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梦令 第十章 狐

作者 : 第八旋律

对于林叔,司空妄并不比别人了解得多。虽然相处了三年,可扪心自问,司空妄只知道他姓林,六十二岁,同样也是外来,现在开着一家冥衣铺,扎纸人的手艺不错,而且是个不错的风水师。至于其他,司空妄不知道林叔是从哪里来的,是否有家人,甚至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

林叔之于司空妄就像是一个迷,从当初他拿着一封信找到林叔时就是。这么久了,这团迷没有解开却好像越来越理不出头绪了。

面对司空妄的询问,林叔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摇个不停,自顾自的向前走,给司空妄留了一个苍老的背影。

下午的时候吃了亏,所以秃子表现的很听话,远远地就能看到孙五继家大门上那面镜子反shè出来的光。院子里的狗似乎被四猴子砸的不轻,现在见到司空妄和林叔也不叫了,只是弱弱的哼了两声就又缩回了窝里。

进了孙五继家屋里,司空妄和林叔两人之间没再说什么,也确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外面又拿了些柴塞到了炉子里。毕竟屋子里有几天没烧火了,凉气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尽的。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火炕已经烧的有些烫手了,这时候四猴子和秃子鬼鬼祟祟的回来了。

“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血味?”林叔刚刚把电视打开,正在看新闻,突然皱了皱鼻子,看向秃子手里提着的袋子。

“好东西!”秃子得意的答道,然后拉着四猴子两人跑到了厨房。两个人缩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不时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咣咣的碰撞声。但一会两人就明白了,因为那股浓厚的狗肉香实在是让人垂涎yù滴。

四猴子拿着碗筷先出了厨房,给司空妄和林叔一人一只,又把自己的和秃子的摆好,然后像模像样的喊了一嗓子:“小二,上菜喽!”

“来喽!”秃子非常配合的应了一声,端着一个大盆来到了众人前。大糖瓷盆里装了满满的热气腾腾的狗肉,香气四溢。在孙五继家窗台下放着一只花盆,里面插着发芽葱,四猴子拔了两颗扒了下,也不洗不切,用手掐成几段扔到了锅里。

司空妄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拿起筷子就开吃,可林叔就有些不明白情况了,拿着筷子看着肉,吃也不是,不吃还馋。

“你们在哪弄来的狗肉?”林叔问。

秃子吃得正欢,听见林叔问,含含糊糊的答道:“就那个什么柱子的那个,下午拿雪泼咱们的那家伙。”

“四柱子”四猴子在一边补充道。

林叔恍然,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原来是他家的狗,我早就看那只狗不爽了!林叔恶狠狠地说完,也加入了战团。

四个人风卷残云,一大盆狗肉居然还没够,林淑端起盆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打了个饱嗝对秃子说:“怪不得你小子中午吃饭时候像头饿狼,到了晚上一桌子菜都没动几口,原来早就打算好了。”然后小声的问:“剩下的狗皮、狗肠子什么的你们都收拾好了吗,不会被人找来吧?”

秃子正在悠然的剔着牙,听见林叔这么说,他嘿嘿一笑:“这个您老大可放心,我们又不是新手,保证他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敢惹他秃爷,也不去打听打听,秃爷是什么人物,吃他一条狗给他涨涨记xìng。”

秃子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子,四猴子在一边说:“你也就吃的能耐。”说完无视了秃子的愤怒凑到林叔林叔边上问:“林叔,您老人家安排的事我办完了,您看看我的事?”

四猴子说的自然就是那个林先生所说的跟二疤瘌的司有关的杀劫。

“这个你不必着急,我从你面相上看出来了,你暂时还没有事,死不了。而且你的事还要看看周围情况才行。”

在晚上要睡觉前发生了一件令林叔惊喜的事情。在放被褥的那只炕柜里,四猴子居然找到了一只暗格。在下午四猴子和秃子翻东西的时候因为秃子突然撞邪所以落下了这个地方,到了晚上秃子闲着没事又翻了一遍,在最下面发现了它。打开后却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块羊皮。

这块羊皮巴掌大小,边缘极不工整,似乎当初是从一块整体上硬撤下来的,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

秃子对这种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撇了撇嘴把羊皮扔到了一边,可林叔看到羊皮后却是两眼放光,一把抢在了手中,速度快到让司空妄惊讶。

林叔手里拿到了羊皮残片后到一边借着灯光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对于这种东西司空妄自然同秃子一样xìng质缺缺,倒是四猴子却表现出了极大地兴趣,凑到林叔身边也想看看,却被林叔轰了回来。

在四岭村的第一夜就这么风平浪静的度过了。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发亮司空妄就醒了,因为从外面传来了极大地吵闹声。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背,林叔三个人还睡得正香林叔甚至还保持着端看羊皮的姿势。

昨天晚上虽然把屋子烧的暖和了,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想要把屋子烧热,炕就要足够热,所以当他们想睡觉的时候炕面已经烫手了。几个人干脆各自找了个地方和衣而睡。

外面的吵闹声仍在继续,这引起了他的兴趣。轻手轻脚的挪了出来,司空妄打开门到了院子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顿感舒畅,城市与乡村的差别立现。在城市里绝对嗅不到这样令人心情愉悦的空气。凝神听了下吵闹声,司空妄大概了解了吵闹的缘由,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四柱子。喊叫的缘由自然是被秃子和四猴子弄来分而食之的大狗。

无意于听听别人吵闹,他采取了作为贼应有的态度,退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的时候林叔三个人都醒了。林叔是因为年纪大了,觉轻,四猴子和秃子则完全是被冻醒的了。这也是平房的一个特点,所有的热都来自于火炕,但火炕不能像楼房里的暖气一样有专人烧锅炉,时间长了就会凉。

司空妄走到厨房,那里还有昨天剩下的柴,正好用来生火。

“外面在喊什么?”既然醒了,外面的声音自然也就能够听得到了,林叔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一边问。当得知是四柱子后,林叔非常干脆的选择了闭嘴,又跑到窗前看起了那张羊皮残片。司空妄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小的一块羊皮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即使是画满了他不认识的文字。

“哈哈,活该!让他知道一下他秃爷的厉害。”最高兴的是秃子,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觉得报了昨天的仇。

司空妄这边火刚点燃没多长时间孙友全就来了,是来叫他们去吃早饭。

既然是早饭,自然就没必要那么麻烦了,而且昨天晚上他们四个人还吃了整整一大盆狗肉,压根还不饿,草草的扒拉了几口就算是吃过了。几个人稍微坐了一会,在林叔的授意下,孙友全带他们出去参观四岭村周边。

在孙友全家,司空妄又感受到了那种被注视的危机感,就仿佛猎物正被捕食的野兽注视一般。

虽说是参观考察,但其实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四下里望去,具是雪漫山岗,唯独林叔所说的蛇王毒牙的那两座山上怪石突兀仍清晰可见,竟是没有积下一块雪白。

因为是冬天,所以基本上没有人进山,又因为刚刚下过大雪,几个人走的更是辛苦,深及膝盖的雪让四猴子和秃子怨声载道。孙友全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也看得出并不情愿,只是碍于有求于人所以无可奈何。

五个人的队伍里,只有司空妄和司空妄若无其事。司空妄是因为体力好相比于从前所受的训练,现在这点雪路简直就是无足轻重。至于林叔则就有些奇怪了。

平时的林叔绝对是能坐车就不走路,能呆着就不动的人,但此时林叔兴致勃勃的走在最前,无视了大雪带来的不便。他手里拿着一块不知原来装在哪的罗盘不时比对,似乎是在找着什么又不时在一张硬纸板上写写画画。

北风在耳边呼呼刮吹过,像一把把小刀子刮在脸上,虽然不曾流血,却是将脸刮得生疼。天气却是很好,称得上是阳光明媚。缕缕阳光算得上是冬天仅有的一点温存,照在雪地上,整个天地间一片闪亮,若是看得太过入神一定会被晃得眼冒金星。

几个人先是去了村南方向的“两颗毒牙”其中的一颗,然后下山爬北边的一座。

在司空妄看来,这山到没有林叔说的那么可怕,倒有些像护卫左右的两个守卫。不过毕竟对于风水这一类学问他并不了解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不然又会让林叔抓住教育自己的机会唠叨个没完。

站在半山腰上向下望,心情格外舒畅。

虽说是山,其实也只有十四五层楼的高度,却因为地势的问题显得很巍峨。这两座山都很陡,又因为风大的关系,林叔爬到半山腰就停下了。这一停下除了司空妄和林叔,其他人都瘫倒在地上。不过看得出林叔也只是硬撑罢了,强自站着,却不忘拿着那块罗盘比对,在纸板上画。看司空妄伸头来看,林叔却把纸板收了起来。

“林叔,我看这里的环境好得很,完全适合建一座度假村,咱们回去吧。”四猴子躺在上疲惫地说,连头都懒得抬起。

四猴子的话是孙友全最爱听、最想听的了,所以他在四猴子说完后不住的附和着。

“年纪轻轻的这么不中用,连我个老头子都不如。”林叔自然是知道四猴子叫喊的原因,估计他自己也累得够呛,于是对四猴子说:“等一下,看完东边的山咱们就回去。

一听到要去村东边的山,原本在一边赔笑着的孙友全突然不笑了,他凑到林叔身边小心的对林叔说:“东边的山就没必要去了吧,这么深的雪,大家都走了一上午了,也累了,该回去吃饭了。

经他这么一说,司空妄抬头像天上看去,果然,rì头已经很高了,估计应该十一点了。

“没关系,咱们去看完了在吃饭。”林叔活动了下因为走了一上午而有些疲酸的腿。

自从见到孙友全以来,因为有事相求所以他一直表现的很卑微,可以说是对司空妄几个人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但这次却一反常态。

“那边还是不要去了。”第一次拒绝,孙友全却说的格外坚决。

孙友全的坚决却引起了四猴子的兴趣,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问:“为什么不能去?”

“东山那边有熊。”

“熊冬天不是要冬眠吗?”

“还有狼,成群结队。一到冬天,山里吃的少了,他们都饿得眼睛发红,吃人连骨头都不吐。”

“我们又不往深山里走,遇不着狼。”

“……”

孙友全什么也不说了,眼神里却表明了自己的坚决。

僵持了一会,终于是林叔屈服了,他耸了耸肩最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也不再跟孙友全说话了,抬腿向山下走。

这一下四猴子乐了,刚刚问孙友全的那些话只是好奇心使然,或者说是纯粹的恶作剧心理,现在林叔改口不去东山了,他乐得轻松。

同样高兴的还有秃子,不知道四猴子究竟向他许了什么承诺才让他跟来的。看到可以回去了,不由得高兴起来,摘下头上的帽子向上抛去——出门的时候,孙友全为了照顾这个秃头特意给他找的。却没料到飞起的帽子被风一卷跑到了老远外。

“妈的!”秃子低声咒骂了一句,却也不能不理,只好跑去捡帽子。

那一阵风很大,以至于帽子被吹到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秃子在四猴子的嘲笑声中匆匆追上去后突然在石头后面喊起来。

司空妄以为是秃子遇到了什么危险,追了上去。那天秃子撞邪的一幕他还记忆犹新,边跑边祈祷可别又出来什么狐狸、耗子上身。

司空妄几个在孙友全的指点下是按着四岭村村们平时爬山时走的路,是这座石头山上少有的平坦的路线。出了这条由一辈辈村民踩出的路,就体现出山路的威力了,坑洼的陡坡,大小的石栗,司空妄越来越庆幸这座山上存不住雪,否则真不知道这路该怎么走。

绕过了那块石头,秃子并没有如司空妄想象中的那样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却真有一只狐狸!

老狐狸,绝对是老狐狸!司空妄的第一眼就做出了结论。它原本应该是一只火狐狸,但现在毛皮却已经泛白了,虽然是红白相间,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而是一种异样的协调。虽然身上已经泛白,长长的尾巴却是不带一丝杂sè,火红的有些刺眼。在这寒冷的冬季里,那条尾巴给人刺目的灼热感,如同一簇火焰。不过此刻那团火焰却是无法跳动燃烧了,一只铁夹紧紧地咬住了一只细弱的脚。

“这东西不错,弄回去正好做个围脖,一定能卖不少钱。”秃子手里拿着根树枝挑逗那只狐狸,却碍于它呲出嘴外的利牙不敢上前。

司空妄在观察着狐狸的时候,去发觉这只狐狸也同样看着司空妄。一人一兽的对视中,司空妄却感觉到自己的对面同样是一个人。虽然是在白天,那两支狭长的眼中却也似乎放着幽幽的光,似乎含着一种只有人才有的感情。

它在祈求。

这时候其他人也赶上来了,孙友全看着那只狐狸解释道:“这是我们村里的人下的,冬天里山上采不到山货,就有人打点狐狸、黄皮子,扒皮卖钱。”

司空妄没有听孙友全在说什么,他只是跟狐狸对视着,突然他上前拨开秃子的棍子,走向那只狐狸。

“小心!”喊的是孙友全,他也曾下夹子打过这种小动物,明白困兽在绝望时候的威力。

让人们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逐渐靠近的司空妄,那只狐狸居然收回了锋利的牙眯起了眼睛,轻轻地伏在了地上。

司空妄走到狐狸身边蹲下,伸出手轻轻拂过它的背脊,光亮而柔顺。然后,司空妄打开了它腿上的铁夹。

司空妄放走了狐狸让秃子不高兴了,他愤怒的把手里的棍子掷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司空妄的鼻子开骂:“**的是不是真以为秃爷怕你!你没听老子说要扒了它的皮做围脖,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撂了你!”

秃子咬牙切齿,一张脸铁青,嘴里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往上冲。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只能嘴上说说,真动起手来自己绝不可能是司空妄的对手。

四猴子赶紧过来打圆场,拦住了秃子劝道:“做什么围脖,你忘了昨天冲着黄皮子了,狐狸这种东西也邪门的紧,你弄死了这只其他的就来找你报仇了。”四猴子并不担心狐狸来找麻烦,毕竟那种事虚无缥缈。他担心的是司空妄发怒跟秃子打起来。

还好事情没有向四猴子担心的方向上发展。虽然被秃子指着鼻子骂,司空妄却什么话也不说,定定的立在原地,看着那只受伤的狐狸一瘸一拐的走远,最后消失在一块石头后。

“走,下山。”司空妄突然回头说道。

司空妄这一系列的做法让人不能理解,但终于可以下山了,几个人的热情有恢复了。但接下来意外又出现了。

林叔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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