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那抹血色渐渐消失,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起来坐到他的身边:“你说说,什么法子?”
“我曾听人说过,广略贝勒褚英是被先汗王幽禁致死的,我想,如果将阿敏幽禁的话,不仅大汗那边能说的过去,就连宗亲那边也能留个好名声,你觉得呢?”我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他眉头微蹙,思索片刻,随即点头:
“我一时被仇恨冲昏头,竟没想到万一真处死了阿敏,宗亲那边我肯定不得人心,还会落得一个谄媚君王的罪名,得不偿失啊,多亏了有你在。”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面含浅笑。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哪儿啊,是姐姐说的,我跟你一样都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这到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多尔衮笑着揉揉我的脑袋,然后将我拥入怀里。
六月甲寅,经过八旗诸位贝勒商议决定,将当初与阿敏一起弃城逃走的诸位将领押入天牢,再逐一治罪。乙卯,在大殿宣读阿敏所犯下的十六项罪状,诸位贝勒都说诸罪当诛,也有些贝勒说阿敏有开国之功,应当功过相抵,霎时间朝堂上争执不下,最后皇太极决定念在阿敏的开国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其终身幽禁。
与阿敏一起的硕讬、汤古代,那穆泰、巴布泰、图尔格等夺爵革职不等,若是诸将中当日有奋勇杀敌者,便无罪开释。
那日午后,我裹了的斗篷跟着多尔衮去了幽禁阿敏的地牢,幽暗的甬道闷热异常,看守的包衣在前头领路,地牢入口放着燃烧的火盆将地牢温度提高了不少,我掩面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前面的多尔衮,跟着他的脚步。
越是临近地牢,那地牢内的恶臭就越发让人难以接受,胃里在翻腾,似乎下一秒胃里的东西就会吐出来。远远的就听见阿敏在牢中吼叫,似乎再说皇太极背信弃义之类的话,直到我们走进,狼狈不堪的阿敏才停下来,直剌剌的看着我们。
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满脸的污垢,见到我们,被铁链锁着的双臂不停的朝着我们挥舞着,眸子里泛着凶光,惊得多尔衮连忙将我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阿敏。
“多尔衮你个小杂种,如今害的我幽禁至此,你这是报复啊!”阿敏愤怒的怒吼着,眼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悔意。多尔衮罢手,示意看守的人离开,等到传召再进来。
见看守的人离开,多尔衮缓缓走进,看着此时如同疯狗的阿敏,露出轻蔑的微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么?”
“哼!你在背后害我!多尔衮,当初在先汗王驾崩之后,就该让你与多铎跟阿巴亥一起去了才是!”阿敏张牙舞爪的想扑向多尔衮,然而手腕上的铁链却制止了他的行动。
“你害死我额涅,这个仇我还没有跟你算!”多尔衮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逼近阿敏,却被我一把拉住。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你也没有得逞,到如今,我还活着不是么,哈哈哈。”阿敏仰天大笑,一脸鄙夷的看着多尔衮:“多尔衮,我倒要看看,以后你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多尔衮。”我扯扯多尔衮的袖子,他转头看着我,有些疑惑,我面含浅笑解下斗篷递给他,低声道: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二贝勒说说,你在外面等我可好?”
多尔衮有些疑惑,眉头微蹙,见我一脸坚定,也只能点头,转头看看阿敏,说他就在门口,有事叫他就好。见多尔衮离开后,我才转头看着阿敏,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昔日威风凛凛的二贝勒,如今却是这般落魄的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我看着他,掩唇笑着,扬扬手中的钥匙,看着一脸愤怒的阿敏,更是解气的笑出了声。
“贱人!”
“二贝勒可知,你如今可以活命,可皆是因为我,我想看着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模样,你当初那样折磨我,我就说过,我日后要加倍还给你,如今,遭报应了吧!”
“若不是多尔衮那个小杂种在皇太极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也不至于此!”阿敏终究还是口出狂言不知悔改,既然如此,那么我再嘲笑他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淡下笑脸,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你当真以为是多尔衮害的你?难道你不知大汗杀你的心也绝非一两日了么?阿敏啊阿敏,你败就败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看着他厉声说道,阿敏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道:
“看来皇太极对那个女人用情至深啊,乌伦珠,我奉劝一句,日后见到皇太极,千万要绕道走,如若不然,他日,你必定没有安稳日子了。”阿敏看着我,藏满污垢的脸上,异样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我冷哼一声,转身走出牢房,将牢门锁上,抬头看着阿敏,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幽幽的说道:“既然大汗判你终身监禁,想必这钥匙也就可有可无了。”我笑道,顺手,将连同锁着铁链的钥匙一同丢进了火炉中,阿敏满脸愤恨的看着我,张牙舞爪的想要扑出来,那表情似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听到阿敏愤怒大吼的多尔衮连忙跑进来,看到极力想要挣月兑铁链的阿敏,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笑道:“这大汗说了要幽禁二贝勒,恐怕这二贝勒便再也出不来了,既然是承大汗旨意幽禁二贝勒,多尔衮,差人将锁铸死,这样就不怕二贝勒想要逃跑了吧。”
多尔衮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浅笑点头,替我裹上斗篷,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关押阿敏的地牢。
过后不久,地牢那边也传来阿敏在牢中疯癫的消息,对此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解释。可是阿敏的那句话却始终回响在我的脑海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会说遇到皇太极不绕着走就会没有安稳日子,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呢?不过这个问题想的我头疼,也就懒得再想了。
对于多尔衮处理阿敏这件事上的做法,皇太极甚为赞赏,朝鲜国和蒙古进贡了什么好东西,他都会挑些好的东西差人送来。对此多尔衮感到有些不安,随即派人将皇太极赏赐的东西分送到各贝勒的府上。
午后刚过不久,宫里就差人送来了皇太极新得的两本书,说是特地送来给我的,而且皇太极还说光会看书不行,还得要会写汉字,吩咐我每天都要练字,这大汗随时都有可能传我到宫里去考功课。
对于皇太极的吩咐我只觉得甚为好笑,只是多尔衮却觉得皇太极的吩咐甚是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我只说皇太极是说笑的,以后尽量少去宫里走动就可以了。
转眼见便到了中秋,皇太极在汗王宫内的翔凤楼设宴款待群臣,本打算有乌尔赫尼陪着多尔衮我就不用去了,谁料多尔衮非要让我一同前去,乌尔赫尼也说如果不一起去,难免外人会说我们姊妹不和之类的话,让我们生了嫌隙。
席间众家姊妹福晋到是一片和气,众福晋里我只与音尼雅较熟,故而只与她坐到一起。
筵席过半,我觉得有些烦闷,便独自一人出了翔凤楼,下了台阶之后走在院子里,还是这清静的院子里最好了,还有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安安静静的挂在浩瀚的天空中。
我信步在院子里走动着,静静的享受着这安静的夜晚。不知是为什么,每当入夜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独自一人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难免有些落寞,不过还好,多尔衮会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每每想到此处,我总会觉得欣慰,待我回转身时,却发现翔凤楼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冷清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呆呆的站着,不知道他看的是哪里,所以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前行。
他迈开步伐朝我走来,待走近后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原本在翔凤楼上的皇太极。我忙福身行礼问安,那一瞬,阿敏的话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吗,我便称出来够了,应当回去了,谁料却在离开的时候被皇太极抓住了手臂,我的心瞬间慌乱了,身子一僵,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乌伦珠,我问你一句,你心尖上的人,是谁?”突然,皇太极开口问道,我脑子里瞬间一阵迷糊,不知该如何应付他的话。他低声一笑,放开了我的手臂,笑道:
“我多此一问了,你是多尔衮的福晋,打小便在一处长大,我还真是糊涂了。”
他的笑意里有几分自嘲,摇摇头,向着前殿走去。我回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燃起了一片迷惘,皇太极为何最近总是这么奇怪,无缘无故的问我心上的人是谁,难道他是想听我说我心里的人是他么?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快步往翔凤楼走去,却在门口遇见了多尔衮,他手里抓着斗篷,见到我,看着远去的皇太极的背影,转头看着我:“穿上吧,外头冷。”
我点点头,他便抖开了斗篷将我裹着,低声道:“以后没陪着,你还是少到宫里走动,我怕……”
“傻瓜,怕什么。”我笑着轻弹他的脑门,拉着他的手朝花园走去,许久没有这样拉着他在冷清的夜晚散步了,晚风中飘来缕缕的桂花幽香,到真有种中秋的意思了。
天聪四年秋九月,自打听说阿敏疯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从梦中惊醒过了,就连气色都比以前好很多了。
九月戊戌,皇太极下谕,女真的贝勒大臣与汉人官员都安排了在朝中的职位。
冬十月辛酉,又下谕编审各旗籍的壮丁,若有隐匿不报者,严惩不贷。
转眼间又是霜雪满地,整个沈阳又是被白皑皑的积雪紧紧地包裹着,宫里头在月初就传来消息,说今年墨尔根代青的生辰在汗宫内与大汗同过,对于这个消息,多尔衮也欣然接受了。
生辰那日,乌尔赫尼送了我一套月牙白的袍子,梅红色镶边,领口绣着几朵梅花,配的马褂子也绣着几朵梅花的花瓣,与领口的梅花相得益彰。
而且今日就连海兰还给我梳的头都特别的精致,精致的把子头上簪了几朵似花骨朵的簪子,左侧缀着梅红色的流苏,画了精致的妆,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清丽月兑俗,标致的美人一个。
“福晋这样的装扮,当真是美极了,就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所有人的都说汗王的侧福晋是科尔沁第一美人,我看这话太假,乌伦珠福晋才是科尔沁的第一美人呢。”海兰看着我的装束忍不住的赞叹,她这一番赞叹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尔衮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我,微笑着走进来,伸手抚上我的面颊:“走吧,马车已经在门口了。”
我点点头,携了济兰跟着多尔衮一同坐上了去汗王宫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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