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 第四十七章

作者 : 高冕

特别值得玩味的是,袁世凯任直隶总督不久,就吹响了废除封建科举制度的号角。♀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光绪二十九年二月十二日(1903年3月10日),他与张之洞联衔,奏请递减科举员额,“专注学校一途”。指出“致治必赖于人才,人才必出于学校”,“科举一日不废,即学校一日不能大兴”。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二日(1905年8月31日),袁世凯再次领衔上折,建议立即停止科举,推广学校。清廷同意其奏请,谕令自丙午科起,所有乡试、会试和各省岁科考试一律停止。中国一千二百年来以科名选拔官员的制度,终于在袁世凯振臂一呼之后敲上棺钉。袁世凯二试不中,是科场失意者;张之洞系殿试探花,是科场佼佼者。科举坟墓由袁世凯、张之洞之辈联手挖掘,实在耐人寻味。

光绪三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1907年9月4日),慈禧太后调袁世凯担任外务部尚书,命他进入时有五人组成的军机大臣核心班子。袁世凯在政坛的得志,令载沣等满洲亲贵芒刺在背,必欲除之而后快。

袁世凯在回籍疾奔的黄尘中回首京城,自然百感交集。岁月如烟,他记得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随叔父到京读书,一心想从青灯黄卷中博得紫袍玉带,可是两度应试,都名落孙山,京城将他拒之门外,他只好另辟蹊径杀入官场。从那时到如今,一下逝去三十多年,眼看着过去想求的东西都得到了,过去不敢想的东西也得到了,终于进入权力核心层,爬上万人仰慕的高位,只要再往上蹿一蹿,几乎可以摘到月亮、够着太阳。可谁能料到,在这王朝末年,在最高权力更迭之际,宫廷权力角逐的狂飙竟会将他一下掀翻。然而惊魂甫定,他就冷冷地笑了。远眺着飞尘中愈来愈小的皇城,袁世凯暗忖:我会回来的,这个王朝已经少不得我袁某人了!

袁世凯带着两个姨太太,在河南辉县住了两个月,继而携全家迁居彰德城北门外的洹上村,住进早年购置、高大院墙周围筑有多个森严炮楼、题有慈禧太后手书“养寿”二字的乡村宅院。从此,袁世凯吟诗垂钓,一副闲云野鹤情调,好像真的看破红尘,决意属意田舍村野了。其实,他一刻也没放弃控制权力鸢子的线,设在家中的电报房整天嘀嘀嗒嗒响个不停,他的银子还源源不断地往掌握朝政大权的庆亲王府里送,农工商部参丞、长子袁克定和属僚徐世昌、冯国璋、段祺瑞、杨士琦等人的秘密情报还在悄然往这“养寿”园里飞,他的书信仍不断联络达官贵人、亲友故旧,他那双眼睛天天观察着风起云涌的天下局势。袁世凯隐逸恬淡的背后,仍是权欲熏心,他紧紧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到了节日和生日,他的北洋旧部,冯国璋、段祺瑞、张勋、段芝贵、赵秉钧、阮忠枢、杨士琦、梁士诒、杨度等人,都会成为“养寿”园里的座上客。北洋新军,这一进可攻、退可防的利器,是他耗费半生心血打造而成的,他到哪儿都不会撒手。先辈的经验告诉他必须这么做。

同治七年(1868年),曾国藩调任直隶总督,翌年进京谒见,西太后问他:“汝到直隶,何事为急?”曾国藩不假思索地答道:“遵旨以练兵为先,其次整顿吏治。”李鸿章继任直隶总督后,继承曾氏的衣钵,也“以练兵为当务之急”。袁世凯接任直隶总督时,进士出身、时任直隶按察使的杨士骧向他献计:“曾文正首创湘军,其后能发扬光大者有两人,一为左湘阴(宗棠),一为李合肥(鸿章)。湘阴言大而不务实,故新回平定后,迁徙调革,即不能掌握兵柄,致纵横十八省之湘军,几成告朔饩羊,仅剩有一名词矣。合肥较能掌握淮军,频年多故,遂尚能维持因应于一时。今公继起,如能竭其全力,扩训新军,以掌握新军到底,则朝局重心,隐隐‘望岱’矣。”袁世凯听了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他对人说:“天下多不通之翰林,翰林真能通者,我眼中只有三个半人,张幼樵(佩纶)、徐菊人(世昌)、杨莲府(士骧)算三个全人,张季直(謇)算半个而已。”杨士骧此后深受袁世凯倚重,一路保荐他升任直隶布政使、山东巡抚,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代袁接任直隶总督。一个人官能做得多大、能走得多远,往往取决于他掌控军队的质量,这是曾国藩、李鸿章的经验,也是他袁世凯的体悟。因此,袁世凯当上直隶总督后,把编练新军当做第一要务,说:“筹饷练兵,固期多多益善。”他将所练新军改称“北洋常备军”。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北洋六镇编练计划全部告成。为培养具有现代军事知识的军官,培训听从他调遣的将弁,袁世凯建立各种军事学堂。光绪二十八年五月(1902年6月),在保定建立行营将弁学堂;次年,开办陆军小学堂、北洋武备速成学堂。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北洋武备速成学堂开办步兵、军医、马医、经理、军械、测绘各科,培养军事专业人才。他在小站兴办电讯学堂;在大沽筹建宪兵学堂;在保定成立军官学堂;在天津开办讲武堂和学兵营各一所。此外,他还从武卫右军学堂毕业生中遴选五十余人,派赴日本陆军学堂深造。北洋六镇新军编练告成,使袁世凯拥有一支**万之众的近代化军队,成为大清国最强大的封建军阀。北洋六镇除第一镇外,其他五镇均由其当年小站所辖的嫡系将领统率。袁世凯所办军事学堂还向各地新军输送军官,使袁世凯的根系伸向全国,影响日益扩大。以致“朝有大政,每由军机处问诸北洋”。袁世凯因此成为清廷的重要决策人物。北洋是他的政治本钱。这些本钱无论如何他都会小心翼翼揣在怀里。退隐洹上村后,他牢牢控制着北洋军,仍是北洋集团公认的无冕之王。

袁世凯在“养寿”园里韬光养晦,偶尔稍不留神,会露出猫一样锋利的爪子。他在《登楼》诗中写道:“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他在另一首诗中还写道:“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甲兵,钓翁眼底小王侯。”他自信,伸张意志的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宣统二年三月(1910年4月),日俄加紧侵略中国东北和蒙古,以庆亲王奕劻为首的朝廷大员,再次呼吁载沣起用袁世凯,让他出任东三省总督。同年下半年,唐绍仪借口外交棘手,请求起用袁世凯。朝廷内外要求起用袁世凯之声不绝于耳。但载沣深知,请袁出山就是引狼入室,他对请袁出山的喧嚣充耳不闻。宣统三年二月(1911年3月),袁世凯昔日部属曹倜赴洹上村拜访老上司,议论时局时说:“今朝政日非,大乱将至,前论平乱人才,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诸公相继逝世,只存宫保一人,倘再不出山,危机迫于眉睫矣!”这番话意在催促老上司赶紧出山,设法平息即将出现的天下大乱的国家民族危机。袁世凯听了,不紧不慢地说:“如大局不糜烂,起用决不及予;果糜烂矣,即出山恐亦不易收拾也。”曹倜听了大惊,不料退隐于村野旮旯的老上司对局势看得这么深透。

曹倜可能并不深知老上司肚里那几根蛔虫。老上司时刻都盼望东山再起的那个时刻,盼望着天下大乱、大局糜烂那一日的到来,只有到了政局不可收拾之时,他袁某人才可能乘乱而起,捞到他想要的全部东西。

备受心灵煎熬的洹上村“养寿”园退隐生活,一下就是两年多。农历辛亥年,也即宣统三年八月二十日(1911年10月11日),是袁世凯五十二周岁生日。这一日,洹上村“养寿”园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一片祝寿庆贺之声。正宴饮间,突然传来武昌起义的消息,众人“相顾失色”,袁世凯立即命人撤去酒宴,停止唱戏。众人议论纷纷,大多认为革命党人像以往历次起义那样,不过昙花一现,难以成功。袁世凯边听人议论,边锁眉思索。想着想着,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不禁捋髯一笑。天下大乱、时局糜烂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有位部属问他有何高见,他说“此乱非洪杨可比”,决不可等闲视之。谈笑之间,意气风发,大有扶倾定危舍我其谁之概。

武昌起义枪声一响,清廷举朝惶乱。摄政王载沣忙令陆军大臣荫昌亲率陆军两镇开赴武昌,并饬海军提督萨镇冰率军舰会同长江水师前往增援。荫昌虽是名声赫赫的赴德留学生,但从未上过战场闻过硝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而且开赴前线的都是北洋旧部,这些将弁心目中唯有袁世凯,根本不听他指挥调遣。清政府内阁总理大臣奕劻是个贪婪成性、财迷心窍、才具平庸的家伙,他的心早被袁世凯动辄数十万两的银子收买了,协理大臣那桐和徐世昌与袁关系至深,这三个实权派将武昌兵变当做向载沣施压、再次请袁出山的好机会,异口同声地对载沣说,非袁不可收拾这次变乱。载沣仍然不听,还对口气特硬的那桐大发脾气。那桐遂提出告老还乡,奕劻也不上朝议事。此时前线军情十分火急,一个又一个带着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坏消息的奏折雪片般飞来,载沣不知如何应付,只好将奕劻、那桐请来重新计议。奕劻坚持说:“此种非常局面,本人年老,绝对不能承当。袁有气魄,北洋军队都是他一手编练,若令其赴鄂剿办,必操胜算;否则畏葸迁延,不堪设想。且东交民巷亦盛传,非袁不能收拾,故本人如此主张。”他除重申原来意见外,还强调洋人也是这么看的。

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的美国代表司戴德、法国代表贾思纳都认为:“如果清朝请一个有力的人(像袁世凯)出来协助它,并同意一些宪法改革,则叛乱将失去它的矛头而不久被粉碎。”“银行团要求能有一个像袁世凯那样的人来保证政府的稳定,”并且肯定地说,“袁世凯在训练新军方面做过许多工作,看来他是制止叛乱浪潮、争回不忠诚的军队,以及同起义首领中的某些人达成协议的唯一人物。”美国驻华公使嘉乐恒建议清政府尽快起用袁世凯,驻京外国公使团对此一致表示赞同。美国政府还专门派人入宫,以命令的口吻对清廷说:“不是任他(袁世凯)做一个寻常的高级官吏,而是作为朝廷的顾问兼皇权执行者。”洋人的威迫和鼓噪,载沣很不想听,但又不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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