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东家(下) 第二十章 挑衅准新娘

作者 : 陈毓华

十天半个月听起来很长,时间却真的很短,要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都走一遍,还要挑上吉日,真的要有本事。也不知湛天动是怎么办到的,十几天里,该走的流程一样不少,纳采礼时用的是一只鲜活的大灰雁,比起玉雕的雁子,他亲自去打来的更显诚意,得到众人的赞叹。

西太尹带来的一百二十抬嫁妆里,金银珠宝、玉瓷翠碗……应有尽有,可鸳鸯被、嫁衣这绣活,可要新娘子自己来。

对西太瀞来说,女红这玩意,别说绣出个子丑寅卯,她连针都拿不来。

丫头们替她急,她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湛天动也从没要求过她女红要多精湛,她何必自暴其短?

专业有专业的好处,要不然三百六十五行怎么互相流通呢?

扬州痩马和戏子争奇斗艳,出色的绣娘最多,只要出得起银子,要什么没有?

可她还没开口,汤儿和得到湛天动允许,由暗化明正式成为她丫鬟的麟囊,却把绣活揽一个是其他事都不太管,只爱窝在厨下研究菜谱的人;一个是拿刀的暗衙杀人于无形的死士,原来能拿刀也能拿针……她们让她体认到自己的经商能力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个。

两个丫头上阵,但是绣娘也照请,湛天动赶成那样,没有多几双手,哪来得及?不过,西太瀞也没能闲着,林昆来了。

“昆叔,半年不见,您依旧英姿焕发,精神矍铄,人越发年轻了。”先给个甜枣,毕竟自己不负责任的把营生都让他和炎成扛了,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把她骂到臭头?

“一见面就灌我甜汤,不过这汤我喝归喝,你该看的帐册一本都不会少。”她在北方这段时间,见面议事毕竟不易,但透过运粮船,有关生意的重要消息仍会互通,他很欣赏喜欢的姑娘终于快成为南方粮河霸主的帮主夫人,他很欣慰,可公事还是要公办。

“我这不是全权交给昆叔了?帐册您一定是都看过了才会往我这里送,生意有您打理,我放心得很。”他们之间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充足的信任一点都不会少。

林昆微皱的眉间忽然像被熨平了似的,笑开了,“你这孩子,太相信人也不知道要说你心善,还是容易被欺负?但是往后有帮主当你的倚靠,我相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不会多。你瞧,我这一开口,就罗哩巴唆的没完没了,其实呢,我就是找个借口来瞧你,要成亲的人了,昆叔希望你们婚后和和美美,夫妻同心,动儿是个孤苦的孩子,你要对他好一点。”他来,其实并不全为了公事。

“谢谢昆叔,大当家对我好,我就会对他好,这点您放心。”她知道林昆一直以来把湛天动当成自己的儿子,当父母的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美满?

林昆走后,又来一拨访客。

帖子递进来,求见的是湛天动的师母唐夫人。

这桩婚事,男女双方的家族都很简单,所以,西太瀞也没做太多会有公婆罗唆、妯娌掣肘、一院子的通房这些糟心事等着她的心理准备。

对于这个师母,她很少听湛天动提及,在他口中的师父自从手把手教出他们几个徒弟之后就云游天下去了,行踪缥缈,这位师母则是高门世族家里的女子,也许看不起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待他们并不亲切,因此,少有往来。

高门千金女愿意低嫁一个江湖汉子,若不是为了爱情,西太瀞还真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只有为她的勇气喝采。

不管她是千金小姐还是江湖儿女,西太瀞的念头无他,终归是长辈,这客没有不见的道理。

五十开外的年纪,长脸,保养得极好,虽然瞧起来不像和气的人,但笑得春光融融,就像个亲切的长辈。

身后随侍的是一个女子,身姿窈窕,瓜子脸,樱桃口,有双大大的鹿眼,水眸一汪水雾,小小的红唇抿着,看着要多楚楚动人就有多楚楚动人,配着那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更是惹人怜爱,可这么人见人爱的姑娘进门后,连正眼都不瞧西太瀞一眼。

分明是目中无人。

西太瀞没能见到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不过只见这一面,她也不能一言断定,也许人家是害羞了也说不定。

她是主人,主人要有主人的态度,要江湖也可以江湖,要摆架子逢场作戏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丫头奉茶待客,行事有度,主子客气多礼,举止行为让人挑不出错。

那女子也不和西太瀞说话,看着西太瀞和自己的母亲说说笑笑,见她容颜端丽,妩媚藏于骨髓之间,让人一见迷醉,又不显轻浮,打扮不露富贵但样样精致,玫瑰色水流纹斜襟绸衣,金盏花绣花裙,头上一根点翠镶珐琅彩的赤金花簪固定住一头乌丝,女子是被母亲骄纵惯了的孩子,瞧自己一身行头和西太瀞相去太远,脸上不由得闪过嫉妒,鼻子哼哼喷气。

这位唐夫人递给女儿一抹稍安勿躁的眼色。

西太瀞看在眼里,不以为意。

这世间人那么多,不会人人都喜欢她,喜欢她的,她收下,不喜欢的,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

初次见面,客套话多少要拿出来充充场面,内容贫乏得很,不外乎知道她是丈夫大徒弟看上的佳妇,身为长辈有必要来关心一下,毕竟往后是一家人了……说了一轮,大概是瞧着女儿越发不耐烦的脸色,总算肯直奔主题了。

“不过女子经常抛头露面,对大家闺秀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一家人?这话听着不对啊?谁跟她一家人了?

看着是把她的底细都模清了才来的,“我出门在外多以男装打扮,素有往来的生意人也多知道我的身分,无碍的。”她从来没有过要死守女儿身这秘密的念头,也不曾在生意合作对象面前意刻隐瞒自己的性别,只要对方看得出来,或是疑问来问她,她便大方承认。

能释然的,当然继续生意上的往来,不屑于她的,那也没办法。

而且,靠自己能力谋生,不偷不抢,哪需要去问别人的感觉?要是把别人的想法摆在自己人生的第一位,她这生意还做不做?

这位唐夫人的话里满满是以婆婆的姿态来教训她的。

“这更是大大不可,女子扮男装,太不伦不类,整日混在男人堆里,这要传出去,名声可难听了。”唐夫人在叨念不停,嘴脸终于露了出来。

西太瀞不接她的话。

“既然要嫁人了,就该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外头的营生找人管着就是了。”西太瀞有些不明白,这位唐夫人不过是个便宜长辈,凭什么对她的营生指指点点?不满她太外放是回事,觊觎起别人的手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是不会以为自己未来的夫君人见人爱,可是他长得俊,身材结实,地位超然,毫无疑问的顶着漕帮半边天,这样的男人万中选一,哪个女子不会心动?

觑了眼俏脸已成一片红的唐姑娘,看起来湛天动是招人惦记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原来是这意思。

“这些不劳夫人记挂,小女子心里自己有数。”她态度已冷淡,无论有没有眼色的人都该看得出来。

鄙视之,又贪图之,是所谓的上流贵族对商家的态度。

她不生气,毕竟出门在外,这些难看的脸面她还见得少吗?只是这话出自一个肯下嫁江湖汉子的女人口中,不免让人失望。

回马枪一打,唐夫人尽避气恼异常,但想起原先盘算,只好压下怒气,眼神却开始锐利了起来,“我呢,也不是个爱管事的,要不是看在天动那孩子无父无母,没有人替他打点分忧的分上,我何必这么奔波?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你的长辈,说来说去都是为你好。”用长辈的大帽子扣在她头上吗?西太瀞直视唐夫人。“长辈也分个亲疏远近,您这位长辈是自己来的,可不是我请的。”唐夫人吸了口凉气,指着西太瀞说不出话来,若非还想着要顾及自己的身分,怕是多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西太瀞端茶送客。

唐夫人拂袖而起,“商家女果然是个没家教的!不知所谓!”人还没走出宅子的拱门,慢慢看着丫鬟送上来让她消气的悉尼冰糖银耳羹的西太瀞,便清晰的听见唐夫人那闺女气急败坏的尖嗓子一一“娘,你答应女儿要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的,为什么这会却要走人?”

“人家都端茶送客了,你还要我死皮赖脸的赖着吗?”唐夫人端不住脸,声音里都是火烧的愤怒。

“我不管!要不是娘处处阻止我和大师兄在一起,说他没有出息,没有家世,家无恒产,嫁给他不会幸福,我如今何必跟那个狐媚子抢人?”

“你太放肆了!!

“我放肆?娘,那是女儿的终身,这辈子女儿要嫁不了天动哥哥,就出家当姑子去!”狠狠的针锋相对,话里都是埋怨。

唐夫人的声音有些狼狈,就算气得发抖仍试着安慰女儿。“我哪会知道他今天有这般成就?你有没有想过,那位姑娘的相貌和你不分上下,你大师兄现在一心要娶她入门,正在热头上,你硬要在这时候挖他墙角,这亲事是没得谈的。”女子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女子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你要知道嫁了的女人再美也是凋谢的花,过个两年,不新鲜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你大师兄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忘记你们从小的情谊……”竟然是鼓吹女儿去抢别人的男人了。

声音渐去渐远。

听那对母女的对话,庄娘子哪还忍得住,沉着脸首先发难。“真是没天理了,侵门踏户到别人家里来了还一派胡言,这未来的姑爷怎么摊上这种长辈?真的当媳妇家里没人了!”要不是方才西太瀞的脸色没太多烟硝味,她几度都想跳出来甩那对虎视眈眈的母女两个耳刮子,然后把人撵出去再说!家教和礼节不适用在这对母女身上。

就连一旁的十九和汤儿也两眼冒火。

西太瀞拿了个红艳艳的石榴剥了递给义母。“她们可以无礼,我们何必随之起舞?那不就和她们一样了?”不是她自视清高,而是这些年她学会的功课,有的人就是存心来恶心你的,你要生气、认真了,她就得逞了,所以何必呢?

“我一把年纪了都没有你想得开。”庄娘子感叹。

“我才没义母想的那么厉害,被人家下马威的感觉很不好……”原来某人是无名小子的时候人家看他不上眼,这会儿知晓他的身价不可同日而语了,便眼巴巴的跑来宣示所有权。

自己即将所属的男人被人觊觎,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像他这样顶着半边天的男人,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又有多少女子在听到他要成亲了的时候,半夜不睡捶心肝的?

“你千万别多想,只要未来姑爷的心在你身上,没本事的人就不会来纠缠。”她反身搂着义母。“所以说,婚姻也是麻烦事对不对?”咦?“你千万不要这么以为,要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容易,要能白头偕老更不简单,你安心待嫁才是。”庄娘子劝解着。

“我知道了。”

她不会因为这样心中就有疙瘩,但是硬要说没有,好像也不尽然。

为什么女人总喜欢为难女人,不敢去为难男人?是因为对方没把握去说服那个男人,觉得女人比较容易心软吗?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没那么大度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无论谁来说都不成!

到了夜里,凉意一点一点的渗进了房间,庄娘子怕义女着凉,只要西太瀞睡下就会亲自去把窗子拴上,可西太瀞总觉得夏天的月娘美,舍不得那凉爽好入睡的夜风,总会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她真的没那么矜贵。不过,她知道义母是为她好,自从有了义母以后,她真像有了个娘,庄娘子把她当成孩子般照料,陪她说话,对她嘘寒问暖,想着她该吃什么,想着她怎么保养肌肤,教她下厨,把她从头管到脚。

她被这些闹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晚膳吃了,把人都打发出去,然后躺下没多久,窗子就咯的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西太瀞转头看去,那露出来的脸居然是湛天动。

他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撩起袍子下摆掖在腰间,不费什么力气的从外头翻了进来,接着转身阖上窗子。

西太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婚嫁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吧?

她坐了起来,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怎么来了?”眼角余光瞄了瞄屏风外头的人没有动瀞,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就想来瞧瞧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义母不只照三餐喂,盯着我吃饭,还要喝汤吃点心……除了这些还不包括药膳补品,她都不知道要把我养成什么才能放心呢。”也就几天没见,忽然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了,以前的坦然好像都不见了。

看着西太瀞白里透红的脸蛋,他不能明着说庄姨的补汤真有成效,但对于她一直养不出肉的身板这会儿多了桃子般水润的曲线,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眼里的情意一下子没管住,赤luoluo的露骨了起来。

“你就来这里傻站的吗?”这人,当这里都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人吗?屏风外的十九和婳儿可是听到声响随时会进来的。

还有他那眼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没吃过羊的狼盯着,对方在琢磨着要从哪下口湛天动也知道自己的目光放肆,他捏了下拳头,目光渐渐变得平和。

“我听说师母来过你这?”

“嗯。”

“我对师妹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这是表态吗?“嗯。”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西太瀞吸了口气。“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和那位唐姑娘同门的时间你都没有喜欢上她,我又怎么会因为她说了什么就对你起疑心。”湛天动心情大好,胸口满是甜蜜喜悦,方才那个紧张到不能呼吸的人不见了,他就知道他喜欢的女子不是那种容易疑神疑鬼的性子。他凑上前,在她鬓边飞快的亲了下。

西太瀞瞬间脸红,看着他那像偷着腥的满足神情,只能嗔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后来湛天动又偷偷来看了她好几回,也送了好几回东西,有时候是得到的新玩意,有时候是街上新开张酒楼的招牌吃食,有时候是花房里刚开的花。

拿了人家那么多礼物,她想回礼,却苦于手头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想来想去,丫头们给她拿主意,没有什么比送荷包还要好的活。

于是她主动向义母说想学绣个荷包。

有很多天,她忙着对付那荷包,直到湛天动有天又爬窗子来,看见了她的手指头。

“不如你给我做一双袜子好了。”丝绢布一栽,只要缝个边就可以了,比起剌绣要简单得多了吧。

“咦?”

“我每天东奔西跑,袜子用得凶,那荷包什么的我多得很,你就别忙那个了。”就为了给他回礼,把十根手指戳得像肿馒头,他宁可不要。

西太瀞垂下眼,“……操持家务我也不是很懂。”她想过了,虽然她就嫁给湛天动这个人,但是绝对不可以小门小户的关起门来过日子,他府里就他一个主子没错,可听令于他的人就有百来号,那绝对不是她想怎么过日子就可以的。

“瀞儿。”

他这两个字叫得又软又清晰,好像从丹田发出来,又像从舌尖缓缓吐出来。

西太瀞抬头看他。

“我想要的一直以来只有你,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从来没想过你要为了我做什么改变,我只要你……是你就好了。”屋里暖热,湛天动就那样站着看着她,比起心动、喜欢她,现在的他更想表达他的爱意,更想碰触她。

她心头狂跳,眼睛一热,视线顿时模糊了。

这男人是真心实意的替她设想,没有丝毫为过他自己。

她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改缝一双袜子吧……

后面的日子虽然不能每天都见面,还好西太瀞也不觉得患得患失,有时候隔着窗子,她能看见湛天动模糊的身影透过月光映在窗上,丫鬟或义母不在的时候两人也能说上两句话,就觉得无比安心。

这天一早西太瀞被十九从床上挖起来,漱洗过后,换上崭新丝绸中衣,迷迷糊糊的被按着坐下,脸上传来两根棉线绞过的麻麻小疼,原来是全福夫人一边为她开脸,一边说吉祥话,她终于醒过来,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不是她对今天的日子不经心,而是最近几天对将来夫妻生活想得太多,太放在心上,以致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折腾到睡去,真正的大日子反而爬不起来了。

接下来点绦唇,梳发髻,穿吉服,盖上金凤呈祥的喜帕,远远听到府门外传来鞭炮的声响,吉时到,六十六匹高头大马,三十三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姑爷亲自来迎亲,陪同迎亲的有玉皇子朱璋和大皇子朱毓,能得到两位皇子陪同,这是何等的殊荣!令人吃惊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两位矜贵的皇子都是不请自来,朱璋和湛大当家有多年“情谊”,于情于理自觉是给了湛天动大面子,可临王爷朱毓这一脚横插,却完全出于拉拢的心。

西太尹背着姐姐出阁,送上花轿,短短路程,两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又喜又悲。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他话说得诚挚,眼里却满是不舍和暖暖的亲情。她用力的点头。

喜乐吹翻了天,鞭炮劈啪乱跳,乐手在队伍最前面吹吹打打,风光游过街的嫁妆箱子长长一条队伍,令人侧目。

花轿在震天乐声里进了湛府大门,穿过辽阔大气的大院子直达二门,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红灯、红绸、红毯、红囍字……喜堂设在主院,新人拜高堂时,昆叔坐在主位上,一身崭新宝蓝锦袍,气色红润,接受了两人的大礼。夫妻交拜后,仍旧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新郎手执的彩球绸带引进了新房,观礼的客人在小厮的引路下去了前院正厅。

新娘子坐上床,儿孙满堂的全福夫人已经铺好床,在床上撒了各式喜果、荔枝干、红绿豆等吉利物。

一身大红袍的湛天动用喜秤挑起新娘的喜帕,一颗心忍不住又悄悄的跳快了些。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娇艳如花,绯色染颊,带着旁人难以窥视的娇治无双。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喝过合卺酒,吃下子孙饺子,他垂眼看着她粉女敕的唇,吐气如兰的气息,眼里有把温温的火。

他想过千万遍,想和她在一起,想不到今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老天实现了他深藏在内心的渴望。

西太瀞被他看得全身发烫,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如果可以,我并不打算去。”他的眼色更深。

喜娘和派过丫头婆子仆妇小厮们喜钱、刚进门的四个丫头,都被惊得一愣一愣。

“咳,姑爷,外头的客人都在等您呢。”得去敬酒啊!“最有经验”的麟囊忍不住提“你要照顾好她。”他还得招呼宾客,推杯换盏。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麟囊双耳微红,姑爷对小姐爱护备至,一片痴心,即便她已经嫁过人,仍不由得羡慕得紧。

湛天动一踏出新房,麟囊和春水代替西太瀞打赏了喜娘,便指挥几个没经验的丫头,为如今要改称呼为大女乃女乃的小姐梳洗换妆,取下她手腕七八只龙凤金镯、手钏和各色宝石戒指,收拾妥当后,退出新房。

屋里头忽然瀞了下来,偶尔听得见红:彤彤的囍字灯笼里烛心迸出火花,把四周照得分外明亮。然而,大红喜床上宽两尺长的白绢叫她神经紧张,对于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套套欲动的心更加不安了。

新房外的喜宴吃的是红楼宴、三头宴、全藕宴,扬州菜之最。

宴客分成三进,只要是上门来道贺的客人,无论是闸工坝口的工人,或是纤夫运丁,甚至普通百姓,皆安置在最外围前院的流水席面。往里一圈,安置的是漕帮兄弟、当地豪绅、漕司主事、商帮行首、盐商船厂的来人,甚至京官和绿林汉子,宴客中亦可见以杰克逊为首的金发碧眼异国人谈生意的踪迹。正厅里则多是自家人,七分堂堂主,还有大大发挥了花瓶作用的两位皇子。

女眷又另开席面,安置在二门的堂屋里。

无论亲疏远近,送上的贺礼,都是价值不菲,尤其是江南七省三十二家牙行送来的贺礼几乎堆满正厅,叫人瞠目结舌,漕帮人脉之广阔,非同小可。

朱毓淡淡看过那些价值连城的贺礼,又不着痕迹的觑了眼新房的方向,胸中有着说不出的闷。

他还是小觑了那个丫头和她的男人。

但,也加深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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