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抑制不住冲出眼眶的泪水,合十双手,表达着内心的感激。
“玉——”抽出纸巾欠身递进她手里,“看到你掉眼泪,我会难过的。我同楠凤说起关于你的事,她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赫然抬眼,“不……你太残忍了……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合家团聚?”
“她了解我的痛苦,也不希望我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我是女人,我懂!成全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她知道自己不能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可她始终无法忽略她对你的感情。她强忍着心痛去体谅你的苦衷,你怎么忍心去伤她的心?”
“我一直在伤她的心——夜夜不同的美女,黑白颠倒的牌局。我害怕与她待在一起,每当看到她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我会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急不可耐的争辩,“她确实委屈!为什么不准人家表现出来呢?我很早以前就说过,如果坐在轮椅上的是我,我保不准会在你的晚餐里下毒的。小哥,楠凤姐是真的善良,我是装出来的!我看上去似乎很平静,脑袋里其实填满了骇人听闻的想法。一副人五人六的皮囊里面,藏着个阿修罗,嗔心极重。为此,我不得不压抑自己,借由修行调伏自己狂躁的心性。”
“或许,天使般的端正与善良让我感到惭愧,我……呵,我发现真正吸引我的是那种正经里带一点不正经,但这点不正经还不耽误正经的那种。”
垂头轻笑,“呵,不愿与天使生活在一起……记得聂琛曾说,他不愿意与神生活在一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自打出嫁的那天就努力使自己变的完美,天知道,‘女神’竟比牛鬼蛇神的人缘还差。”
“跪在菩萨面前,卑微的我们自然而然就恭敬而谨慎,倒不如对着一群乌合之众比较放得开。”
“所以你爱极了花街柳巷,在那里才能释放本真。”略带讥诮,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机,“近些天,我常常会梦见你,又好像都是同一个片段,穿着喇嘛坎肩站在廊下,望着寺院的大门出神。”
“那不是我——”摘了眼镜,闭目揉捏着微痛的鼻梁,“是神。也可能是我的前世——一个修行不专的僧人。因堕恶趣,投生在这五浊恶世。有时候会觉得,世该回去的时候了,重归我劫前修行的那个地方。”
“她怎么办?你走了,谁来度她?”忍不住为楠凤和慧慧的处境担忧,“你说的:已经开始了,再苦,也要走完。如果你果真是来这世间历劫的,取经之路怎么可以只走一半?那样的出家并非证悟的结果,不过是在逃避现实。厌倦之后,你便是会重堕恶趣,修行不专,死后投生恶世,陷入下一轮的轮回。”
“可……”
“她不是天使——我告诉你,她不是!”感同身受,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人世间没有神,没有菩萨,也没有真正的天使。我们只是想使自己看起来更宽容一点。两个人的世界,进退取舍,太多的不如人意,容不得一个妻子小心眼。一副与世无争的外表之下,她只是个女人,所以,请你爱护她,照顾她,包容她。她没有你看起来那么懂事,她可能在目送你出门之后就咬着枕头大哭一场。她并不坚强,却不得不伪装坚强,因为爱,所以纵容你肆无忌惮的中伤……”
是这样的吗?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我也是个妻子,也是个被丈夫厌弃的‘完人’。可我并不完美,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刚刚还在因为我的‘霸王条款’调侃我呢。”
“为什么不能以真实的自己面对聂琛?”懂得了她,也就懂得了楠凤。
想了想,“得不到回应……如果我对聂琛提出类似的‘霸王条款’,得到的无非一顿臭骂。他期望妻子如传说中那样,是贤惠、宽容、懂事的,于是,我努力使自己变成他所期望的样子。谁料梦想中的‘女神’化为了现实,他却对此深恶痛绝,难以容忍。”
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眼镜,“最初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爱着的是什么。只是听故事里歌颂了那么多的美德,我们以为自己爱上的是那些,而忽略了,那些所谓的‘缺点’,可能也是我们迷恋的。”
《药师心咒》再次响了起来,颜如玉心里一震,居然是她那冤家的电话。看了看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轻声通告,“聂琛。”
“我来听——”带上眼镜,伸手向她索要电话,柔声细语地询问道,“信不过我么?害怕引发‘世界大战’?放心好了,这个电话还是由我来听。”
犹豫了半秒,一咬牙,将电话递了过去……
“喂?”
电话里传出的柔软男声,让聂琛有些沉不住气,喘着粗气,在电视墙前的过道上踱来踱去,“颜如玉呢?”口气火爆,懒得跟他废话。
“玉喝了点酒,老早就休息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抬眼注视着茶几对面焦躁不安的女子。
“姓林的,我得提醒你,甭琢磨着你趁机占她便宜。”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婚是他主动离的,权利亦是他主动放弃的。
“属于我的,你别动;不是我的,你也给我放那!”
小声轻蔑,“你当自己是谁?恐吓——我还是头一次碰上。”
“放规矩点,我现在过去接她。”
“凭什么?”
“不需要!俩儿子都那么大了。”
“很可惜,他们就要变成我的儿子了。”
“放你妈驴屁!”
“呵,我一直很纳闷,玉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你?一张嘴就冒脏字,一出手便伤人。你有什么值得她迷恋的地方,居然把她伤成这样?”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