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轨迹(新) 第八章 根之印记下

作者 : 会水兔子

()九一

土家人过完二十八后,又会去和汉族人一样过除夕。这是土家族的传统,据说以前土家族和汉族人也是一样过除夕的,提前过年是缘自当年土司王带兵出征沿海抗击倭寇,恰逢腊月二十八。本想过完年再出兵,无奈边烽告急,急报频到。土家人为了让自己的子弟过完年再走,所以就把年提前了两天。后来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守年夜是土家人很注重的,据说谁先抢到了年谁就会来年交好运。有道是“三十夜的火,十五夜的灯”。所以三十夜晚上,每家每户都会在火坑里烧一大炉旺旺的炭火,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谈笑着等待着年的到来。

妈妈从北京打电话了,先是拜年,继而问我们年饭吃得怎样,她说她和那个人已经在全聚德吃了北京的烤鸭,也算是吃过了年饭。娘兴高采烈地和妈妈在电话里聊着,紧紧地拿着话筒谁也不让插嘴,心怕被人抢了。妹妹却和蒙湉在房里试穿妈妈给她买的衣服,她明天一大早要去拜年,算是求个新年新气象吧。

我坐在客房里的电视机旁烤着火,等待着中央一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哥,好看吗?”妹妹穿上了新衣,欢乐地跳到我的面前。

“嗯,好看,”我笑道,“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拉。”妹妹笑嘻嘻地答道。

“呵呵。”我笑着帮她整了整衣领,蒙湉也站在我面前微笑着。

春晚开始了,我们三个孩子边看电视边玩火车牌。娘收拾好了伙房,也端了针线篓过来开始绣鞋垫。爹去给牛上干草了,他闲不住的。

过了好一会儿,爹回来了,不知怎地又嘟哝了娘一句。娘却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拍了一下大腿:“你看看,你们干坐在这里,我连吃的都忘了端上来了,我马上去取。”

“没事的,伯母”。蒙湉劝说道。

“怎么可以呢。”娘丢下针线篓,慌忙跑进屋里。爹站在门口,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去忙他的了。

过了一会儿,娘便拿了一簸箕的东西过来了,有苹果,梨,橘子,糖果,葵花,花生,板栗,核桃……“赶紧吃哦。”娘笑道,却又坐下赶紧去绣她的鞋垫了。

伙房里,传来了阵阵劈柴声。

“娘,爹还要干什么啊?”小妹抓了个橘子,边剥边问道。

“他炸糖煽。”娘头也顾不得抬。

“你怎么不去炸啊?你比爹炸的好些啊。”小妹往嘴里塞了一块橘子。

“小孩子家,有的吃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娘抬了一下头,嗔骂道,又把头埋了下去。

“呃。”小妹又朝娘噘了一下嘴。

“呵呵。”我和蒙湉偷笑着。

又不知不觉过了很久,电视里已经播出赵本山主演的春晚小品《卖拐2》,爹也炸好了糖煽,赶紧端了几个热的进来,说是我们先吃脆的。娘在那里却什么也不顾地绣着鞋垫,爹看了一下埋着头的娘,又摇了摇头笑了笑。终于,电视屏幕上显现了北京时间23:58了,小妹兴奋地马上跃了起来从房里拿了一大把爹在镇上给她买的烟花,拉起蒙湉要去外面去放烟花。

“宁宁,出去点炮竹吧!爹递了一大卷鞭炮给我,笑着说道。

“你去抢年吧!”我起了身。

“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图个什么,你去玩吧,”爹把鞭炮塞在我手里,“快去吧,快到时间了!”

“嗯。”我笑着应了一声,爹却把堂屋上挂着的灯开了。

“哥,快点啊!”听到人家的鞭炮声霹雳啪啦地响了起来,小妹也急了,丢掉了烟花催着我。

“蒙湉你点吧,我拿着。”我把那支燃香递给她。

“别,还是你点吧!”蒙湉有些害怕,为难地说道。

“姐姐,别怕,我都敢点。“小妹接过了燃香,塞到了蒙恬手里,拉着她走近了鞭炮。

蒙湉鼓起勇气把香凑近了鞭炮的引信,试了好几次后,鞭炮终于“吡呖扒拉”电光火石地在漆黑的夜中炸欢了,吓得蒙湉赶紧退了老远地捂住了耳朵。伴随着鞭炮的欢闹声,我和小妹笑了。蒙湉也忍不住笑了。

余下的日子过得真的很快,因为幸福的时光真的是很难守住的。

这几天里,我和小妹四处地走访亲戚和拜年,蒙湉一直都在陪着娘。蒙湉和娘在一起相处得很自然,也很融洽。她看娘的时候,眼中尽是暖意,脸上无时无刻都挂着幸福的微笑。

家中最近很多客人,那些来串门的嫂嫂和姐妹们都很喜欢蒙湉,喜欢她,以及山外的那些她们没有涉及到的故事。

不知不觉,已经正月初三了。

初三的晚上,娘忙活了一晚上没有睡觉,一直在准备给我们第二天要带去的东西。那晚上很安静,小妹用万分不舍的眼神看着蒙湉,拉着她的手,蒙湉也一脸眷恋地安慰着她。

“姐姐,你以后还会来吗?”

“会的吧。”蒙湉转头看了看我,拉着她的手轻轻地答道。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当然可以。”

“你一定要回信哦。”

“一定。”

爹从外面回来了,默默地去了仓里装东西。娘在伙房里又是翻坛子又是找罐子,拿着个大口袋给我们装她精心腌制的各种腌菜。

不知道默默地捱了多久,小妹已经伏在蒙湉身上睡着了。蒙湉却一动也不动地,默默看着她。

一宿无话。

第二天鸡叫了第三遍,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我们就起了床准备去赶车。

爹已经驾好了车,在屋下候着,娘也背起了装着一大背东西的背篓准备出门。小妹还没有睡醒,我们没忍心叫醒她,看着熟睡的她没有动。

“走吧,等下会误车的!”娘催促道。

“嗯,走吧。”我推了一下蒙湉。

“嗯。”蒙湉看了一下小妹,轻轻地应道。

娘扣上了门,我们和她走下了院子,上了爹已经驾好了的车。

“坐好了吗?”爹朝后面问道。

“好了!”娘上了车,大声地答道。

“走了哦。”爹在前面牵起了牛,车开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话很多的娘,此时却不和坐在一起的我们说话了,仿佛怕打破清晨的宁静似的。

就这么沉默着,天渐渐亮了,距村镇交叉口也不远了。

到了等镇班车的路口,娘跳下了车,开始从背篓里拿东西出来:“这一包是酸菜,这一包是板栗和核桃,这一包是腊肉,还有糍粑……”娘把东西放在了板车上,“这一包是在车上吃的,这个大的包是给蒙湉家带的,咱乡下人,没有什么好送的,湉湉你就随便拿点回去哦。”

“多谢了,伯母,都有这么多东西了。”蒙湉恳切地道谢着。

“唉,没有什么的啦,都是些不值钱的。”娘一脸愧疚地对蒙湉说道。她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了似地,赶紧把那包吃的东西塞给了我,就去掏她的口袋了。掏了一会儿,娘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卷红版的毛爷爷,把它塞给了蒙湉:“湉湉啊,过年过节的,我没有什么好打你的,这两百块钱你就当做压岁钱收下,千万莫嫌少啊。”

“伯母,这个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用吧。”蒙湉慌忙推辞着,把娘递钱的手拦了回去。

“这,你莫嫌弃啊。”娘硬争着塞钱,爹也在一旁劝说道。可是蒙湉就是不肯拿。

娘无奈地看着我,蒙湉也为难地看着我。

“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娘的一点心意啊。”我给蒙湉说。

“是的啊,你就拿着吧。”爹又在一旁帮衬道。

“嗯,谢谢伯母。”蒙湉尴尬地朝我笑了笑,收下了娘的钱。

“这就对了啊。”娘看到蒙湉收好了钱,又开心地笑了。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花布帕包的东西递给了蒙湉,“哦,这里还有双鞋垫,是我赶着为你绣的,绣得不怎么好,你就将就着用下哦,以后我给你绣双好点的带过来。”

“谢谢伯母。”蒙湉双手接过了那个小花布帕包,我看到蒙湉的眼睛有些红了。

怪不得娘这几天一直在赶这双鞋垫,原来是为蒙湉绣的。

“湉湉啊,以后有时间的话就和宁宁过来玩哦,这次招待不好,让你们受苦了哦。”娘拉起了蒙湉的手,不舍地说道。

“嗯。”蒙湉忍不住抽泣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傻孩子,以后你就是我闺女了,经常可以见面的,别哭哦。”娘心疼地模了一下蒙湉的头,替她理了一下头。

“嗯。”蒙湉此时只会点头了。

“嘟……”一辆中巴从远处开了过来,爹上前去伸手拦车,娘赶紧给我们提起了东西。

“娘,你多保重身体哦。”我接过了那几个大的口袋,深深地给娘道了别。

“会的,会的,赶紧准备上车吧。”娘给我递了东西,又慌不及迭地提起了几包东西。

车嘎吱地在我们面前停住了,爹马上上了车给我们去找座位。还好,后排还有几个位置。

“湉湉,赶紧上车啊,去坐靠窗的位置,这样就不会晕车了。”娘提着东西,在车门口朝蒙湉叫道。

“嗯,再见,伯母,你们自己注意身体啊。”蒙湉红着眼睛,不舍地上了车。爹又下来接东西了。

“娘,你们早点回去哦,我们到家了会打电话过来的。”我上了车,转身对娘说道。

“嗯,你在车上多照应一下湉湉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坐不得车的。”娘朝车里望了望,有些不放心地对我嘱咐道。

“嗯,知道了,你放心啦。”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爹,让他帮我在行李架上放好。

“再见。”

“娘,爹,再见。”

爹下了车,又跑去驾驶台的窗户边和司机嘱咐了几句。车门关上了,车开了。爹和娘在后面使劲地朝我们摇手道别。直到车开出去了很远,还可以从后面的玻璃中看见他们还在那里,朝这里注目着摇手。

“谢谢你带我去你家乡下过年。”当我送蒙湉回家准备转身回去时,蒙湉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没什么的,只是没让你和你爸爸在一起过年了。”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答道。

“没事,他明天应该会回来了的。”蒙湉淡淡地说道。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好好调整下哦。”我告辞了。

“再见。”

“再见。”

九二

放完假重新回到学校,感觉一切依旧。唯一能够感觉到欣慰的,就是过完年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学习的压力。

也许,当代高中生就像一根金属的条,欠拧。

虽然高一和初中的学弟学妹们还没有来上课,但是空荡的校园却能听得见欢声笑语了。同学们喜滋滋地在一起嬉闹,讲述过年时的趣事趣闻,讨论着压岁钱的得失……老班田还做了个流行的烫,嘴唇还打了一针充红素,见到了谁都抿着嘴笑嘻嘻地,倒还凸现了那两瓣猩红。就连平日里老板着一幅苦瓜脸仿佛谁都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一样的年级组长,也喜笑颜开地逢男老师就精品白沙烟,看来,这家伙过年打牌绝对赢了不少的人民币。

教室内没有人谈成绩,没有老师提年级名次和过线率(m中历年来的优良传统,一般以考试成绩53o分为底数,并以当年高考本二投档线为基础浮动的过线学生与年级总人数之比),没有有关高考的话题……这校园倒还像有点扯得上m中口口声声提的“乐园”建设目标了。

妈妈还没有从北京回来。

但是她打了电话给我,说她和那个人游完了故宫和长城就回来。她在电话里的语调,显现得非常地开心和快乐,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幸福地说话了。

看来无论是对于年轻人还是老人,爱情都有着神奇的魔力。

妈妈说她的头痛经过了专家的诊断,是一种由于长期忧郁导致的神经衰弱和颈椎炎,以及一些并症引起的。她还安慰我说,专家告诉她经过悉心的调养,头痛应该是慢慢可以好的。她叫我不要担心她,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说好。

妈妈说给我买了北京烤鸭,天津的麻花和一些北方风味的特产。她还说她去过了北京几所重点大学的校园参观,有北大,清华,人大,北外……她说她会给我带回她在那里的留影,话余她还希望我自己能够去这些学校参观一下。

我没敢说好了,只说了声谢谢。

蒙湉的爸爸虽然回来了,但是她一有时间还是会来我家蹭饭吃。她说她喜欢吃我们从乡下带回来的糍粑和腊肉,她爸爸做不出那个味道。

我说:“吃完了怎么办?”

她一脸严肃地答道:“吃完了你就再去给我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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