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僧 双喜临门

作者 : 永阈限

皋端送我回清凉阁时,正撞上柳凝雪寻死觅活从殿中冲了出来,一众拦路的宫人被她冲开,她跑入浓雾中直奔殿阁西边的湖面而去,谢紫华和博顺侯急着追来,谢紫华轻功稍好,脚下生风于栏杆边将她抱住,又是一阵哭闹寻死、疼怜慰劝……

我侧过眸去不想再看,抬足要走,皋端忽而道:“清凉阁少有人来,雾气这样大,她怎知自己身处此阁,又怎知冲开了众人往西有路可去?”

我猝然一惊,清凉阁四面环湖,只有西边有白玉栈桥通往陆地,柳凝雪刚才失心疯一般冲出来,按理身处陌生的地方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乱跑,我站的这个位置堪堪只看得清玉栏前一长排竹林,她又怎知西面有栈桥临近湖面给她作死?更何况西边站了一长排宫人,她若没脸见人,自当避开他们往东面冲,那么混乱的时候,她却本能地往西跑?

答案只有一个,她熟知殿外格局,之前来过这里!且此刻她心知自己在清凉阁!

她说被人打晕绑来此地,又作何解释?

我无比惊讶地望向皋端,他看似对诸事漠不关心,然则这般细小致微的破绽却逃不过他的法眼!那么我的那些小聪明小心思,岂不一早都被他看破了?

他淡淡然道:“去瞧瞧她的鞋底是否沾了湿地淤泥或榕树枯叶,她便是自己走来殿阁的。”

我:“……”

我原本只是凭空猜测柳凝雪来此私会二哥,二哥督造的皇陵那边出了点事,所以连夜就和工部尚书离开了皇城,柳凝雪扑了个空,却撞见了痴傻的四弟……

皋端三言两语帮我找出了证据,坐实了我的猜测。

柳凝雪羞不能言,改口又说来到此地后才被人下了药……

我暗叹皋端敏锐的洞察力,同时也暗惊到底是谁偷了我的药用在四弟和柳凝雪的身上。明明我去承归殿时衿缨里还有香魂丹,可今早醒来里面就空了……

若说瑟瑟的死是个意外,那柳凝雪的事便是蓄意嫁祸,意在离间我、谢紫华、博顺侯三方势力。

谢紫华和博顺侯找不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我害了柳凝雪,碍于皇家威严,没再发难于我,哑巴吃黄连,一口碎牙往肚里吞。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顾全各方颜面,父皇颁旨赐婚……

我还没来得及查清楚所有事情,父皇竟一同颁旨定下了我和谢紫华的婚期,下月初六,与四弟一同举办……

如此,公主嫁将军,皇子娶郡主,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各宫各地各国纷纷派人前来祝贺,吉词美誉声声不息,喜字漫天,红锦铺地,琳琅满目,赤红如血的宫殿,异于兴奋的人颜,混沌喧哗,浮躁不安,我隐隐有不祥之感涌上,每每残阳染去整片天地,满宫枯黄的叶烧得喋血艳红。

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让我暂且忘了瑟瑟的惨死,原本我想查四弟身上会不会有瑟瑟抓过的痕迹,然而他和柳凝雪玩得太过激烈,手上背上全是柳凝雪抓过的痕迹,哪里还辨得出哪儿是猫抓的。

至于柳凝雪,哭了几天,绝食了几天,病了几天,也就认命了。听说人消瘦了一大半,瘦骨嶙嶙,气色如尸,掀下被子都怕将她惊飞了,早期准备的嫁衣都穿不了了,宫人们又连夜重新赶制。

仓促的婚期并没让我和谢紫华的关系有所缓和,按照前朝皇室婚制,公主与驸马在成婚前须得见上一面,然而那天我与他在礼官面前却视如仇人,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展露一个笑颜。

云珠劝我说,公主约莫误会侯爷了,四殿下临幸郡主后,收拾床单的嬷嬷看到锦被上落了红,柳凝雪真是第一次……

我微微一怔,谢紫华那句“我和她什么也没发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话闪过脑海,头有些痛,没发生过什么又如何?他所行所言皆是在乎她的,只是还没发生而已……

心在她那比身在她那,更让人无法接受。

我牟然想起四弟的母亲丽妃死前,赤红着双眼对我吼道:“……你问我为何处处与你作对?因为你越长越像那个贱人……皇上可以雨露均沾,可以宠幸任何人,可他的心却不能留在任何人那里!他甚至没有得到过你母亲,你母亲却把他的心全都挖了去!她不该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她不该占有了皇上的心!她比任何一个妃子都可恨!恨得让人发狂!”

这句话深深印进我脑中,至今不能忘,第二日,她无端死在了冷宫,死时手里还拽着父皇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听说,父皇先喜欢上她,而后才遇见了母亲,然而母亲却夺走了她所有的爱。

一个苦命的女人,因为得不到丈夫的心,而近乎癫狂的女人……

眼看婚期将近,我又跑去找皋端,一说想念瑟瑟,二说想念佛祖,总之缠着他想办法带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逃婚毕竟不现实,父皇十万禁军守宫门,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我只是在他这里寻一份暂时的慰藉,出嫁之前多瞧他一眼,或者,我还存了一丝妄想,想他能够说些什么……

皋端虽为父皇亲点入宫的高僧,可父皇并不待见他,甚至进宫后,父皇都没有召见过他。幸而国寺的僧侣很早就听闻过皋端舌灿莲花、以一敌千的辉煌历史,不少人对他很崇拜,皋端倍受尊敬和优待,在我看来,他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念经礼佛罢了。

因我这几日总梦到自己勤学苦练《忘忧经》,故而随口问道:“师傅可曾听过《忘忧经》这个武功?”

皋端原本在阖目入定,猛然睁开眼睛,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我迟疑道:“梦里呀,梦里有人教我学这个……”

我对皋端说我很早就喜欢上了他,初见时那句信仰,不是花言巧语,不是虚与委蛇,我从小就梦见他,梦里他和我做过夫妻……

也许是前世缘今生续,佛说,随缘,我身份再高也抵不过生死,他有心避世也逃不过命运……

他听到我说梦里,俊颜微有色变,但却不甚相信:“此经凶险,不可学。”

我一怔,为何梦中那人要我学!“如何凶险了?”

“《忘忧经》源自密宗心法,分上下两部,下部失传,上部单练易走火入魔、神消魂散、凶险异常!”

我心头一震:“神消魂散是什么意思?”

他眸深如一池望不到底的深潭:“忘忧忘我,失忆失心。”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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