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星空 一篇周记引起的

作者 : 处晷

()夜晚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可以的话,流星希望能就这么下着。第三节是羊老师的自习课,他抱了一摞作文本,摘了眼睛,坐在讲台上批改作文。要到退休年龄的他精神矍铄,神情专注。

快下课时,他在黑板上写了五六个人的名字和他们周记的题目,流星看去,有朴邈的,题目就叫《语文周记》,有杨景佑的,题目是《杨柳下的约定》,大抵是关于爱情的。说是大家下来可以借着看看。

第四节上课时,羊老师拿着几本作文,戴上金属边框的眼镜,道:“大家做作业也做得累了,给大家读几篇周记。”然后摊开一个本子,“今天才在下雪,正巧我们有同学写了篇关于雪的文章,其中一部分描写打爆米花的情景,给大家读一下。”

“要是不下雪,对于冬天实在是一种糟蹋。不仅是因为可以打雪仗,而且会碰上打爆米花来的日子。

从家里端上半搪瓷缸子的玉米,要上三五角钱奔着爆米花香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打爆米花的师傅是一位本地人,具体的名字,并不知晓,我们只是都称他‘尿子’,尿子大概三十多岁,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头顶一黑色毡帽,穿着一身有几处已露出棉絮的蓝色棉袄,脸上像是挂满了炉灰,黑的不成样子,唯独两只小眼炯炯有神,不经意的一瞥爆米花炉子上的气压表便知玉米粒是不是要出了。炉子旁边便是用来装出炉爆米花的长尼龙袋。尿子来的时候从不声张,随便找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就把炉子一放,不用吆喝便开炉了。炉子旁积着白雪,有时甚至天上还飘着。

每一炉尿子都是放半缸玉米,一小纸包糖精,轮到我的时候我总是让他多放一包糖精,他也乐意,但也是都会给我说一句‘小孩子吃多了糖精不好’,我那时怎会管这么多,就只知道糖精放多了爆米花便会更好吃。大概会过个七八分钟,尿子便会提起炉子喝一句‘好嘞’,我们便都会紧紧的用手捂住耳朵眼见他用脚猛踩一下炉子阀门,随即‘砰’的一声巨响,满满一炉的爆米花被炸进了尼龙袋,而随之而来的也炸碎了那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恍若搁世般时光从指缝间流过。但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怀念起那段身戴红领巾肩别三道杠的快乐时光,还有那让人倍感温暖的雪……”

羊老师读至此处,便不再读下去,只说这是林渊写的下雪时打爆米花的片段。这文字亦勾起了流星的回忆,回想起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去打爆米花,也是在师傅踩阀门的时候捂住耳朵,但还是被那一声巨响吓得一哆嗦。那时是要少放糖精的,因为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羊老师接后又读了两篇,其中一篇是其他班的,文采斐然。另一篇用犀利流畅的文字倾吐抱怨,说新闻联播每天都是三段式:“前十分钟国家领导人很忙;中间十分钟我国人民处于幸福安康之中;最后十分钟,世界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也谈及教育,旁敲侧击批评任何关于教育的新改革,到了地方教育部就是无论如何考更好的分数,便是对上级指示最好的落实。文章最后引用了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这文章听得很多人都产生共鸣。

读最后一本作文前,羊老师说:“这篇周记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立意,反弹琵琶,是欧阳梦儿写的关于农村的一篇文章,文章从反面来写,不是一般常规的表现农村人纯朴这种,给大家读几段。”

开始听到是梦儿写的关于农村的文章时,流星兴趣盎然,双手扩起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但听得羊老师后来的几句简介,他已是眉头深锁,同时好奇心更甚了。

羊老师一字一句读得十分流畅,然而随着时间缓缓的流淌中,教室里酝酿着一种不祥和的气氛,这气息越来越浓重,像毒药酵,纠葛着人心,又凝住了。暴风雨前一样的闷,然而一旦爆,便会失去理智到几近疯狂。

终于在羊老师读到“农村人目光短浅”时,教室里“啪”一声有人狠狠地拍桌子,接着凳子哐当倒地,骇得全班同学身子一振。“哼!如果没有农村人,这世界的人类都得统统饿死,还能搞音乐?还能拍电影?的确,农村人很多与我陌路,但看扁农村人的人,真是不可理喻!羊老师,话不投机,我生病,这节课请个假。”是流星如同狂暴的野牛,横着眉,气急败坏的挥手。随后他便愤愤地夺门而出。

流星走后,教室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教室里又有一个人跑出去,羊老师这才缓过神,让林渊去看看,其他人依旧上自习。

流星走在篮球场旁,路面只他孤身一人,他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心中难受,自嘲似的一笑:“只有你绝不离弃,绝不背叛。”影子时而变得狭窄,时而又分成三五个,流星深深吸了一口气,快地跑,脚下黑影不停变幻,始终不与流星分开。雪已经停了,他是一头孤单的小鹿,赶一趟雪花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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