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宫略,夜帝很美味 碧玉山水赠天子

作者 : 苏若鸢

早在圣宗楚奕还未定都于此时,这座倚靠着北岭雪山的都城有着一个很诗意的名字——雪州。

京城的寒冬很漫长,大抵自十一月初开始,直至来年四月,才会有万物复苏,春来回暖的迹象。

这是慕容紫来到京城的第二个年头,在她恍不自知间,早已习惯了迎面的寒风,还有那一道道将城池包围得坚固无摧的灰白色城墙。

曾经她最为厌恶的便是那些无法凭己之力逃月兑的铁墙铁壁,而今,却成为了让她感到安全的存在钤。

楚萧离与她双双换上常服,并着带上同样是来京城一年多还没出去‘见过世面’的孖兴。

楚萧离素喜明媚张扬的颜色,欣长玉美的身上着一件菖蒲色银云纹锦袍,锦带束腰,广袖和领子边上褂了寸宽的雪白狐狸毛,外面罩一件玄黑色缎绒貂皮大氅,衣身上有暗色的刺绣。

杵进了细细寻望,便是叫人看清,那竟是暗金色的龙纹!

楚萧离有许久没有到大街小巷走动,故而他身为天子,在穿戴难免多是明黄与龙纹的搭配,临了要出门的时候,翻箱倒柜一番过后,才发现竟没有合适的外袍。

只……起了玩乐之心的万岁爷说什么也不肯将出宫推迟,便笼统的挑了这件不那么显眼的暂时穿上,去到城中实在被人识出端倪,再做另行打算。

慕容紫见他如此随性,摇着头无奈,端的是奉陪到底。

反正只在皇城根下晃悠,就算有守城的侍卫军不识真龙之颜,将他当作乱臣贼子,她还能去国公府或者相府或者尚书府搬救兵。

再不济,万岁爷武功盖世,打一架呗。

她怕甚?

而慕容紫自个儿则作京中贵妇人的寻常打扮。

绛色连身长绸长裙,裙有好几层,一层月华,一层天水一色,一层莺茶压重,裙下那双玉足被及踝的绣鞋包裹完好,鞋上缀有猫眼儿石,莲足步步生光,世家小姐的风范有了,贵气也有了。

她的鞋子是最讲究的,除了做女官的时候穿戴什么都与其他的女官一样,这之前之后,包括现下,每双鞋子都要亲自过宁氏的手。

从描鞋样,选缎面,刺绣花样儿,还有用料和点缀,一年四季,每季最少要准备十二双。

宁氏常常说,女子的脚最是矜贵,鞋子穿在脚上,舒服的是自己,好的表象便是专诚让人瞧去的。

衣裳和珠钗首饰,那都是俗物,只有鞋子,若隐若现在裙下,不张扬,但一双好鞋与人瞧了,别个就会知道,这人家定呵护珍惜着女儿,去到哪里都没人敢真真欺到头上。

慕容紫对鞋子的事儿亦是记忆犹新。

六年前初来乍到时,只会一味心安理得的接受,到如今,每每留心到自己脚上不同的、精致用心的鞋子,便能感受到宁氏身为母亲对她的关爱。

再一想到那日在国寺的种种,心中无不惆怅难舒。

唯有相信曦昭国师的所言,假以时日,等待宁氏真正的接受自己罢……

一扫心间阴霾,慕容紫低眸去寻望穿得像个圆团子的孖兴,忍俊不禁。

才过了一年,与初次相见时比较,小家伙高了至少半个头,眉目间有了越发肖似他父皇的英挺,眸光也比着一年前清明了许多,再不是往昔那般对什么都懵懂无知的稚童了。

但,这并不影响萧氏对独孙的重视。

听闻儿子要带孙子出宫,想是这样冷的天,萧氏忙使了如意姑姑将爱孙接去仁寿殿,亲眼看着六名手脚麻利的宫婢,花了半个时辰,将孖兴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那里里外外十几层,愣是将在孩童中亦能算作有翩翩风度的小殿下裹得像个模样儿挫笨的包子。

慕容紫瞅着他好一个乐,他是人小鬼大,拧着两条眉毛,费力的将小手摊开,愁苦的无奈,“能够博小紫姑姑一乐,我也甘愿了。”

……

经过出宫时,天早就黑透了。

乘马车驶离皇宫约莫三条街后,京城夜象才真正逐渐展现在眼前。

雪州有着不逊于任何一座城池的繁美与喧嚣。

浮华于尘世的纸醉金迷,刚毅古都的威严冷冽。

阴暗角落里的肮脏污秽,入眼可见的鬓影衣香。

世间万象,芸芸众生,大楚之貌,全然汇聚在这里。

这次出宫,随行的人不多,花影月影做侍婢打扮,跟在慕容紫身旁伺候,东莱是楚萧离不离身的长随,溟影便是侍卫。

再加一个偶尔听到风声的洛怀琰,死乞白赖的做跟班,出来给自己松口气。

说起宫里的日子——啧,心酸又气短!

如此,算不得什么大阵仗,京城天子脚下,人与人之间往来多是客客气气的,都知道王公子弟大街上一抓一个准,不小心就引起大家之间的争斗,那都是常有发生的事。

只美中不足的是,霍雪臣奉太后之名带了若干禁军着便衣暗伏四处。

别看他们一行人伸出两只手就能数得完,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怕是眨眼间不及哪个反映,就被解决得干干净净。

带上妻小,楚萧离做主,直径前往歌舞升平的城南夜市,当中一家远近闻名的酒楼,打算一边用晚膳,一边听酒楼里戏台子上说书先生有滋有味的讲大楚的名人轶事。

皇帝微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酒楼的菜色不贵,贵在分九等的座儿。

中空的格局,统共有六层高,楚萧离选了三层正中的雅间,为了避免被扰,左右两旁的也一并包下了。

有北方特色的地道小菜端上来,再精美的炉子上把酒一温,底下的说书先生真假参半的讲皇族秘辛,讲北狄之乱,四下文人雅士、百姓书生跟着议论,气氛很是热闹。

虽然这个世界男尊女卑,但好在并未过于迂腐封建。

女子平日也能时时出门,坐茶馆,逛花会,听趣闻,就是跟着闲谈两句都是能够的。

从前在苏城的时候,慕容紫也不时会出去游玩,泛舟赏春,诗情画意,自打摊上了万岁爷,来到京城,而今再出一回门,得那酒楼掌柜的恭敬的唤了生‘夫人’,才是恍恍然,不觉间全是变化。

若没得个人来提醒,还将自己当成是十六、七待嫁的妙龄女子……

宫里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她和孖兴出来的时候倒是有些饿了,在酒楼里略略果了月复,再坐下去便觉无趣。

楚萧离看了出来,不再多留,领她二人出了街。

又快到上元节了,大街小巷的商铺夜不罢市,茶馆酒楼生意兴隆,满大街的人,擦肩而行,人声起伏不绝。

沿着街边有许多流动的小贩,有卖各种琳琅小玩意儿的,也有卖只有京城才有的特色点心小食。

每行一段路,那些宽敞的地儿中间早早的搭起台子,地道的南方杂技,新鲜的异国舞蹈……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转睛。

慕容紫对这些多是走马观花,倒是孖兴,每经过一处他从没见识的新鲜,定要驻足观望个够,久久都不愿意离开。

外面多好啊,外面自由自在,连天都广阔得无边无际!

逛了小半个时辰,孖兴停在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前,如何都不肯走了。

他还没到长个头的时候,故而还不得那摊子高,穿着绵厚的衣裳,他费力的垫脚,两手扒拉在摊边,伸长脖子,同捏面人形容:他要一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悟空。

慕容紫上前去帮他描述了一番,捏面人领悟得很快,眨眼功夫就捏出个握着金箍棒,探手远眺的孙行者。

孖兴因此一发不可收拾,笨拙的八戒、忠厚的沙僧,还有骑白马的唐僧,再来八个蜘蛛精,他全要!

见儿子兴致浓厚,楚萧离不好阻拦,让溟影和怀琰陪他,自己则牵了慕容紫的手,两人逛到别处去。

花影等见状,都悄然退开,不再多做跟随了。

京城夜象,斑斓纷呈。

行在其中,慕容紫不时侧首看身旁男子扬笑的俊容,仿佛能够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转首目视前方,她也笑,“看来九郎这昏君是当不成了。”

楚萧离将她看了一眼,深眸弯了弯,“也许罢。”

对于百姓而言,只要安居乐业,他就是能够流芳百世的明君,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我有些好奇。”走着,慕容紫与他闲聊。

楚萧离柔色望她,问,“好奇什么?”

慕容紫眉间轻蹙,很是认真的思索,“是不是生在皇家的男子,都有一颗君临天下的心?”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轻易压过她的话语声。

说这些,倒是没有哪个会真的听去。

楚萧离失笑,简而言之的坦然道,“当初决心争,无非出于最简单的求生而已。”

生在帝王家,皇子的命运比公主要艰险难行许多。

不管公主有多悲惨,莫过于被当作和亲的工具,远嫁异国他乡,莫过于与意中人失之交臂,不得恩爱不离。

这些事儿,放在有些家底的官宦人家,都是常有的。

而皇子就不同了。

并非治国之才就能当皇帝,光是哪个皇子天花乱坠的想想,更不成!

要讲求嫡庶身份,母妃家世,蠢笨了不行,靠山不够大不行,生早了不行,生得太晚更不行。

就是你不争,你能保证你的兄长弟弟稳坐皇位后,不怕你生出异心来,要取你的命?

由是楚萧离这淡淡一句,慕容紫心领神会。

遂,她看着他俊削的侧脸,又问,“那除了这样是不得不争的,有没有什么事是出于你本意想做,真正想要的。”

“有啊。”楚萧离不着痕迹的帮她揽去那些拥拥挤挤的人潮,眉目间略带几许若有所想,而后冲她莞尔,干脆道,“你。”

“……”

慕容紫僵了僵,脸皮上挂不住他灼灼眸光里那些绵长似水的柔情,羞得脸都红透了。

侧首回避之余,身旁就近卖玉器的商铺将她吸引得顿步。

走过去细看,商铺的门面外摆了一个摊子,摊面上摆了许多质地不同的玉,方的,圆的,大小不一,花鸟山水,名字纹章,倒是有趣。

两个小厮各占一边卖力吆喝,玉宝斋年末酬客……

再看那亮堂堂的店铺内,来客络绎不绝,许多穿着富贵的夫人太太们都在挑选着。

慕容紫刚心思微动,旁侧的楚萧离就会意道,“进去看看吧。”

宫里什么都有,宫里什么都好,可是难得出来,随心买几样带回去,总能够锦上添花。

无非给自己讨个乐趣。

慕容紫忽而感触,自己和那笼子里养的金丝雀,其实毫无分别嘛!

不过还好,和她一起关在里面的,还有一只称霸天下的真龙。

……

玉宝斋是京城老字号,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听段意珍提起过,八层的格局,进进出出的身影非富即贵。

慕容紫还在其中见到两个面熟的官太太,不过好在各人都专注在精美的玉器上,谁也没留意她和楚萧离。

老字号绝非虚名,刚跨进铺中,立刻迎上一名面皮干净的小厮,殷勤招待,问她所需。

慕容紫来意明确得很,只问,“听闻你们宝斋有现成的雕玉师傅,我现下就想要两枚玉佩,正反两面都要雕字,何时能取?”

宝斋的小厮平日招呼的多是达官显贵,虽对慕容紫这张脸容不熟识,却是凭着敏锐嗅觉,断出她出身不凡。

加之她身旁还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说是远道而来的权贵都有些折煞了。

故而,对着初来乍到的贵客,直接将她领往五楼,暗中使眼色:知会掌柜的。

五楼相较下面要安静些,上了楼梯后,直通一条长廊,左右两旁都是隔开的包间,玉珠帘轻垂,依稀可见里面间或坐了客人,由专门的老师傅展示说明不同的玉器。

慕容紫坐定在其中一间,小厮们进进出出,奉上好茶,再取来厚厚的一本金边册子,先给她选样式。

楚萧离见她二话不说的翻看起来,心中有数的模样儿,他不好打扰,耐心的在一旁饮茶作陪。

别瞧着玉佩虽小,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寻常人家得一枚好玉,雕琢成型后,能够当作传家之宝,世代传承。

而世家,官家,商家,都有各自的家徽纹章。

每个嫡出子女,自出生起,便会得到自己的那块玉佩,慕容紫也有,只她不爱时时佩戴在身上罢了。

自古玉就是连城之宝,非其他珠宝能够相比。

由是这小小的玉佩,又比着其他的玉器,无论在明堂上,还是价格上,都极有讲究。

自个儿选,若选不好,反而会成为掉价的笑话。

慕容紫敢在初次走进京城第一家的玉斋里买玉佩,还要亲自写字来雕刻成型,本身已是件了不得的事。

因她来的突然,四下不得仆从跟随,那身旁的男子却像是面富贵活招牌,让人轻易不敢怠慢。

很快就惊动了大掌柜。

不过这会儿子,她和楚萧离都没得意识。

翻了几页,她就拿定主意,选了一个简单大气的样式。

其后由着玉器行的老师傅逐一端来初有形状的玉料,供她选择。

每次黑绒托盘都会摆放十二枚玉料,来回反复了几趟,慕容紫总算挑中一块。

殊不知,外面站那一排,这才齐齐松一口气,更加深信:来人必定极有来头!

里面的老师傅已变作大掌柜,见她选定的是那块玉,心下又复杂,又有几分惊喜,略作一思,他只道了一句,“夫人好眼光。”

慕容紫不觉异样,把头点点,目光还落在手中那块玉料上。

玉料层次极佳,外面冰糯如流水,往里瞧好似有层层薄雾晕染其中,通体不乏剔透,但又并非一般冰种的玉,透明得像玻璃珠子,一点灵气都没有。

在玉的下方,还带有丝丝墨绿暗纹,高低起伏,青山远黛,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

碧玉山水赠天子,再合适不过了。

慕容紫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掌柜道,“就这个罢,你且取来笔墨纸砚,我写两个字。”

言罢,掌柜却泛出难色,忐忑的偷看了坐在旁边的楚萧离一眼,道,“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此玉……本店不卖。”

慕容紫一听就犯了疑惑,“既然不卖,你却又放在这里给我选,诚心戏弄我不成?”

“小的不敢。”两手垂于身侧,掌柜低下头,“只因夫人来回看遍了店中所有最好的玉料,却迟迟没有选定,夫人当知道,咱们这一行讲求一个底子,若然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在行内怕要成为笑话了。”

所以为了显得玉宝斋当得起‘第一’的字号,不得不把这不卖的宝贝拿出来,镇她一震?

慕容紫侧目。

再看手里的玉,忽然明白了。

连她都能一眼看出这玉上的花纹如同大好一片锦绣山河,谁敢在这样的玉上刻了名讳家徽,招摇过市?

就是有这样大胆的人,店家也不敢买。

掌柜见她迟迟不语,便继续道,“此玉名唤‘锦绣’,乃宝斋太老爷在西岭雪山凿得,早就言明,乃为镇店之宝,夫人今日没有看中没关系,大可留下府邸地址,改日来了新的玉料,小人定亲自登门,先给夫人过目,您看这样可好?”

慕容紫哪里愿意听他这些行规明堂!

不干她的事儿,反正她就是看中了。

端起茶碗饮了两口香茶,她抬首,淡语道,“可是掌柜的,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别的我还就是看不上了,况且……”

轻轻顿了话语,她挑起一笑,对那掌柜道,“你说这玉唤作‘锦绣’,我觉着真真适合我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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