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皇妃椒房擅宠:帝宫欢 【冷宫薄凉欢色】06

作者 :

范挽望着这样的蒹葭稍稍有些出神,不过数月未见,这位曾经教导过她的司寝却是变得太不同了。

说不出这不同的地方在哪里,人还是那个人,妆容甚至也没有因贵为夫人有所变化,但,看上去,就是不再一样,若她是男子,或许也会为这样的女子心动,淡淡的烛光洒在蒹葭的身上,让人觉得淡然、美好。

可,如今呢?

即便这样美好,也不过盛宠了数月,被皇上明着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后,随着一切波动看似尘埃落定,终究是被冷落了。

“嫔妾参见夫人。”也是这数月,她和蒹葭的身份,却是泾渭分明,直到现在,她仍需要向蒹葭行礼请安,源于,再怎样,名义上,蒹葭是后宫最尊贵的女子。

“快起来。”蒹葭起身,亲手扶住范挽。

那一晚的研习**,其后导致的种种,即便,她曾竭力去保范挽,却依旧没能转圜什么,只让范挽,被禁足了三月,而这三月,恰恰是新选嫔妃进宫,最易得圣宠的契机。

虽然范挽的禁足,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可,她的心底,终究是不好受的。

什么时候,她的心能变得硬一些,或许才更适合这宫闱的生活。

“谢娘娘。”范挽顺势起来,犹犹豫豫地望着蒹葭,欲言又止。

还是以前那样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其实真的很好,只是,在这宫里,或迟或早,都会改变罢。

“千湄,上茶。”蒹葭摒去殿内唯一的宫女千湄,执起范挽的手,一并在凉椅上入坐,遂道,“数月不见,容华清瘦了不少。”

“娘娘的嗓子——”范挽吞吞吐吐说了半句话,咬了咬唇,还是没有说全。

“不碍事,只是沙哑些罢了。”蒹葭淡淡一笑,问,“加上这几日,一直忙着张罗中秋家宴,嗓子才更见不好,对了,不知容华准备了什么才艺?”

范挽是那种有所求,脸上就一定看得出来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适合后宫的,可,因为是世家女子,所以哪怕不适合,都必须得在后宫中,艰难的生存下去,而圣恩,是唯一期许的东西。

既然,范挽犹豫着,不如还是由她先问。

果然——

“夫人,嫔妾正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才艺,所以为难呢。”

“容华的箫学得怎样了?”蒹葭问出这句。

“在禁足期间,一直有练,可,还是不尽如人意,嫔妾或许——真的太笨了。”范挽语调踌躇了一下,有些沮丧地低垂下脸。

“其实,未必要技惊四座才吸引人。”蒹葭淡淡地笑着,千湄已然奉上香茗,蒹葭伸手端起,掀开盏盖,“就如同,哪怕只是为皇上沏一壶好茶。”

“沏茶?”范挽有些怔然。

蒹葭颔首:

“是,沏茶,不知容华是否有兴趣,在本宫这研习几日沏茶呢?”

“那,嫔妾先谢过娘娘。”范挽虽仍不明就里,但却立刻起身,福了一礼。

蒹葭端着茶盏,她本来就是茶农的女儿,虽然三年前的病,让她记不起过去太多的事,可三年内的耳濡目染,她终究对茶算是了解的。

一如她方才所说,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的刻意,太过刻意了,少了的,就是不可或缺的心意。

而在许多刻意中,只那份心意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接下来的数日,每日晚膳后,范挽都过来研习沏茶,千湄一日比一日眉心蹙紧,直到中秋前夜,范挽研习结束,送走范挽后,千湄终是忍不住嘀咕:

“娘娘不为自个打算也就罢了,偏偏还——”

蒹葭正收拾茶具,听她又说了半调子的话,不由抿嘴笑着,执起今日泡的最后一盅茶:

“这是百合茶,最适合你用,清心消燥热。”

“对啊对啊,还补中益气呢。”蒹葭教授沏茶时,千湄一直待在一旁,偏巧范挽又是悟性不高的,这几句话,她好不容易记下来,千湄倒也记得混熟。

“孺子可教。”蒹葭将茶递给千湄,旋即收手,明晚,团圆之夜,只是,注定她在这宫里,是形单影只的。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微拢了纱袍,不知觉中,秋意已用它固有的萧瑟代替了夏日的暑气。

明晚如何,但看范挽的造化了,毕竟,西陵夙单单留了一出才艺,恐怕迎的正是曼殊宫真正的主人罢。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中秋家宴设在宫内的逍遥殿中,这殿是赏月最好的地方,临水,且倚山。

早早地,诸妃便都精心打扮了,坐于殿中,蒹葭到时,一眼望去,端的是百花争艳的美景。

她虽不愿刻意出彩,但今日,却也不愿落人口舌,择了夫人尊位可着的玫红色锦裙,按品大妆,步进殿内,加上她本身就姝丽的姿容,自是艳压群芳的。

千湄很满意娘娘今晚在打扮上总算争了口气,扶蒹葭进殿时,能清楚地觉到,诸妃的神色各异。

胥贵姬仅是细细瞄了一眼蒹葭,粉脸漾起一抹笑意。

安贵姬神色自若,只是恭敬地率先起身,请安。

言婕妤不屑地撇了下嘴,理了下鬓边新制的珠花,那指甲上,也染了最鲜艳的丹蔻。

范容华仍是萎缩的神情,今**着了一件特制的纱裙,白色的底子,上面撒墨般的绘了节节的碧竹,却是颇有意境的,只是,此刻,这份意境,反让她有些扭捏不定,连起身请安都是笨拙的。

蒹葭淡淡一扫,只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免了她们的礼后,款款步入席中。她的位置是在西陵夙的旁边,这个位置,本来该属于中宫皇后,但如今皇后之位空悬,便由她暂坐了。

甫坐下不久,西陵夙的仪仗也到了殿前,她携诸妃起身行礼,西陵夙温润和煦地笑着,径直步到正中坐下。

今晚算起来,其实该是她自那晚后,第一次见到他,虽然距离很近,可,却是疏离的,甚至于,她有些拘谨地坐在他的身侧,闻着他身上幽雅的龙涎香,那香,仿似化做一只小爪子,在她的心口挠啊挠的,微微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是许久没有见他的缘故吗?

她的手蜷在宽大的袖笼下,十指交错着,能握到一手的冰凉。

所幸,待帝君坐定后,司膳司开始奉膳,而精心准备的夜宴以极其清雅的一曲高山流水开场,在骤然云雾袅绕的台中央,一丽影袅娜的映现,远远望去,恰如九天仙子。

隔着云雾,没有人瞧得清那人的面容,唯有蒹葭知道,那仙子,正是曾经看上去不起眼范容华。

可,现在,范容华一改往日怯懦的样子,高雅镇定地坐在云雾中,皓腕轻抒,伴着高山流水的乐音,缓缓按着蒹葭教授的茶艺进行着。

是的,茶艺。

若将沏茶美化,那无疑是赏心悦目的,一如,现在的范容华一样,姿态娴雅、神态祥和,欣赏着她的沏茶,或许,不用品到那茶,便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而待到那茶一一沏好,由身着翠绿衣裙的宫女奉上来时,更是令人惊艳的。

源于,每盏茶都不尽相同,却都是以花为料,用花烹之。

“今晚是中秋夜宴,开宴前,饮以花茶,最是裨益的。”范挽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淡定,从容。

随后,这些茶按着顺序,先一一奉到各位娘娘手中。

胥贵姬的是一雕着玫瑰的琉璃杯,里面的茶汤也泛着贵瑰红的色泽。

“这是用玫瑰加苹果花烹制的茶,能让娘娘肌肤白皙,滋补气血。”范挽在云雾后,莺声细语地道。

胥贵姬肤色不白,每每都要用大量的蕊粉遮挡,这样的茶自然是得当的。

胥贵姬微微一笑,抬起那茶:

“那本宫就先尝了。”

浅抿一口,果然齿颊留香,带点玫瑰的馥郁,又有苹果的清新。

安贵姬的是一雕着淡黄色小花的琉璃杯,里面的茶汤颜色较深。

“这是用桂花,加上菩提子花烹制而成,能让娘娘脾胃调和,身心舒畅。”

安贵姬平素一直肠胃不好,每每都让太医开了方子,调理肠胃,这样的茶也是配她的。

安贵姬执起茶盏,先闻一闻,旋即只道:

“多谢。”

便豪迈地一饮而尽。

言容华的是一碧绿色的茶盏,最是小巧可爱,里面的茶汤颜色也十分清新。

“这是薄荷、金盏花烹制的茶汤,能让娘娘清爽提神,解热下火。”

言婕妤个性冲动,火气自然也大,一个夏日,脸上总是偶有生疮,为这个没私下多觅方子,如今听说这茶有这般功效,喜滋滋地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还挺好喝的呢,凉凉的。”

最后,宫女端着一盏洁白晶莹的茶盏行至蒹葭处,蒹葭没有想到,她也会有。毕竟,她只告诉了范挽,各宫娘娘适宜相配的茶。

而惟独她的这道茶,她没有将自个的喜好告诉范挽,显然是范挽自个领悟后配的。

“这是柑橙花苞,配上茉莉烹制而成的茶,晚上饮用,可让娘娘一夜安枕。”

蒹葭执起那茶盏,难道,她睡眠欠安,连范挽都瞧了出来,执起的刹那,能觉到旁边有一束犀利的眸光朝她睨来,这眸光让她执盏的手微微颤了一颤,她强作镇定,颔首一笑:

“有劳范容华了。”

接着,轻啜慢饮,借着饮茶,掩去她神色间的一丝窘迫。

宫女手中的茶奉完,范容华才姗姗站起,从云雾深处走来,其实,早在方才上茶时,众人已断定是范挽,想不到,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如今,为了赢得圣意,都出奇斗巧。

现在,范挽一袭雪色长裙曳地,娉婷地行至西陵夙跟前,她皓白似雪的手上,托着一雕成九龙腾飞的金色茶盏,里面的茶汤颜色也是金色的:

“嫔妾参见皇上。”

她施施然跪月复于地,将茶盏奉置额心:

“皇上,这是用贡菊、枸杞、甘草烹制的茶汤,能清肝明目,最适合皇上日理万机后饮用。”

西陵夙慵懒地笑着,从她的手上,执起那盏茶,轻抿一口,这一口内,除了贡菊的清新、枸杞的柔美、甘草的香甜浸和在一起,应该还有一缕淡淡,沁入心脾的百花香。

因为,这是采集了夏夜百花蕊上的露水做的茶汤,自然会带有这股味道。

而这百花露水的采撷,是蒹葭先前,每每晚上不用陪他演戏时,散步御花园时,吩咐宫女一并收集的,总想着,能有泡茶的一日,毕竟百花露水为烹茶之水,比那无根水更是纯净,却没有想到,兜了一圈,恰还是给他用的。

心下百转,已听得西陵夙笑赞了一句:

“想不到范容华心思这么细腻,熟谙宫内每个人的喜好,真是值得嘉许啊。”

这话里背后的意思,只让坐在他身侧的她,起了些许的冷汗。

犹记起,那日用茯苓粥缓解他和翔王的矛盾,他对她的警告之言仍历历在耳,今晚,她又僭越了,还是借着范容华的手。

想来,他对她必存了更深的计较。

是的,这宫里,只有她出身卑微,是茶农的女儿,会这些茶艺,是自然的,教授了范挽,来吸引君恩,落进他的眼中,便是场计较。

可,她亦知道,这些许的计较并不能折损范挽今晚出色的表现,不管压轴的那出是谁,范挽今晚第一个出场所占的先机,必能让其今后少许得些帝恩,而这些许,对于范挽来说,已是足够了罢。

思绪纷纷,手中的茶已然凉却,千湄擅作主张,替她收了,其余诸妃终是纷纷献艺台前。

或歌,或舞,或弹筝,无非都是宫闱里常见的才艺,却也是不可或缺的才艺。

因为常见,所以不算怎么出彩。

因为不可或缺,所以皆得了赏赐。

眼见着诸妃都献完才艺,襄助中秋的雅兴,惟独蒹葭只端坐在台侧,丝毫没有上去献艺的准备,当然,西陵夙从尚宫局呈上来的单子上,也知道,她没有准备。

他仅是在等待最后一出压轴戏上台时,薄唇含笑,将蒹葭默然低首的样子悉数收进眼底,她就这么坐在旁边,着了一袭从来没有着过的盛妆。

是的,以往按着坤国的典制,册封夫人金印,会有隆重繁琐的仪式,可,她的册封,却只是一道两宫颁下的诏书,至于仪式,他当时并没有给她,因为,彼时,她不过是他和太后之间制衡的一步棋,一步不能忽略,但,又被不屑的棋子。

余光睨去,她尖尖的下巴,似乎比回宫时更见清瘦,包括司衣司定制的锦裙,穿在身上,因太过合身的缘故,都显得她太瘦太瘦。

这大半月,他刻意的冷落,伴随后宫有关她失贞宫外的传闻迭起时,她仍能静默地撑到现在,甚至还在这样一场本能引起他注意的宴席,将机会让给别人,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只让他愈渐不耐起来。

仿似察觉到他的眸光,她的手在捧起酒盏时,微微滞了一下,上了红色唇脂的樱唇凑到盏边,轻轻抿了一口,却是呛咳了起来,纵然她很小心翼翼,但,分心的缘故,还是让她引起了下面诸妃的留意。

不过,诸妃的留意很快便被台上吸引,那临水的花汀上,骤然,被一圈红色的宫灯所燃映,那花汀上,恰盛开了,朵朵绯艳的鲜花。

众妃中,除了胥贵姬,没有人见过这种花,那样妖娆,也那样绝美,连牡丹都无法比拟,却鲜艳似血。

胥贵姬知道,这花本该是雪色的花瓣,因着那宫灯的照拂,才会现出血般的色泽来,可,这样的色泽,加上这样的花印进蒹葭眼中时,她的心,好像被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缠过,随着每一次呼吸,这缠绕便更深地勒紧她的心房,直到透不过气来。

她的手因太过用力,青铜的盏壁在她的手心发出轻微的申吟声,一如,她的心,疼痛到,也开始申吟。

闭上眼睛,她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疼痛,听到有极轻柔的箫声响起,那么空灵,那么悠扬,熟悉的旋律,如同清泉涤过她的心扉,也将那缠紧的丝线渐渐松去。

箫,又是箫,睁开眼睛,那血色的花海里,却端坐着一名身着玄衣的女子,女子的侧面是美极的,让人讶叹上苍竟会如此不吝啬地将一切美好都赋予这张侧脸上。

女子没有梳任何的发髻,只将那如缎的黑发披着,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束起,只衬得她玉肌生雪,与那绝对的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不是那些红,在中秋之夜,着这样的素色献艺,明显是逾矩的,只是因着那红,这素黑,便也添了分外的浮华。

一首萧曲,静静地吹着,在场的众妃听不出是什么曲目,仅知道让人的心境都恢复平和,倘若说,汝嫣若的箫音,能让百鸟朝凰,光霁齐开,蒹葭的箫音带着轻灵悠远,带了些许的惆意,那这玄衣女子的箫音则更多了一份沉淀,让人听来,在心境平和之余,有幽幽的思情弥漫。

没有人会想到,压轴的才艺,不过是一曲朴实无华的箫曲,可当这箫曲吹响的刹那,时间,仿似就停滞了流动。

蒹葭的心不再疼痛,这首箫曲很熟悉,可她一点都记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过,待到几个回旋,叠音乍现时,眸底有不可遏制的雾气浮现,她借着低头品酒,只将这滴泪坠落在酒盏中。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在今晚,却做不到淡然。

箫曲总有吹完的一刻,余音袅袅间,那女子方从花丛里站起,侧面的她已是美极,转身,不卑不亢的抬起螓首时,她的容貌更是让众妃惊艳的。

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眼前的女子,能形容的,仅是她很美很美。

莫非,她就是圣华公主?

而她只是施施然地行礼,甫启唇,语音也是平淡的:

“参见皇上。”

“公主的箫曲果然是赏心悦目。”西陵夙微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听箫,却用上赏心悦目四个字,其意不言而喻。

而这公主二字,自然更印证了诸妃的揣测。

西陵夙缓缓起身,步至台阶下,伸手,将奕翾从花汀搀入殿内。那淡淡的月华,映着红红的宫灯,照在他和她的周身,却是让人只联想起神仙眷侣四个字。

一个俊美无俦,一个娇艳无双,只这景,配这俪人双双,都是合了月圆人圆的意思。

当然,没有人在这时能揣测出,为什么,不过半月间,圣华公主就从锦国余辇起兵的率领人,变成了帝君的宴上客,甚至于,还极有可能纳入后宫,而那圣华公主,面对灭国仇人,竟愿献艺宴前,没有丝毫的戾气,也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但眼见着,帝君携起圣华公主的手,走回上席,蒹葭欲待起身,准备退到一旁,让出自个的位置,但西陵夙却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让她不由得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两难间,西陵夙已牵着圣华公主的手,径直坐到他那一席,并且圣华公主的位置恰好在西陵夙和蒹葭的当中。

这个举止,落进诸妃的眼中,神色各异。

胥贵姬只是笑盈盈地率先在帝君入坐后,举盏相贺。

安贵姬见坐在她身旁的胥贵姬起身,也只得站起,一并相贺,但却脸带几分酒意,醉意醺醺。

言婕妤见两位贵姬都站起来,也忙跟着一并举盏相祝。

范挽自从献完艺,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眼见着西陵夙牵起公主的手,脸色更是苍白,此刻,恢复怯懦的样子,执了盏,起身祝酒。

台下,四妃起祝,蒹葭在侧位,自然也该起身,她是最晚起身的,端起酒盏,只俯低脸,说着那些冠冕的套话。

西陵夙带笑饮下祝酒,圣华公主却是漠然地坐在西陵夙的身侧,不说话,也不喝酒,好像一切与她无关,甚是傲慢。

酒祝完,最后是司膳司奉来的月饼。菱形的饼身,颜色却不似往年般千篇一律,而是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司膳介绍着各款月饼,原来都是以花汁入料,所以色彩纷呈。

待到司膳介绍完月饼,伺候在帝君侧的邓公公突然开口,说出的话,显然是出人意料的:

“今日,彤史将一枚玉佩放在其中一块月饼中。哪位娘娘有幸用到那块月饼,今晚,自然就是哪位娘娘得蒙圣恩。”

这句话,在出人意料之外,更是让人惊喜的。

按照坤朝祖制,但凡佳节,帝君都会歇于皇后的凤仪宫,然,如今,中宫要在两年后方会入宫,这就使得这些佳节,不再成为其他嫔妃的冷落日,尤其今晚,本以为谁的才艺出众,方能得到帝君的临幸,没有想到,竟是这个法子。

而,司膳让宫女端来的月饼,只有五块。看来,最具威胁的圣华公主显然还并不是帝君准备临幸的女人。

那五块月饼的颜色,分别是粉、明黄、黄、蓝、红、白。到底那块里面有玉佩,就着外面看,却是看不出的。

宫女率先端去给蒹葭择选,毕竟她的位分最高,先行择选,也无可厚非,蒹葭淡淡一笑,却道:

“让诸位妹妹先选吧。”

这语一出,听上去,可真是贤良淑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她贤良淑德,恐怕,更多的是,是以为她‘失贞’在先,即便中了玉佩,也不得皇上待见,倒不如,博个贤名。

而,这半月,她在这宫里,也实是这么做的。

胥贵姬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比安贵姬率先拿了一块黄色的月饼,那明晃晃的颜色,看上去就很醒目,再者,帝君的龙袍不也是这种颜色么?虽然,为了避嫌,这月饼的黄做得还是淡了些许。

安贵姬酒意最浓,只随便挑了一个离她最近的红色,顺手放在一旁也不以为意。

言婕妤看着剩下的三色月饼,蹙眉想了一下,方决定选那块蓝色的,谁都知道西陵夙除了明黄的正袍外,最喜着的不就是淡蓝的便袍么?

转到范容华这,只剩下粉和白两色,范容华想了一下,躬身朝向蒹葭:

“还请娘娘先选,嫔妾看过去,倒是哪个色都好呢。”

她口拙,说的话却更显得诚意,但,蒹葭仅是笑道:

“本宫既然说了,容华若不先选,倒是本宫言而无信了。”

范挽这才勉为其难地挑了一个粉色,剩下的那白色月饼自然便是奉给了蒹葭。

待各位娘娘选完,司膳另外呈了一款透明的月饼予西陵夙,西陵夙吩咐眉妩切开,与圣华公主竟是一人一半。

这个暧昧的举止,至少让言容华食月饼而不知味,只把那月饼吭哧吭哧几口吃完,才发现,里面除了馅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胥贵姬用得很是斯文,亲自将月饼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切得很细,直到切完最后一块,都没有硬物的阻力,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本来用得就少,如此,只象征性地用了一块,再没有兴致用完剩下的。

范挽用得很慢,但,再慢,她都清楚,这个月饼里并没有那块玉佩,只是,有些木然地吃着,连那味道都辨不出来。

安贵姬只醉心那一杯杯佳酿上,她本将门虎女,自然对酒随了安太尉的样子,然而,平素在宫里,是得不到这样畅饮机会的,是以,倒是忽略了本就不怎么喜欢的月饼。

蒹葭看着那块月饼,她的胃口最近很是清减,只咬了一口,本来还在想怎么用完,却突然发现,贝齿好像被什么硬物咯到,凭着齿间的感觉,竟是玉佩。

她极慢地咬下这一口,一边思绪纷纷,显见,西陵夙对她很是冷漠,若今晚玉佩在她这,固然,碍着方才宣布的规矩,西陵夙不得不翻她的牌,可,这恐怕只会成为她的不是,倒不如——

她环顾台下,将诸妃的神色收入眼底,旋即有了主意,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一并咬下,借着喝茶,将玉佩放进杯盏内,随后在宫女上前添茶时,故作不小心,只将茶盏碰翻到地上。

地上铺着极软的毡毯,自然玉佩是不会碎的,也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响,不过是让她得以自然地在宫女上前收拾杯盏前,将玉佩掩入裙裾底。

做这一切时,西陵夙并没有睨向她,毕竟她和他的当中隔了一位圣华公主。

这,倒也好。

接着,继续默默地用完月饼:

“看来,今日的玉佩是在诸位妹妹那了。”她温和的说出这句话,望向台下的诸妃。

“嫔妾没有福分,玉佩不在嫔妾这呢。”胥贵姬得体的先行开口。

“也不在嫔妾这。”言婕妤接着道,复瞧了一眼旁边的范挽,又道,“看来,容华妹妹也没有呢。”

这般说下来,众人都凝注于安贵姬桌上那唯一一个没有动过的月饼上。

“如此,倒是安妹妹中的了呢。”蒹葭未待安贵姬开口,抢先道,“恭喜皇上,如此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昔日,在灵堂之上,她记得独独安贵姬站了出来,相助于她,不管安贵姬这么做,是单纯想帮她,还是太尉一门忠心的缘故,并且自那之后,俩人也没有过多来往,可,她记着安贵姬的好。

纵然今日,将玉佩之说给安贵姬,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份好。

而,西陵夙随着她这一语,隔了圣华公主,仍笑得妖孽无比,那潋滟的眸光,抵过中秋的圆月。

他缓缓起身,行到蒹葭身旁,蒹葭有些愕然,忙要退让,却发现足下踩着玉佩,竟是退让不得的。

西陵夙笑得愈发灿若桃李,他唇红齿白地笑睨着蒹葭:

“爱妃足下不知是什么?”

下面诸妃隔着几案,看不清蒹葭的足下,但凭借这一语,也隐约猜出了什么。

“看来爱妃甚是粗心,竟是连玉佩掉落,都没有察觉。”西陵夙淡淡一语,只叫蒹葭进退不得。

她仅能移步,挪开裙裾,下面,赫然是一块晶莹圆润的玉佩。邓公公紧走几步,赶紧把那玉佩拾起:

“恭喜夫人,这玉佩原是在夫人这呢。”

“是啊,本宫真是糊涂。”蒹葭讪讪地道,她窘迫的神色悉数收进西陵夙眼底,而台下诸妃皆识趣地起身行礼,意味着宴席的尾声。

蒹葭不知道是怎么出得宴厅,似乎是被西陵夙拥住出得宴厅,并登上他的帝辇,晚风隔着帐幔一吹,她的思绪才稍稍归拢,诸妃早各自回宫,圣华公主不知去了哪,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并没有随西陵夙的帝辇而走,眼下,惟独她和西陵夙坐在了一起,并且坐得很近,西陵夙的手一直若有似无的揽住她,惟独他的唇边没有丝毫的笑意,冷月在他俊美的脸上罩了一层薄霜,一如他的手心,哪怕隔着锦裙,似乎都是冰凉的。

帝辇一直行到乾曌宫,方才停下,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宫人的跪拜间,步进这座不算陌生的殿宇,再随他来到寝殿。

是的,是寝殿,而并非嫔妃承恩的雨露殿。

跟在他身后,她甚至不敢抬起脸来,但,这一次,她同样不会再撞到他,在他停下步子时,她也很得体地停了下来。

殿内很安静,源于,所有宫女太监在他进殿时,都被摒退,连彤史都不得进殿。

只余他和她,就着点点儿臂粗的蛟龙烛,还有空气里熏的龙涎香萦绕,丝丝缕缕间,仿似他的气息包围般,让她愈发低下脸去。

“爱妃似乎连侍寝的规矩都快忘了……”悠悠启唇,话语是含笑的,那笑俨然不过是嗤笑。

“皇上恕罪。”

是啊,不过才几个月,半年都没到,她怎么把太后昔日教诲她学的都忘得干净,忙近身上前,纤手才覆上他的盘龙扣,却未料他的手却就势覆在她的手上:

“恕罪?爱妃要朕恕的是爱妃忘了规矩的罪,还是自作主张的罪?”倘若说,前两字,他还说得云淡风轻,那后半句恰是带了锋芒的意味。

她自然清楚,这锋芒意指什么,她确是自作主张了。

传授范挽茶艺,意为博得圣宠,此为一。

将玉佩藏而不报,反转予安贵姬,此为二。

这两桩都是她自作了主张,自以为凭此便能让圣恩临幸于她人,而这,却也是帝王的忌讳。

这些,她都清楚,可,她又能如何?

难道,明知道他厌烦着她,她还眼巴巴地凑上前去么?

再如何卑微,她总有最后的自尊想要留下。

可,如今,显见,是让他对她更起了罅隙。

此刻,他的手覆着她的,她挣不月兑,却也是不能沉默的:

“皇上,臣妾只是想龙心大悦,并无其他不该有的念头,还请皇上明鉴。”

“如此说来,爱妃倒是全为了朕着想?”他凑近她,薄唇几乎就要贴到她的琼鼻上,那一低首的温柔,说的,概莫就是这样吧?

只这么近地瞧着,她静好的样子,是让人迷醉的。

而,在这步步为局中,能要这份迷醉么?

“是。”她低声应出这句话,觉到他的手微松了一松,得以继续将他的盘龙扣解开。当褪去那白色的云纹中衣,他精壮的胸膛映进她低垂的眸底时,不期然地,她的心,如同那一次一样,又开始隐隐作疼。

但,眼下,容不得她去细想为什么会疼痛,再想,或许都是没有用的。

云纱坠地,是她身上的纱裙落下,她的身子,比起四月份,更见瘦弱,肌肤却白得好像冬日的皎雪般,泛着荧光,即便隔着亵衣,仍可见嬛腰盈盈一握。

他的眸底却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掺杂,只是抬起她的下颔,迫使她直视他:

“宁愿让朕临幸其他嫔妃,都要避着朕,是为什么?莫非,真如宫中传言一般,爱妃心系了旁人?”

假如她能真的抬眼望进他的眼底,便能看见,那里其实并没有一丝的怀疑。

可,她并没有胆子去瞧他的眼睛,只是将目光落在低于他凤眸之下,在他一语落时,强让自个镇定地说: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八个字,圣明如皇上,定当比臣妾更明白其中的涵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没有更多的表白,她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她和隆王之事虽然是空穴来风,可传出这话的人,居心却是险恶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本来无中生有的事传得六宫皆知,前朝也有所流言,这些,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可,她辨不得,再怎样辨,西陵夙身为帝君,质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对周围人说的,尚且不会全信,何况她呢?

倒还不如不辨,毕竟,她的清白是可以验明的,不是吗?

她话语的镇定,让他抬起她下颔的手旋即收回,薄唇微扬:

“歇了这大半月,爱妃的身子想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朕不懂什么叫积毁销骨,只相信,眼见为实。”

他的手顺着她的下颔一径往下,这具美丽的**,该还是处子之身,他并没有侵占过的完璧。

那些宫里的流言,实是让他不悦的,毕竟没有一个男人能大度到对于自己女人的贞洁无视,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帝。

可,他也知道,她的清白,是仍能验证的。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今晚,他突然想要她,如果一定要找个要她的理由,或许,验证,就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也是借口。

随着身子打横被西陵夙抱起,蒹葭的心底的疼痛开始加剧,为什么每次和他肌肤相亲时,就会如此呢?

可,此刻,显然她是想不出所以然来的。不像初次那样,对着他,她心里还能想着教诲的东西。

有些什么,在这些日子的蹉跎里,已经开始变化了。

身子被他压在龙榻上,她能看见,榻顶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腾云,那龙的爪牙、铜睛狰狞地盘旋在那,让人心悸。

其实,龙,之所以为帝王的象征,是否,就因为这样的表象呢?

永是那么高高在上,带着让人害怕的绝对威仪。

她试图让自个分散思绪,这样,心疼或许就会慢慢消失。但,不过是事与愿违。

她的僵硬,她的神思恍惚,她的迷离落进西陵夙的眼底,他的眸光只一紧,看似,她对他有情,不惜以命相换,可,临到头,或许,她对任何人都是好的,仅要许她恩情的人,她都愿用两分的诚挚去还一分的恩情。

不过如此尔尔。

俯低身,不去吻她莹润的樱唇,只将吻附在她的耳坠,这样,他就不用去看她的失神落魄,离开太后授命以后的失神落魄。

犹记起,初次侍寝的那夜,她极尽妩媚,在他动情时,她却口吐鲜血,继而晕厥,彼时,他只当她是欲擒故纵,只当她是别有用心。

所以,他许她看似无上的恩宠,实则除了把她推到风口浪尖,用她挡去后宫那些他并不喜欢,却不得不雨露均泽给前朝看的嫔妃,也是反利用太后的部署,对太后加以试探,看太后究竟当初是否真的用过情。

只是,这一场试探,最终试探清的,又是谁的心呢?

不管太后有没有用过情,低太后来说,为了权力,情都是可以假装出来的罢。

现在,她被他压在身下,她的肌肤除了腻滑柔软外,他能觉到,她的瑟瑟发抖,他的手贴到她纤细的腰际,稍稍抬高,甫要褪去她的亵裤,却发现她瑟瑟发抖得更是厉害,他停止吻她,这才看到,她连双手都紧紧抓住锦铺的两侧,因着紧抓,指关节都泛起白来。

这,是装不出来的。然而,在那一次,他偏是以为她是装的,连那口血都以为是她故意服了活血的药所致。

如今想来,他是对她有成见在先,所以,把她的一切都看成是别有用心罢。

“蒹葭……”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她本来闭紧的眼睛,连忙睁开,慌不迭地说:

“臣妾……失仪。”她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更带了无措。

只说着,她松开紧抓住锦褥的手,便要去褪那亵裤,可,她的脸色是极其不好的,越来越苍白,额头隐隐现出汗意来,好像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他阻了她去褪亵裤的手,凝定她:

“你怎么了?”

在这样的时刻,他没有一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十分痛苦,而这些痛苦,在初次侍寝那夜,他亦是寻不到根由的。

究竟,这是真的,还是刻意的呢?

她摇头,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心痛开始渐渐缓和,果然,她的心痛,是因为和他肌肤相亲才引起的。可,作为帝王的嫔妃,又怎可能没有肌肤相亲呢?

她也知道,这月余来,宫里那些传言,虽然,她是清白的,但,传来传去,即便是清白,或许,也都变了味道,这些味道的意义仅在于,高高在上的帝王,终究会起疑罢。

然,在彤史的记录上,她被他临幸过,所以,自不能让宫里的嬷嬷来验身。

但,如若她要证明清白,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临幸了她,那些传言在他跟前就会失去意义。

而只要帝王不起疑,其他的,在宫里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

再者,她确实也想要一个孩子,在君恩薄凉后,能够依赖的孩子。

今晚,月圆,或许,也能圆了她这个心愿。

思绪至此,借着缓和的心痛,她的手覆上他的双肩,微微起身,细密的吻,从他的喉口慢慢地往下,照着以前学的,一一地再次重复。

隔了这么久,虽是生疏,但,她却是要做的。

这一次,和太后的吩咐无关,只是,取悦帝王,是她要做的。

可,心,又开始渐渐痛起来,若再这样吻下去,恐怕,不用多久,又会回到上次一样,吐血晕厥吧?

那样的话,无疑更让他厌恶。毕竟,如今,再不是昔日,他无须用她再演任何恩爱的戏,这后宫中,能代替她的很多,譬如,今晚出现的那位公主。

而他显然也察觉到她动作的迟疑:

“罢了,既然心有不愿,何必勉强?”

漠然地说出这句话,他的手将她从他的身前推离。

“皇上——”

“不用说了,你是太后安排给朕的,昔日,太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事到如今,太后都不在宫里了,你何必再演下去呢?”

她无言以对,纵然,不再肌肤相亲,心疼就会缓和,可,为什么,听到他这番话后,心的疼痛,反是频促起来了呢?

算了,不说,不说也罢,因为,她竟是不知该如何去说了。

魑魅山的点滴,在回宫,复出宫,再回宫后,仿似,渐渐淡去,或者说,归于虚无。

初秋的夜晚是清冷的,但,他和她之间的氛围更是清冷,随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这份清冷,只将谁的心冻去:

“今晚,陪朕出席的是圣华公主奕翾,朕要纳她为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并且,说得如此决绝。

她更没有想到,奕翾,原来就是圣华公主。

奕翾,这个字,即便在过去只听过一次,她却是记得清楚。

西陵夙在梦里唤过的女子,身份,竟是圣华公主——是曾被坤国灭去的锦国余孽,并且,曾率五十万大军挥兵岭南,导致翔王下落不明的女子。

按道理,奕翾于西陵夙来说,是会导致江山不稳的因素。

而西陵夙于奕翾来说,是灭国弑亲的仇人。

他和她本该是不能有交集,也不该有交集的,但,此刻,西陵夙竟是说出了这一句话。

所谓,君无戏言!

“你只需替朕操持完这一次的册妃大典,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费心陪朕演戏了。”

费心?

原来,曾经种种,只换来这两字。

是啊,不论容貌,还是其他,她怎比得上圣华公主奕翾呢?退一步讲,说是纳妃,以西陵夙的城府心思来说,恐怕并非那般简单。或许——

她不再想下去,再想,她怕,自个的心,会乱。

“皇上,但,臣妾以为,若皇上要册封公主,前朝那关总归要过的,不如,让臣妾献美,也算是杜了前朝的口,压了后宫的心。”

圣华公主,毕竟对前朝来说,是谋逆之人,要顺利入宫为妃,终是要师出有名,大典上的诏书也好写。

她本来就是前朝乃至后宫,魅惑帝王的女子,眼见失宠,献美也是可能的,至于,为什么要献圣华公主,只需再加一套冠冕的说辞即可。

说出这句话,心疼骤然麻木。

她仅是不敢瞧他,唯有将脸深深低下,看到,苍白的双手无力的握住自己褪落到一半的亵衣。

“好,很好,果然是朕的钦圣夫人,从此以后,你便可以安然在兰陵宫,朕许你那一隅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室内的气氛从清冷演变成决绝。

而,殿外却响起不合时宜的细碎步子声,隔了好一会,确定纱幔内没有正进行什么事,海公公的声音才响起在层层的纱幔外:

“皇上,有禀——”

“说。”西陵夙的声音里带着不耐。

“俪景行宫来报,服下宫中送去的月饼后,太后凤体违和。”

这话没有挑明,但,言辞后的意味分明。

挑这个时候来禀,除非大事,否则,海公公不会如此唐突。

而宫中送去的月饼——难道说,是她送的?

“宫中何处送去的?”西陵夙紧跟着,语意淡淡地问道。

“司膳司送去的,太后嫌腻,未曾用。用的是钦圣夫人一同送去的茶式月饼。”

果然是她送的,那这违和,显然是太后的孩子不保了吧?!

偏偏是她送去的月饼出了问题。

太后之所以会用,该是对司膳司的月饼哪怕经过试毒,都不会真正放心,但,她无疑是可信的人。

然,也正是这可信人的月饼内,却被下了,连喜碧都能瞒过的东西。

知道太后怀了孩子,却最终不下的人,难道真的是——她浑身骤然冰冷,慢慢抬起脸,正对上西陵夙漠然的眸光。

是他!

是他?

不,西陵夙若要动手,又怎会借着她的名义?

又怎会拖到行宫再去做呢?

西陵夙对太后的不忍,她一直都看的清楚分明。

毕竟,当初,那一碗药,哪怕她做了转圜,西陵夙若执意不放的话,太后的胎儿亦是保不得的。

又何必拖了这月余,留到行宫去解决呢?

不,不会是他!

而眼下,当惊闻这个噩耗的时候,她做不到淡然镇定:

“海公公,太后如今怎样?”

既然不是他,那么,她的嫌疑在他心里或许就是最大的。

即便让太后出宫的折中法子是她想的,可,若是她为了博贤明,刻意做的呢?

然,现在,她不去为自己辩解,仅是问了这一声。

“回娘娘的话,行宫有太医在,太后的病情该能稳定下来。只是,照着规矩,需禀于皇上知晓。”海公公自若地回上这句话。

若真稳定,又何至于在这当口来禀呢?

话语背后的意味,莫不过是让主子知晓,这事已然办妥罢,若太后挺不过去,那么,只需在翌日做个发落罢。

“下去罢,若有事再来禀。”西陵夙语意仍是淡淡的,海公公喏声后,消失在殿内。

“你担心了?”西陵夙的眸光似箭从她的脸上刺过,仿似,要将她的心一并的刺穿,“是不是怪朕无情?”

无情?

如果说无情,那么太后所做的,比西陵夙所做的,更称得上这两个字罢。

西陵夙,他何尝真的看透彻她的心呢?

不过,看不懂,或许,更好。

“臣妾不敢。太后在宫外,确实是最适宜静养的。”听起来很平静的话语,其实,她并不能掩饰到最好。

“你该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难道——

呵,原来,他想的,她也没有看透。

“皇上不是太医,自然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西陵夙并不能做什么,哪怕不忍,却连查都是不能的。

太后小产,正是这样的后果,确是根本查不得的。

本以为,太后出了宫,便能得一隅的周全,谁又知,始终还是让人‘记挂’了。

这一‘记挂’,竟是连精通医理的喜碧都没有发现。

而现在,他本想说什么,可,却被她这样一句话,生生的堵了,不再说任何话,仅是用更薄凉的语气道:

“很好,你最好记着自个的本份。毕竟,是你送去的月饼有异,让太后的凤体违和。”

他分明就是曲解了她言语里的意思吧?

毕竟,在他心里,她曾经只对太后一人效忠罢了,而刚刚那些举止,无疑,更只让彼此有了罅隙。

自然,她无论说什么,他听起来,都带了别样的意思。

而她呢?她为何,也并不能全然听懂他的话呢?

是关心则乱的缘故,还是,奕翾的事让她心乱,太后的事让她心焦呢?

“臣妾谨记皇上的教诲,这一次的月饼,确是臣妾的失查,臣妾愿受处罚。”她躬身跪叩在床榻。

“你既然为朕献美,不过让太后凤体违和,朕又怎舍得罚你呢?”西陵夙带了哂笑,刺心地说出这句话,顺手,将她拖落到一半的亵衣拉起,指尖能触到她在外的肌肤是一片冰冷,或许,她的心,并不比这肌肤暖和多少。

可,今晚,他只能这么说,也只能这么做。

纵然,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突然,很不舒服,但,这份不舒服,在他决然把手离开她的衣襟时,仅化作语意淡淡:

“安置罢。”

“是……”强自让心里麻木,却只化作雾气腾升上眼底,在应出这一个字时,一颗泪仍是坠落在了手上。

他回身,眼角的余光,能瞥到晶莹一闪,可,他仍是毅然回过身去。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小姐,小姐,你醒醒,小姐!”玉泠哭着跪在床榻旁。

榻上的太后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殿里的宫女都被喜碧摒到外面,那些不中用的太医在诊了脉后,也只退出去,开所谓的药方。

眼下,这里很静,只有玉泠的哭声给这静到死寂的殿里添了些生气。

“玉泠,哭什么?哭有用么?还不快去打盆水来!”喜碧是镇静的,她已拿来一套药箱,里面有她多年都不曾用过的银针。

眼下,将近六个月的孩子堕下,太后已然血崩,若再不用银针止血,那才是最危险的。

这行宫,说是有随行的太医,可见着太后这样大的血崩,只吓得去开方子,竟是连银针都不去使。

是啊,若太后死在施针下,那他们定月兑不了干系。

而那方子,自然见效甚微,只按着常规出血症去开,因为,若按着小产血崩去开,明眼人都知道,太后小产是一道禁忌,而不让禁忌被传开的唯一法子,就是在事后处置掉知情的所有人。

所以,干脆方子开得中庸,即便太后出了事,也就看皇上的发落了。

喜碧愤愤的想着,执起一根最长的银针,若是师傅在,一切就好办多了。可,师傅不会在这,她清楚。

“好好。”玉泠迭声应着,忙奔出去,唤两名小宫女速去准备热水,而她依旧哭得没有办法停止。

唯独喜碧摒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那几处可以止血的穴位上逐一施下针去。

这些穴位同时亦是要穴,稍有不慎,反会出大差池,她即便医术不逊于那些太医,此时下针,却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万一有点什么,太后就没了。

她不怕死,她怕的,只是太后会死。

这世上除了师傅对她好之外,唯有太后,是待她好的,哪怕,这些好当中,会有些许的利用,可,她仍是记着恩,而曾经,那个和她一样记着恩的蒹葭,却是恩将仇报!

今晚,太后没有用宫里传下来的月饼,蒹葭送的那些茶制月饼,看上去倒是清新翠绿的,十分诱人,于是在她做了例行的试毒后,便稍许用了些,没有想到,只那几口月饼,竟成了催命的利符。

哪怕说,没有人会蠢得在自个的月饼里下毒,但,正是看上去无害的月饼,或许和某些东西中和,便是剧毒。

而关于毒理,她始终还是没有学到师父那样精深。

她竭力让自己稳住翻腾的心绪,努力将这些针施完,眼见着,浸湿半面的锦褥上,随着她施完针,总算不见有更新鲜的颜色染上,该是逐渐止住血了吧?

此时,玉泠亲自端着热水一直站在床榻后,见喜碧收针,忙问:

“小姐好些了吗?”

“替小姐擦子,应该暂时止了血,我去端下药。”喜碧擦了下额上的汗,才要走出殿去,忽然听到榻上申吟一声,忙转身,风初初悠悠回转过一口气来。

“小姐,您醒了?”喜碧躬身到榻前,玉泠更是开心地不住擦眼泪。

“孩子——孩子——!”风初初的眼神很是散乱,手下意识地抚上小月复,那里,已然平坦。

她死死地抚在那处,牙齿咬紧,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小姐,眼下您的身子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喜碧努力压下难受,劝慰道。

“孩子没了?”风初初说出这四个字,脸色的神情在瞬间绝望后,竟浮出了一朵妖媚的笑靥。

这笑靥让玉泠骇得忙拉住太后的手: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哀家没事。”即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即便,下月复残留着坠痛,她仍是让自个的语调保持平和,没有断续。

“小姐,是奴婢的错,没有验出那月饼有异。”喜碧怅然跪在地上,请罪道。

“小姐,您别怪喜碧,喜碧是全心为了您的,谁能想到,那贱人这么心狠!”玉泠忙求情道。

“哀家知道,不是你的错,是哀家太过信任那一人了……”太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是啊,看上去,是蒹葭从中斡旋,才让她得以保下这胎,避出宫去。可实际呢?若蒹葭早与西陵夙有约在先,在宫外,将她的孩子除去,岂不比在宫里更加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呢?

而蒹葭借着这,给自己铺的,或许就是平步青云的路吧。

毕竟,到了夫人的尊位,一个人的野心定会变得十分之大,会学着去争取更多。

灵堂前的那一幕,谁说不是一场高明的戏呢?

隆王、西陵夙都被骗得团团转的戏。

这个茶农的女儿纵然出身卑贱,但这些人性的本能却不会少一分一毫。

毕竟,她赐给蒹葭的媚机已然失效,蒹葭不笨,知道她必是对她起了戒心,所以,假意投诚,实则另做盘算,这一招,真是狠、厉、绝!

不过,她是谁,她是风初初,是从不言败,在最悲惨、绝望下都能活下来的风初初。

她不会败的,不会!

既然蒹葭背叛她,那么,她会让蒹葭知道,背叛的下场是什么。

哪怕西陵夙会爱上蒹葭,她都会把这份爱变成彻彻底底的恨。

因为,蒹葭毁去的,是她最珍贵的东西,那么,她会让蒹葭尝到的,是另一种痛不欲生。

让一个人痛不欲生,莫过于给她想要的一切,给她最荣宠的一切,接着,让她从云端跌落,万劫不复!

风初初凌厉的笑出声来,笑声里,她的眸光变得深幽阴暗。

而翌日,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不啻更是证实了蒹葭是个颇有城府,并且为了如今的地位,不惜遂帝王的心思,献上帝王中意的美人。

这位美人,就是为坤国前朝所不容的圣华公主奕翾。

前朝纵不容,可,西陵夙却是借着蒹葭的献美,将奕翾册封为皇贵妃,赐号柔嘉。

这一道诏书甫下,前朝便有臣子谏言,称圣华公主本亡国之公主,又曾率兵欲对坤国行不义之师,岂能册为帝君之妃?

但,西陵夙却说,奕翾对坤国起师,全然是受唆使,并且,奕翾纵起兵,却还救了翔王,眼下,翔王已抵达帝宫,若论这一桩,理该嘉赏。

这时,竟是才复职上朝的胥司空参本,说纳亡国皇室之女为妃,古而有之,若圣华公主是真心归顺,倒也不失为一则佳话。

司空既然参本,加上汝嫣太师、安太尉并无异议,诸臣也顶多私下颇有微词,表面上,不敢多言。

而西陵夙旋即单独召见三师三公,直指唆使锦国余孽再行不义之师的,正是觞国帝君,源于,三年前那一役,众人皆传,锦帝是被一箭穿心于莫高窟,实则是锦帝在破城当日,便已逃逸,这三年来,音讯全无。

而觞帝却借着传言,让圣华公主相信锦帝是命丧在西陵夙之手,并称,西陵夙此役,并非是全然受命于先帝,更是为了锦国的国财,在破宫当日,就悉数将大半收入囊中,作为这三年来,蓄积自己兵力的后盾。

如此,在这样的唆使下,圣华公主决然召集剩余的锦兵,直挥岭南。

实际,锦帝当年未死,曾秘密往有姻亲关系的觞国求助,没有想到,反被觞国扣押,又生出这些谣传来。

如此,岭南一役,若非太尉的巧妙安排,恐怕即便能赢了圣华公主,坤兵也会死伤大半,加上朝内隆王的动乱,坤国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劫难。而,觞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岂会甘心只在北漠荒芜地带称王呢?

眼下,隆王虽势败,投奔的,也是觞帝,可见,隆王昔日的宫变,也与觞帝有关。

并据圣华公主,以及辅国将军证实,觞帝集结兵力,占据在岭南天堑一带,狼子野心顿现。

是以,与其坐以待毙,何不借此,发兵北漠,给觞国以有力一击?

安太尉对西陵夙的提议,是蹙眉的。

如今的帝王年轻气盛,擅长谋略,在沙场上所向披靡了这么多年,存了一统天下之心,固然是好的,可,自古,兵家的胜败,除了谋略外,更多的,还有其他因素。

太尉的踌躇间,胥司空是附和的,并称若圣华公主愿将锦国的余孽收编进坤国大军,不啻是改过自新之举,自然是堪当坤国的皇贵妃。

所谓的锦国余孽,眼下,都被辅国大将军囚在归远,倘若能收编进辅国大将军麾下,对于加固边防的实力,自然是好的。

对此提议,太尉仍是没有附议,只请命容他一些时间,探听得觞帝的兵力,再做部署。

西陵夙显然并不在意太尉的踌躇,凤眸潋滟中,是称霸天下的傲气。

是的,三年前灭亡锦国后,这天下,唯有觞国可与坤国相争,若觞国一灭,放眼天下,那些小国,定会纷纷归顺,如此,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这,也是坤朝建国百年,所没有达到过的开元盛世。

只是,开元盛世的远景纵然令人迷醉,期中的艰辛,却是坎坷重重。

但,他相信,他一定能实现这片远景,成为坤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帝王。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十日后就是封妃大典,待到那日过后,蒹葭手中代执的凤印或许就可以交给新的主人。

对于代执后宫事务,她从来并不觉得有多在意,交出去,其实也是好的。

才吩咐完尚宫局,协同各局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册妃大典进行完善,各处掌事宫女应声退下,千湄就气嘟嘟地道:

“娘娘,奴婢真的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眼见着自个的圣宠不保,您倒好,还献上一名美人给皇上,您——”

“傻丫头,难道本宫不献,皇上就不会册皇贵妃?”蒹葭淡淡笑着将那些册子阖上,事到如今,再怎样,她都是要笑着去面对。

因为,就如同她话里说的一样,既然不论怎样,都不能改变什么,那么,不妨让自己多笑笑,指不定,心境也就舒畅了。

“娘娘,奴婢也劝不了您什么,只是,在这宫里,娘娘多为自己着想一下,您人好,奴婢知道,可您最要紧的,不是让奴婢知道,是要让皇上明白呀。”

“好了,本宫自有分寸,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太后安好,凤体渐渐好转了许多,听着传话的太监说,或许不日,太后调养好身子了,就要回宫。至于翔王殿下,今日已经抵达帝都了。但没有回王府,听说皇上直接把翔王接进宫来,仍是住在以前的地方。”

“翔王——”蒹葭的手不自禁地按在册子上。

翔王没事,果然没有坏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

“是,翔王平安归来了,听说,还是战场上,被圣华公主所救,娘娘,您说奇怪不奇怪,竟然,明明是对阵的双方,听说,还是圣华公主刺了翔王那一剑,结果,最后又救了翔王,自个还进了宫,甘愿成为皇上的妃子,虽然后宫奇怪的事多了去,这次,可真让奴婢看不清楚呢。”

看不清楚的人,因为本来就在这些事之外,虽俗话说,旁观者清,但也不尽然,有些事,不仅迷的是当局人,旁观者都是更看不透的。

“千湄,替本宫准备——”思绪甫转,蒹葭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生生收了口,只道,“去看看,午膳可准备好了。”

本是想让千湄预备些滋补的药膳,瞅空给翔王送去,但转念一想,且不说翔王的殿宇离西陵夙议事的无极殿很近,她哪怕吩咐宫女送去药膳,传到西陵夙耳中,怕又是她的不是了。

再者,翔王被西陵夙特意接进宫,自有太医和司膳司的调理,她送药膳,不啻是多此一举。

“好。奴婢这就去。”千湄喜滋滋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行去。

每日里,除了千湄、玲珑之外,她没有让其他宫女近身伺候,今日,玲珑一早便遵了她的吩咐,往御花园去折几枝新鲜的桂花,是以,此刻殿内更见清冷。

以往,每每她独处时,那人便会出现,哪怕他的面容笼在面具之后,可她知道,他待她是极好的。只是,自宫变那日后,他决然离去,果然再没有出现。

微微出神,曾几何时,会突然想起那一人呢?

是因为,自此后,再无法去还这份恩情么?

罢,怎么好好地又想起还不还?或许,千湄说得没错,有些事,她自认为是好的,可,别人未必赞许,失态的发展,也全然不似她所想的那样。

譬如,想还太后,最终,她保不了太后。

譬如,想还翔王,最终,他负伤归来。

譬如,想还西陵夙,最终,彼此只剩嫌隙。

“娘娘!”耳边传来宫女蝶舞的惊呼声,这名宫女才被尚宫局调来兰陵宫没几日,平素倒也乖巧,不知今日怎么惊乍地就站在殿外唤她,许是她出神了许久罢。

“何事?”并不见怪蝶舞的惊乍,只淡淡问。

“娘娘,您快去太液池吧,玲珑姐姐正被胥贵姬怪责呢!看样子,就要掌嘴了。”蝶舞急急地道。

看蝶舞并没有疾赶回来的样子,想是别宫有见不过去的,偷偷捎了口信也未可知。

只是,胥贵姬竟敢责打玲珑,难道,真是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么?毕竟玲珑是兰陵宫的人,即便进宫时日不长,总归各宫都是晓得的。

除非是玲珑说了什么大逆的话,才给了胥贵姬责打的理由。

“娘娘!”蝶舞见蒹葭蹙眉,忙再唤了一句。

蒹葭眉心舒展开,她再怎样避事,都是没用的,浪欲静而风不止,说的概莫如此。

起身,由蝶舞扶着,没有传肩辇便往御花园行去。哪怕,她行去,不过是让胥贵姬找了因由发话,但,玲珑出事,她怎能不管?

天际的云层越发地压低,这一年,自入了暑,先是岩浆天灾,再就是雨水少得可怜,今日,倒像是有一场大雨将至,风却是静肃起来,空气闷闷得,没有一点初秋的凉意……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殿下,您醒了。”伺候翔王的太监小德子躬身上前,瞧见翔王已然从床榻上起身。

不过数月,翔王变得十分清瘦、憔悴,下巴处的青色胡渣都没有清理干净,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小德子是自幼伺候翔王的,因着翔王大婚,他本跟翔王一并出了宫,没想到其后发生了翔王遇难的事,幸好,只是有惊无险,现在,他瞧翔王并不说话,忙又说了一句:

“殿下,您想用点什么,奴才吩咐膳房去做。”

“她在哪?”翔王只是问出这三个字。

“殿下,您说谁?”小德子有些不解。翔王被送回来正好是晚上,直接就伺候翔王歇下了,没想到,一醒来,问的话语都是怪怪的,但,看样子又不像是问王妃。

“圣华公主。”他只说出三个字。

那一日,虽然圣华公主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可他的戎甲却是玄铁淬炼而成,刀枪不入,是以,那匕首并没有刺进去,只是,受那冲力的影响,他反是跌下山崖,其后的一切,只在醒来时,发现置身在锦军的营账内,由于山崖太高,他摔下去,又是失神的当口,没有做任何防护,所以伤势是重的,足足歇了一个多月,才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期间,他没有见过圣华公主,纵然她想杀他,可他却仍是那么想见她。

其实,她对他起了杀念也无可厚非,昔日,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能帮她,甚至,连锦国被灭的那一日,他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绝然逝去,却做不了任何事。

所以,若以他的命,能消去她的恨,他愿意。

只是,上苍显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伤势稍稍好转时,突然他便被架上车辇,接着,竟是一路行船,抵达了帝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照顾他的军医,对方也是三缄其口。

而他最担心的,是圣华公主是否出了事,才使得他被送回。

但,小德子的回话,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回殿下,奴才只知道,皇上新近册封了一位皇贵妃,好像就是殿下说的圣华公主!”

“什么?!”他大惊,翻身下了床,不顾小德子劝阻,只问,“那皇贵妃现在在哪?”

“殿下,皇贵妃的册封典礼在九日后,眼下,已迁进了曼殊宫。”小德子有些被翔王的举止吓到,忙哆嗦着道。

此刻,殿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唤声:

“娘娘,您慢点,娘娘!”那声音俨然离殿宇越来越近。

翔王身子猛地一震,旋即就朝殿外行去。

出殿不远,便是太液池,阴阴地云层压着,将一切都笼上了一片阴霾,而,在这片阴霾中,他瞧见,池边正远远走来一宫装丽人,高盘的宫髻,明晃晃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

纵隔了一段距离,可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容,他不会认错,奕翾!

只是,她还是要成为西陵夙的女人吗?

不,不可以!

他一步一步急朝那女子走去,近了近了,他看到她瞧见他时,有些讶异,然后是欣喜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他不会陌生。

“奕翾!”他唤出这个字,一把拂开小德子的相扶,走近那她,紧紧地把她纳入怀里,纳得那么紧,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一般地紧,“跟我走,奕翾!”

他在她的耳边说出这句话,能觉到她的震瑟,也能越过她的肩膀,瞧到,不远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是他,西陵夙。

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旁陪着一宫装美人,此刻,正瞧向他们。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怯缩,不管如何,他要带她离开这宫里,他的奕翾不适合这宫廷,更不适合西陵夙!

她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可他听不清,因为,倾盆大雨没有任何预兆地直泻了下来,阻隔了视线,也阻隔了她的低语。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抢来的皇妃椒房擅宠:帝宫欢最新章节 | 抢来的皇妃椒房擅宠:帝宫欢全文阅读 | 抢来的皇妃椒房擅宠:帝宫欢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