弃之:

“做不到变强,是啊,你能做到的,就是用这种方式来陪我吗?西陵枫,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你!”

这一句话,带着眼泪喊出,想不到,过了这么许多年,她的眼泪,还能这样的落下。

崩溃地落下……

作者题外话:昨天三万楼,因为系统的关系,不同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三万楼,一条是道路以目的‘激动啊’,一条是海潮的‘西陵枫是二百五’,介两个,好吧,我先写西陵枫是二百五,那个激动啊,我放后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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