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度 第十五章

作者 : 王濡沫

“漫漫,你知道吗?我们的名字是有意义的!”15岁的路修远牵着7岁的妹妹路漫漫边走便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句名言!”

“真的吗?”7岁的小女孩惊喜不已“我们的名字是名言吗?”

“当然了,教科书上写的,我今天才学的,意思是前方的路虽然很长,但我依然会努力向前!”路修远高兴的解释。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小女孩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深奥,她因名言而兴奋了,缠着哥哥教她念。

“路漫漫其修远兮,路漫漫其修远兮……”她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句话。

“快点走啦!我们还得回家为妈妈准备生日礼物呢!”哥哥打断她。今天是母亲的生日,他们兄妹特意请了半天假,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爸爸会回来吗?”小女孩这才放下她念叨着的名言,充满希望的问,在她年幼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模糊的影像,他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与妻子儿女相聚!

“怎么可能!爸爸那么忙!没关系,爸爸不在家我们也可以为妈妈过一个快乐的生日!”说完,路修远把妹妹背到他并不宽阔的肩上,加快了脚步!背上的女孩依然在念叨着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回到家,打开门,好奇怪哦,平时6点才下班的妈妈居然在家,她慌慌张张衣衫凌乱的看着进门的一对儿女,更奇怪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妈妈的卧室里,年幼的小女孩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15岁的少年确如疯了般的冲进卧室和那个同样慌慌张张衣衫不整的男人厮打在一起,一时间,打骂声,破碎声,尖叫声,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也充斥着这个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江南小镇上!

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父亲很快回来了,然后,母亲跟着那个男人走了,那是一个深夜,小女孩呆呆的站在街角的路灯下看着母亲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小女孩发现昔日的小伙伴都躲她远远的,她经常能看见人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同龄的孩子笑话她“你妈跑了!”“你妈不要你了!”“你和你哥都是野种!”“你爸也会跑!”“你爸也不会要你!”每当听到这些哥哥都会跑去和人打架!小女孩太年幼,她还不明白什么叫“野种”,但他知道什么叫跑,什么叫不要!她快步跑回家,抱着喝酒的父亲说“爸爸,他们说你会跑!你会不要我!”每次爸爸听到这些,就会奇怪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看的她心里直害怕,然后她就不敢问了,不敢提了。那段时间,她生活在一片慌乱无措里,昔日亲密的温柔的妈妈不知去向;往常一年在家也呆不了几天的爸爸现在却终日呆在家里,喝酒度日;而以往那个朝气蓬勃青春阳光的哥哥也成天阴阳怪气,无精打采,而且他几乎每天都是鼻青眼肿,一身伤痕。

终于,终于有一天,父亲不喝酒了,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整洁利落。他笑着拉着一双儿女的手坚定的说:“收拾东西,我们搬家!”

然后,父亲带着女儿和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火车站,哥哥去学校收拾他的课本,他们相约在车站见面。

傍晚,天边的夕阳渲染天空,小女孩好奇的四处张望,那弯弯曲曲如蛇般蔓延的铁轨,轰轰隆隆来来往往的火车,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人群,嘈嘈杂杂纷纷扰扰的声音。小女孩疑惑的看着那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轨,“爸爸,那铁轨的尽头是哪里啊?”

“铁轨的尽头就是我们的新家!”身边的男人一边把手上的白色棒球帽戴到头上,一边坚定的回答女儿!

父女俩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等着,男人不时用眼光在人群中搜索儿子的影踪,时间快到了,儿子还没来,男人望望脚边的行李,看看身边的女儿,想着儿子的伤痕,突然,他蹲下来看着女儿“我去找找你哥哥,你在这看着行李,我一会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都别去,知道吗?我一会就回来,去去就回!等着啊!”然后迅速的跑到铁路出口,摘掉自己的帽子,回头朝韩若挥挥手,用呐喊的姿势无声的语言说出两个字:等着!

小女孩等着,等着,她四处张望,却不敢走!她累了,她饿了,她渴了,她困了,父亲还没来!哥哥还没来!她有点不安了,天快黑了,她突然害怕了!“你爸也会跑!”“你爸爸也不会要你!”她惊恐万分的四处张望,眼光来回搜寻!

突然,她看到了那顶帽子!那顶白色的棒球帽,父亲的帽子!他正坐在火车靠窗的位子上,小女孩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正在向那边望着什么!不不不,爸爸,等我!别扔下我!小女孩飞跑过去,你说铁轨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家!爸爸,等等我,我也要回家!她跑的那样快,一边跑一边喊一边上了火车,在哪里?窗户在哪里?帽子在哪里?爸爸在哪里?家又在哪里?她来回跑来回找,火车开了……

终于,她看到了那扇窗户,终于,她看到了那顶帽子,她飞快的跑过去,拉住那个男人的衣服“爸爸!”男人疑惑回头,小女孩惊恐万分,那是张陌生男人的脸,那不是她父亲,跑了太久饿了太久累了太久困了太久也害怕了太久的小女孩倒在了这个和父亲戴着相同帽子的男人怀里!这个男人,就是韩大海。

就这样,女孩就这样跟着他回家了,他告诉妻子肖蓝和女儿韩笑,上帝送了一份珍贵的礼物给他!这个礼物,就是韩若。

韩大海的慈祥,肖蓝的疼爱,韩笑的呵护!让女孩逐渐淡忘了被遗弃的伤痛!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她的新家,新生活里!铁轨的尽头就是新家!确实如此哦,小女孩爱她的新家,喜欢她的新家!可是这种幸福祥和宁静的生活仅仅维持了两年!

1998年的6月中旬,多日的连续降雨导致很多群众流离失所失去家园,韩若记得那时满世界都是水,到处都是哭喊声,雷鸣声,坍塌声!又下了一夜的大雨,清晨,她坐在父亲的脖子上看着父亲挽着母亲姐姐,他们一家艰难的往更高的地方前行,快到安全地方时,她脚下的鞋被狂风大雨卷走了,那是刚过的9岁生日时父亲送她的礼物,一双小小的,漂亮的,有着细带和蕾丝花边的白色淑女鞋。她太喜欢了,她哭着喊着。

“没事没事,别哭!爸爸一会给你找回来”韩大海一边放下她一边说。

“还找什么啊,到处都是水!”妈妈一边埋怨一边回头安慰韩若“乖啊,妈回头再给你买一双!”

“不行,我就要这双!”“不要了,回头妈妈给你买双一模一样的!”

“没有一模一样的,那是爸爸给我的礼物!”韩若不依!

“没事!”韩大海笑着安慰妻子,回头对韩笑说“笑笑你现在是大姑娘了,照顾好妈妈和妹妹啊!”就又回头找寻鞋子去了!

韩若笑了“爸爸,在那,我看到了!”那只小小的鞋子像只白色的小船摇曳在肆意横流的洪水中!

“等着!”韩大海去了。

他去了,他去了,他真去了,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仅仅是为了一份礼物,仅仅是为一份礼物的礼物。

那次洪灾,3000多个鲜活的生命随无情的大水悄然流逝,留下了许多家庭无法言喻的悲痛,韩大海,那个世界上最慈祥最伟岸的男人,就是这3000多人中的一个!

爱人的骤然离世,悲痛不已的肖蓝彻底崩溃了!他被医生诊断心因性精神病。她把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积压到韩若的身上,她认定她是个不祥的东西!所以亲生父母才会遗弃她!她怨恨韩若,如果不是因为她坚持要那只鞋子!韩大海就不会被大水卷走!如果她没有来到她的家庭,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经常打骂着韩若“你这个不祥的东西,你这个扫把星!就是你害死大海的!你这个刽子手!我告诉你,你会有报应的,你等着!你等着!”任凭韩若怎么认错怎么道歉,韩笑怎么劝解怎么安慰,肖蓝对韩若的恨都不曾减淡半分。而韩笑,韩笑总是在母亲发疯打骂韩若后跑来抱着妹妹瘦弱的因哭泣而不停颤抖的小小身子安慰她。当然,当然,肖蓝也有好的时候,好的时候,她如往常一样,是个慈祥温柔的母亲,她会为她们姐妹制作她们喜欢吃的点心,为她们梳头,做饭洗衣服,搂着她们坐在门前,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大海怎么还没回来?”两年后的一个盛夏午后,她终于在五楼的阳台上看到大海了,她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她看着身边惊恐万分悲痛不已的两个女儿,笑了,紧紧的握着她们的手“上帝会在天上看着你们,所以,天使和礼物,你们要好好的,要幸福!”她笑了,她真的看到大海了。

然后,姐妹俩抛却过去痛苦的记忆,来到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像是命运的特意安排似的,当韩若坐在新的教室里,上的第一堂课,学的第一句词句,就是那句记忆深处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她也才知道,原来,这句名句出自屈原的《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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