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镜韩国 第9章 再会

作者 : 指间之环

陈庆之在餐馆中与自己的争执让陈阳重新开始正视他的成长,不管是条理清晰的判断,步步紧逼的追问技巧,还有最后的据理力争,他给予自己太多的惊喜,惊喜到陈阳开始审视自己是否因为忙碌忽略了这个自己最为重要、最因关爱的人。

逝去之人的确值得回忆,值得追寻,值得奋力挽留。但是留在身边的人不应该值得关注,值得留意吗?

打破自己多年来坚守的诺言,答应传授儿子拳术的奥秘。并不是因为前途渺茫,心生绝望;也不是因为自己不想将一身技艺带进坟墓。

陈阳所练的八卦掌属于国术范围,上可承启18世纪民国时期国民政法委员张之江所创的“国术研究馆”。也曾记得拳馆师傅传授拳术时耳提面授的话语,拳经有云:武术者,强身健体;国术者,保家卫国。修行国术乃是“本救国之热诚,以期强种强国”。

此中所提之热诚和强国并非一定要忧国忧民,此乃一种坚持,一份信念。修炼拳术武功,只有一股精气神孕育于其中方可无物不破。这是精神的力量,也是对意志的考验,省武风浓厚,拳馆兴盛时近二十多名学员,唯有自己一人得以面授机遇,登堂入室。

国之术者,古今同意,修身之艺也!后来陈阳落魄辗转于**,也曾立下不可持强凌弱,不可无事生非,不可数典忘本……等数项誓言规矩。

规矩的存在非束缚自身的能力,反而是保护拳意精神的高墙。此番乘机以退为进,月兑离涉黑“泥潭”,也是陈阳遵循内心原则指引的表现。

起初并不答应陈庆之的学武请求,一则他的年纪尚轻,气血不足。这类拳法武术不等同与小说中的武功内力,气血不旺者修习举步维艰、事倍功半。因此修行多有选择十岁及以上年龄的少年,扎实基础,陈庆之的现在开始修习也为时不晚。

第二个原因同样也是因为他年岁不够,心性未定。若陈庆之一直是心思浮躁、性格跳月兑,陈阳也不准备改变主意。

武术创立初起便是力求克敌制胜,套路简洁迅速,若心性不符者修习一则难以济事,二则危害甚大。陈阳是宁愿技艺失传,也不愿意陈庆之持之横行,败坏拳风。

来韩之前,陈庆之还是自己眼中没有长大的孩童,乐于助人、心底善良虽然时常听到;但是意气用事,争强好胜之举更是多如牛毛。绝对不是自己眼中传艺的理想人选。

可是昨天这个孩子说的话给自己的感觉却是不再那么鲁莽冲动,他的心思敏捷,举一反三甚至超出自己的想象。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学会了思考,明白了为何而战的意义,习武之人并不是仅靠暴力,凭借超绝的反应去思考,用最小的气力击中敌方最薄弱的环节才是武者堂堂之风。

“各位乘客,你们好!全州市车站已经停靠,请乘客按次序一一下车。”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目的地全州不知不觉已经到达。

下面还有一场硬仗要面对,可不能泄气了,陈阳暗暗地为自己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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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低不平的建筑,鳞次梓比的排楼构成了陈庆之眼中的全部景色。和自己国内也没什么分别么,哪有旅游手册里介绍的那么光鲜嘛。

不过一路上飞檐微翘,雕窗漆栏的古时候风格的建筑倒是见得不少,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国家起码人家在古文化保护上做得出色太多。

国内的形势与之一比较就像是坐拥万贯家财的富豪不明白平民百姓为何对柴米油盐这种小事如此重视一样。

在全州市完山区丰南洞的一家咖啡馆内,联系上金潮哲后的陈阳就自顾自地闭目休息,陈庆之也刚从长途客车的颠簸中回过神,有些懵懂地茫然四顾。

陈阳这几日来的突兀决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管是父亲口中长期定居外国的打算还是自己苦求千遍不得的学武邀请。这些都在他十六年的平静生活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定了定神,陈庆之也从包裹中掏出一本韩语的自学教程。既然父亲的决定由不得他这个半大的孩子随意更改,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人们往往都很难注意到并常常忽略自身的变化,陈庆之并不明白梦中那些是是而非的经历正在逐步地影响着他的性格。

举例而言,依照陈庆之在中国表现出的性格来说,乍然听到这种会改变今后生活的决定以后,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向陈阳追问不停。人在他乡的艰难处境并非乐观的性格、心态可以改变,这其中还涉及到不同习惯、生活圈子之间的碰撞。

可是梦中那名为陈重的男子却是随遇而安,天生清冷孤僻的性格。在学术上的傲人成就让陈重对同龄人始终有种俯视的态度,这种情况注定了他始终游离在别人的生活交际圈以外。他也不以为异,仍然我行我素,过着能在图书馆一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日子。外界环境的变化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有足够感兴趣的知识,陈重就能一头扎进去不听窗外事,不闻日月长。

梦中的记忆和现实的性格正在相互交错,交叉影响着陈庆之的一举一动。这让陈庆之的外在举动中表现出现了两种迥异风格,泾渭分明的行为,也许前一刻还在飞扬跳月兑的咋咋呼呼,下一秒就变幻成安静专注的低头沉思。

两者性格转变之快似乎完全不用借助支点,这让一直留着心眼关注他的陈阳眉头微蹙,八卦掌是一门以绕圈走转为基本运动路线,以掌法为核心,在运动中克敌制胜的拳术,有道是行走时如游龙戏水,翻转又似鹰盘游弋。

所以它的传艺对象也多选择性格冷静,不骄不躁之人。这小子如此反复无常,叫我如何因材施教。

陈阳轻敲了一下桌面,打断了陈庆之的专注自学。

“等一下,金船长就回来接我们,之后我就会和他谈谈今后定居韩国之事。你也可以在旁边留意下,有什么想法意见的就早早提出来。这不是在国内,现在只有我们俩父子之间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除了部分问题以外我并不想对你再隐瞒什么。”

“你也不小了,昨天也说了那种话,证明你也有思考过自己从前的行为。但往后可不一样,在这里可要我们父子俩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了。”

陈庆之放下手中的教程,沉吟一下道:“阿爸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今后阿爸总会有说服我的理由的。”

“现在当前的问题就是我饿了,早饭没吃就被你抓起床,颠簸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陈庆之用手捂着肚子,故意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

陈阳拿这个一会正经一会惫懒的儿子没办法,只得说道:“金潮哲船长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中午人家也说了要请客,到地方你敞开吃,撑不死你!”

庆之啊,不知道你等会还能这么开心的笑么?这一餐虽然是欢迎酒会,可是你老子我却打算去捋老虎的胡须啊,只怕人家笑着让我们进,却由不得我们父子俩轻松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如何该保证自己父子俩在人家地盘上的安全问题,一辆韩国产现代汽车已经停靠在咖啡馆外,“kof”号金潮哲老先生从车上走下。

韩国人热衷于使用国产产品,一则是因为政府的大力宣传,充分刺激和调动了民众的心理,激发民族自豪感,继而带动国有企业往复循环。二则也是本国产品质量能有保证,民族感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个人生活,这是普罗大众的一致态度。

但很明显,金潮哲使用国产货是以上两种可能以外的第三种,作为涉嫌走私行业的从事者,他需要有个低调的门面尽可能降低他的存在感。

这一行利润丰厚,金潮哲的“kof”虽然并不涉足大型货物的暴利,但是也难保会有眼红小人举报生事。

“呀!陈阳老弟,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老夫先行给你赔个不是,上次暴风雨的事故,船上的几个小子都不是很有精神出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疯呢!给你接风的酒宴,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朴海镇那个家伙我还是抓到了,等下灌他酒去!”

金潮哲虽然年近五十,但是声线豪迈,自有一股海上男儿的阳刚魅力。

“哪里,哪里,我匆匆来访,是我没有及时通知兄弟们,应该是我来赔个不是的。等下到了地,我先敬杯酒讨个饶,求老哥哥放我一马!”

“哈哈,就别客气了,今天你难得来我这,我的地盘当然得由我来做主。今天不干个尽兴,都不准走!”说着,金潮哲一把拉过陈庆之,“你我生死交情,你儿子就是我侄子。今天来全州叔叔我做东……庆之,到了地方后你随便挑,想吃啥就点啥!能撑成个小胖子最好!”

金潮哲和陈阳父子在暴风雨后交流日益加深,和陈庆之的关系倒也不错。

陈庆之也不恼,偷偷嘀咕了句:“年纪大的不是应该叫爷爷吗?”月复黑而又狡黠的笑容让陈阳和金潮哲为之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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