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董模仿秀 第16章 都市惊魂(3)

作者 : 吉方军

周节能背着书包走在省城的大街上。因为不再担心自己的“心理问题”,所以他又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省城似乎突然之间变得美丽起来。他一边左顾右盼好奇地欣赏街景,一边哼曲儿,还时不时地蹦几下,感觉快活极了。放眼望去,到处是高大的楼房、鲜艳的广告牌和缤纷的人流。街道中间的马路宽得像操场,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闪烁烁,斑马线上的车子排成长队像同学们列队进餐。马路两旁的风景树刷刷地拉成一条线,红红绿绿,花枝招展。林荫道上树冠如伞,树下铺着彩色的砖,不时有人牵着毛绒绒的小狗悠闲走过这跟学校太不一样了,跟石家湾太不一样了,跟王母山庄也太不一样了。总之一句话,这里太好玩了!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道,拐过了几道弯,周节能眼前一亮。原来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仙鹤楼。这是省城的着名景点,周节能在书上看过,没想到自己真就来了。时值午后,游人不多。他正仰面观看楼上的彩雕,有个胳膊挽着衬衫的女人走过来,抽出一条衬衫塞到他手上说:“你看看,很便宜的!”周节能莫名其妙,说:“我不买衬衫!”便将衬衫递过去。那女人却不接,说:“你把衬衫捏脏了,你不能退,你必须买!”周节能一听就生气了,说:“你这不是强卖强要吗?我没说要买,是你扔过来的,我不要!”正说着,几个满脸横肉胡子拉杂的男人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从前后左右包抄过来。其中一个从身上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在周节能眼前晃了晃说:“你个****养的把钱拿出来!”另几个也一起嚎叫:“把钱拿出来!”周节能并不知道这是盘踞在省城景区的一群地痞,专挑初来乍到的乡下人作案,很猖狂的。周节能见对方掏出了刀,心就慌了。不就是买件衬衫吗?我买!于是他问:“多少钱?”女人说:“一百。”周节能一愣:“这么贵?”拿刀的男人又晃着刀,说:“你不给是吧?不给我把你这只弄脏衣服的手砍下来!”

“算了算了我给我给!”一位戴着鸭舌帽的中年游客挤过来,用身子护住周节能,说,“诸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不就一百嘛,我替他给!”周节能一见有人为他说话,胆子就大起来。第一次出门闯天下,岂能让别人出钱,就说:“我给我给!”出发之前,他把干妈的一千块钱分作两处,一处放在裤叉兜里,一处放在上衣口袋。他掏出上衣口袋的钱,正要数出一百,拿刀男人一把抢夺过去,说:“就这么多,不要数了!”几个男人和那女人一哄而散。

周节能要追,被那中年游客一把拉住。那人说:“算了吧孩子,这帮人是地痞,你用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人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周节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看看手中的衬衫,竟发现破了个洞,而且很脏,就手一扬,扔了。

周节能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省城还是刚才的省城,街道还是刚才的街道,可是忽然之间就变了,变得如此恐怖。他一转身,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那人正向他这边张望。遇到难处找警察,这是书上说的。周节能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走到跟前正要开口,却猛然发现那“警察”正是刚才拿刀的男子,吓得转身就跑。

周节能拐进一条街道,专挑小胡同钻。他想小街小巷坏人肯定少些。这样乱跑一气之后,回头看看无人跟踪,才放下心来。

这是一条铺着石板的老街。街道两旁是一间接着一间的店铺。他有些饿了,便找个僻静的胡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像贼一样左右看看,疾速放进上衣口袋,又用手摁了摁,才像没事一样走了出来。

周节能想找一家餐馆吃点东西,就顺着小街一路寻去,然而小街走到尽头也没有找到,倒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站台。他索性登上一辆公汽,也不知过了多少站台,他估模着离开坏人很远了,便随着人群下了车,又挑条小街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名叫汗正街的批发市场。正张望间,一个挺着大肚皮的男子向他踱来。那人三十多岁光景,胸前挂着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嘴里叼着哨子,一边踱步一边“嘟嘟”地吹,说:“七分钱一个批发价,七分钱一个批发价!”周节能觉得胖男人撮嘴鼓腮吹哨的样子挺滑稽,就望了一眼。胖男人从袋中取出一把式样相同的哨子,往他手中一塞,说:“你吹吹,吹得响就给钱,吹不响我白送!”才七分钱一个?好便宜呀!周节能想也没想就接过哨子,放在嘴里一吹,刚刚“嘟”的一声哨子就破了。他仔细一看,哨子竟是蜡的,就说:“你这是什么哨子,我不要!”大肚男人眼珠子一瞪,立即凶相毕露,说:“你个****养的吹破哨子了不买,你想欺负人沙?”周节能说:“好好,我吹破了我赔,不就七分钱吗?我赔就是嘛!”没想到胖男人伸手往后一指,说:“你看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批发市场!你得把我这袋哨子都买了去,一个七分,十个七毛,百个七块,千个七十。我这袋子五千个哨子三百五十块一个不少,给钱沙!”周节能想,中午在仙鹤楼遇上坏人是因为那里人少,现在集市人多,难道你敢抢我不成?他掏出一角硬币丢在那人怀里转身就走,没想到刚走两步就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将他团团围住。这些男人竟然都是附近的店主。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男人晃着拳头说:“你个妖姑养的想挨揍沙?你敢在老子家门口欺负老实人瞎了你的狗眼!”一个穿着裤叉光着上身的男人一拳打在周节能的胸口上,喷着酒气说:“你个****养的,你好大的卵子敢明火打劫?”又往身后一指,说,“这是文明市场是有派出所的有警察的,你再不给钱就把你扭到公安局去!”大肚子男人这时倒笑了,说:“你个乡巴佬,我们城里人是讲文明的沙,只要过得去谁个为难你沙!再说这袋哨子你买了肯定能赚,你们乡下一个卖两毛还俏得很,这袋哨子少说也能赚个五六百,你还犟个么事沙!”光头男子一伸手将周节能推过去,说:“你个巴妈的老子的生意都让你给搅黄了,你想找死沙个****养的!”穿裤叉的男人一伸手又将周节能推过来说:“你个土巴伢儿卵子还没长圆,也敢在大城市横行霸道,你今天不给钱就甭想出去个****养的!”

周节能并不知道,这是一群土生土长的江都地痞。他们除了欺凌弱小,一无所长,还满肚子脏话和坏水。面对如此恶人,周节能彻底懵了。是啊,这里不是省城吗?怎么到处都是地痞都是恶人?他想起那位好心游客“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话,只得如数交钱。那胖男人接了钱,还算“仗义”,连蛇皮袋子都给了他。

周节能扛着一蛇皮袋哨子匆匆走出汗正街,正巧碰到了在仙鹤楼帮他解围的中年游客。那人朝他点点头,说:“小伙子,你做生意了啊?”周节能本想说自己被骗了,转念一想就住了口。他是担心这游客也是坏人。他一步也不敢停留,匆匆离开这个地痞成群的地方。他身上只剩下五十多块钱。如果再要碰上一个强卖强要的,他就连饭也吃不成了。

又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周节能来到了一条到处都是垃圾的小街。街边,有个卖炒粉的摊点。他又饥又渴,放下袋子一**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心理诊所老医生送的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

卖炒粉的是个穿着裤叉光着上身的男人,嘴上蓄着一溜短须。周节能经历了仙鹤楼和汗正街的险遇,就多了一个心眼。他要先问价,再让对方炒粉。于是他问:“师傅,您这炒粉多少钱一碗?”短须男人并不答话,只是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手一扬,张开五个指头。周节能在学校食堂买过炒粉,那是两块钱一碗,还有不少的肉丝。现在他想,这大都市的价格肯定贵,就说:“五块是吧?”短须男人点点头。周节能说:“来一碗!”短须男人就“啪啪”地炒了一碗,放在街沿的小桌上。周节能低头一看,发现桌上落满灰尘,还有很多污渍,苍蝇乱飞。因为肚子饿,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三两下就风卷残云,将一碗炒粉吃了个底朝天。他掏出一张五元币说:“师傅,给钱!”

短须男人突然变脸,说:“你这个乡巴佬,是大五块!”

周节能从未听说“大五块”,就愣着眼问:“师傅,什么是大五块啊?”

短须男人叉开五指说:“大五块就是五十块,你个乡巴佬!”

哪有一碗炒粉五十块的?周节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短须男人从案板操起一把刀,“呸“的一声,将一口腥臭的浓痰吐在地上溅起一股灰尘,破口骂道:“你个****养的,吃了老子的炒粉还敢混帐!”他把刀对准周节能的肚子,“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把你吃进去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一只手将短须男人拿刀的手往旁边一格,说:“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别吓着孩子呀!”

短须男人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气焰就蔫了下去。他说:“个****的,这小子吃了炒粉不给钱!”

那人问多少钱,短须男人想了想说:“五块。”那人就笑,对周节能说:“给吧,五块!”

周节能很感激,连声说道:“我给我给!”抖着手将身上仅有的一张五十元人民币掏了出来。短须男人接了钱,很不情愿地给周节能找了钱。末了,仍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个****的!”

周节能如惊弓之鸟,顾不上对那路见不平的年轻大哥说句感谢的话,就扛着一袋哨子逃出老远才停下来喘气。此时他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戒备,走出心理诊所时的那种轻松快乐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感到这里的每条街道都是陷阱,稍不如意就会落入坏人的圈套。一天时间还没过去,身上的钱就险些被坏人掏个干净。好在还有四十多块,还能支撑几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城市的灯却像竞赛一样刷刷地亮了起来。周节能背着一袋哨子漫无目标地走着,一会儿来到灯光闪亮人来车往的大街上。

城市的夜十分美丽,霓虹灯流光溢彩,广告牌变换着色彩。但此时,周节能对这一切不再有好感。他觉得这是一种骗人的伪装。刚来时,他是打算住旅馆的,现在只有四十多块,他要留着吃饭,不打算住旅馆了。他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躺下来。他疲惫地迈着步子,突然感到了孤独。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好像自己一不小心落在一个远离人类的星球上。他想起了娘,想起了干妈,想起了细公和凤儿婆,想起了大姐二哥三姐四姐和舅舅,也想起了班主任兰老师和班上的同学

周节能孤独地走了许久,来到一个有很多人跳舞的广场。这里灯光如昼,音乐悠扬,人们勾肩搭背扭着腰,摆着臀,成双成对地跳舞。周节能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渐渐就放松了。

这里的舞者大都是些大爷大妈,体态有些臃肿,但是他们都面含微笑,坦诚而慈祥,完全不像他在仙鹤楼、汗正街和炒粉摊上见过的那种。这让他又想起了细公、凤儿婆和干妈,想起他们教给的歌和舞,便情不自禁地放下蛇皮袋子,跟着跳舞的人们摇摆起来。广场上几位大爷大妈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在广场边缘的独舞者,投来惊异的目光。显然,他们认定这个理着马桶盖的人是初次进城的乡下客。很快,他们中的两位停止跳舞,一前一后朝周节能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大妈瞅了瞅周节能,回头对她的舞伴说:“是个孩子。”大妈的舞伴是位头发花白的大叔。

大伯上前拍拍周节能的肩,亲切地问:“小伙子,乡下来的?”周节能点点头。大伯看了一眼周节能脚边的大编织袋,又亲切地问:“你是来找亲戚吗?”周节能想了想说:“不,我是来打工的。”大伯有些意外地问:“打工?你多大了?”周节能说:“十八。”大伯说:“打工很苦的,你行吗?”周节能说:“我行。”大伯大妈相视一望。大妈说:“孩子,你不会是背着父母跑出来的吧?”周节能忙摇头说:“不是。”大妈问:“这么晚了你找到住处了吗?”周节能说没有。大妈有些着急,对大伯说:“老高,这孩子从乡下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碰上坏人怎么办呀?我们把他送到老杨那儿住下来吧?”大伯点头说:“只能这样了。”他问周节能:“我有个熟人在施工队,你愿意去他哪儿做小工吗?”周节能正愁找不到事做,就连忙点着头说:“愿意愿意!”

施工队离广场有很远的一段路。正巧这时有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大伯大妈就带周节能上了车。途中大妈说:“孩子,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

车子穿街过巷拐了许多弯,终于到了工地。

看工地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坐在简易工棚里看电视。大妈说:“老杨哥,这孩子从乡下来打工怪可怜的,放你这儿做小工吧!”老杨钻出工棚,一见来人就笑了,说:“老嫂子,这是你家亲戚吗?”大伯抢快说:“是啊,是我远房的一个亲戚,过去一直没联系,是在广场上碰巧遇上的,我们就赶忙把他送过来了,拜托你啦!”老杨摆摆手说:“高书记您放心,这孩子放我这儿没问题,就怕他吃不消啊!”周节能生怕老杨不要自己,就连忙说:“我吃得消,我吃得消!”大妈拍拍周节能的肩说:“孩子,你就先在这儿做一阵子,年轻人锻炼锻炼也好!”大伯说:“要注意安全,做事小心点。”周节能听了这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差点溢出了眼泪。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连连点头。大伯又给老杨打了招呼,才与老伴一起走出工地。

大伯大妈走后,老杨在地铺旁边铺上几张蛇皮袋子,又打了一桶自来水,说:“小伙子,你就将就点吧,先冲个澡。”

周节能答应一声,说:“大伯,谢谢您啊!”

周节能冲了澡,换上背包里的干净衣服,又将脏衣服洗了,晾在工棚的铁丝上。

老杨说:“小伙子,看你年龄不大,生活能力挺强的嘛!”周节能听了这话一阵脸红。过去洗衣服只在学校里,一回家就什么也不干了,别说洗衣服,就连洗澡水都是娘替他准备的。现在想来,心中愧疚。

老杨把草席打开,让周节能坐在自己的身边。

电视正在播放一部武打电视剧,屏幕下方反复出现一行字幕。周节能开始没在意,是老杨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老杨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就是电视上头要找的人啊?”周节能仔细一瞧,才看清字幕的内容:

寻人启事:石轮子,男,18岁,身高1.72米,穿蓝色布扣衣服,操夷水口音,有知其下落者速与家长联系,家长一定重谢。石轮子本人看到启事后速与家人联系,家人为你担心!

接着就是一串电话号码。

显然,这则寻人启事找的就是自己!

周节能激动得差点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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