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记 第四章 人心叵测

作者 : 海澄

蓟州城外十里兵营里的赵敬,心情很不错。♀原来是蓟州兵在居庸关立了大功,李匡筹发来了嘉奖令。赵敬便去了军营,犒劳有功将士。本来他是叫韩融同去,但他派去的赵三回报说,韩司马身体抱恙,不能成行。吃了不少酒的赵敬在回城的路上,他想,何不顺道去看看韩融呢,于是带了一名亲随,策马来到了韩家庄。

家仆是认得赵敬的,说是去通报主人来迎客。赵敬说道,“何必通报,你家主人有病在身,无须多礼。前面带路,引我去了就是。”

家仆自然不敢阻挡。领了赵敬进了后院,来到了书房,“请赵大人先在书房稍息片刻,小的去请我家少爷。”

“也好。去吧。”赵敬坐下来,喝着茶说。

赵敬看着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心里道,“韩司马果然是有学问的人啊。”

又起身观赏起墙上的字画。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书案前,不小心将案头的几本书碰了下来,便俯来收拾,

“资治通鉴?”赵敬嘴上念道,认得是韩融的笔迹,好奇地拿在手上,翻看起来。

开篇就是像记流水账一样,写的都是今年大唐境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心中纳闷,韩融记这些有何用。正看着的时候,只听见,“不知大人到访,属下有失远迎。”。

韩融走上前来,见赵敬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资治通鉴》,正不知说什么好时,

赵敬开腔了,“贤弟啊,写这作甚?”说罢将书扔在了书案了。

“哈哈,属下闲来无事,随便写写。大人请坐。”见赵敬如此说来,韩融心里道,“原是没看几行,万幸,万幸。”招呼赵敬又坐了下来。

“赵三回报说贤弟小恙,赵某从兵营过来,顺路看看你。其实此次嘉奖,赵某心里是有数的,功劳当属贤弟啊。哦,对了,身体如何?”

“谢大人。属体并无大碍。”韩融回道。

“那就好。”

赵敬本就有些酒醉,扯东扯西的,说得都是些无谓的话,韩融在一旁应付。此略过不表。后来,想是也累了,赵敬便起身回了蓟州城。

赵敬走后,韩融赶忙将《资治通鉴》收好,心道,“如此奇书,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古尚贤对韩融讲的什么从一千年后来到了唐朝,韩融其实没有弄明白,他能理解地就是,这一切都应是命理,而《资治通鉴》就是天机。至于这“天机”怎么找上了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恣意妄为。所以,古尚贤对他讲的话,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妻子。

而小乐呢,有时也会说些让韩家庄上下都听不懂的话,大家也只道是,各地风俗迥异。听过也就忘了。慢慢地,小乐说得也都是周围所见所听的事情,逐渐习惯韩知古这个名字了。因为,他已经开始叫韩融夫妇爹娘了。

就这样,转眼间到了五月。这一日,赵敬又接到了幽州让他出兵乐寿的命令。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自从李匡威在博野被他弟弟打败,被夺了幽州地盘后,走投无路,带着残兵残将到了镇州成德节度使王镕那里。因为,说起来要不是李匡威出兵来救王镕,也不会被弟弟夺位。王镕感激,不仅给李匡威好吃好喝,还给了府第,甚至以父事之。可是,好景不长,昔日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的李匡威,现今寄人篱下,竟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不料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王镕给杀了。

李匡筹于是给朝廷上表说,我哥哥虽然做了些坏事,所以我把他赶跑了,但他王镕算老几,竟敢杀了他,我要替他报仇,请朝廷同意他出兵讨伐王镕。李匡筹不见得和他哥哥多有感情,无非是找个借口想夺王镕的地盘。在请奏朝廷的同时,李匡筹就给自己治下的州府下了动员令。

赵敬在收到幽州的官文后,困惑了,或者说是震惊。总之就是那么一怔。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回想起了,前些日子醉后拜访韩融的那一天的某些片段,准确的说是他拿着本书翻看的那一刻。虽然是走马观花,一目十行粗看,但在被韩融进来打断时,隐约看见似乎有“李匡筹出兵攻王镕之乐寿、武强,以报杀匡威之耻”的字句。

赵敬当时酒醉,又被韩融打岔,这模糊的记忆也就沉积了下去,直到今天,当他收到命令后,那一句反而清晰起来。

赵敬糊涂了,难道是自己醉酒神志不清,眼花了不成?不对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句。如果是看错了,现在怎么又如此清晰地记得?如果真是看见了,这又作何解释?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敬心想,我向那韩融讨来看看便是。心中又道,若那韩融爽快的答应,便是自己庸人自扰。若他搪塞不给,就必有蹊跷了。

于是赵敬直接出了刺史府,朝韩家庄而去。

当家仆来报赵敬到访的时候,韩融正与儿子知古在后院玩耍,便让人领孩子回妻子那里,起身相迎。

赵敬随着家仆进了后院,正巧与知古碰了个正面,心道,这小儿似曾相识,随口问道,“好生面熟,是谁家孩儿?”

“回大人的话,是我家少主。”家仆说。正欲再问,只见韩融迎了上来。

两人相互施礼,来到了书房。

几句闲话后,赵敬道,“前节度使大人李匡威在镇州遇害了。”

赵敬冷不丁冒出这句话,韩融竟没做回答,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当然是从《资治通鉴》里看到的,这下意识里已认为事实,故而只是继续听,没接话。♀

可是赵敬就纳闷了,就又大声重复道,“前节度使大人李匡威在镇州遇害了。”

这下韩融顿觉失态,赶紧回应,“有这等事儿?何故?”

然后,赵敬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相关的出兵事宜。公务说完后,赵敬问道,“贤弟,恕赵某唐突,你何时得来一子?”

听赵敬这么一问,韩融起身道,“这是属下的不对了。大人说得孩儿,是属下刚过继的儿子。原是那误杀博野使者古尚贤之子。”

“哦?”

“自大人开恩,着属下放了他们之后。我见这古尚贤受了重伤,二人可怜,便领回了韩家庄。不久这孩子的爹就死了,大人也知道,属下多年无子,也就收了他为子,唤做知古。大人日理万机,故而没将家中小事告与大人。万望海涵。”韩融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这般眼熟。贤弟宅心仁厚,韩家不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啊。”

赵敬一边说,一边也就走到了书案前,四处张望,找寻着那本使他困惑的书。

“哦,贤弟,前些日我来贵府时,看见的那部你写的书,现在何处啊?”赵敬顺手拿起案上的一书,假意翻看,问道。

这一问,可是把韩融问呆了。心想赵敬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他已知晓。不可能啊,此书只有他和古尚贤知道。韩融心想,还是先不作答,听听赵敬下面说什么。

见韩融愣在那里回答,赵敬笑道,“哈哈,那日醉酒匆匆看了几行,今日一时兴起,只是想拜读一下大作,不知可否?”

赵敬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韩融如何作答?

只见韩融亦是哈哈一笑,朝书架走去,翻弄着,从中找出两页,递给了赵敬,嘴上说道,“大人说得可是这个?”

赵敬接到手中,看了起来。边看边想,好像是这些内容,可是看完后,也没找到“李匡筹出兵攻王镕之乐寿、武强,以报杀匡威之耻”这句。就又说,“贤弟,只是两页,赵某记得那日可是拿得厚厚一本啊。”

“哦,大人那日醉酒,想必是这样,”韩融说着拿起一本书,将纸夹在书中,示范着,“就是这么简单,我随手记了些今年大事,写完就加在了书中。事也凑巧,大人随手一翻,就看到了这页,还误以为整部书都是属下写的,呵呵。”

见韩融如此解释,赵敬哪能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心想,韩融啊韩融,别的可能是我记错,可我明明记得那书叫《资治通鉴》。果然有事瞒我。但如果再坚持,也不会有结果。转而笑道,“哈哈,当是如此。”

自是没多久,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赵敬越想越可疑,他又记起了一件事,

当蓟州兵从居庸关回来后,手下将领向他汇报:刘仁恭中伏大败逃亡时,他遵照赵敬的意思留了一条生路。刘仁恭说,让他回去告诉赵刺史,此恩必报。当时赵敬听后也没太在意,心想,丧家之犬而已,谈何回报。不过,前几日他听说,刘仁恭兵败后却得到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厚待。

说不要伤刘仁恭的性命的,是韩融。

听到李匡威的死讯,一点儿不惊讶的也是韩融。

否认有一本《资治通鉴》的,还是韩融。

人类的好奇心,有时会转成贪念,而贪念就一定会滋生出魔鬼。尤其是在这个,无君无臣,不父不子,礼崩乐坏,人性的丑恶被无限放大的时代。很巧,赵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这书非我莫属了。

还在琢磨如何将书弄到手的赵敬,刚一回到刺史府后堂。依稀就听见了一女人的叫骂声。

“你这只狐狸精!”

丫环翠儿跪在地上抽泣,一悍妇正在对她破口大骂。赵敬见状忙想溜走。却不想早已被那妇人看见,“赵敬!你给老娘站住!”

只见赵敬回过身来,说道,“夫人,谁招惹你了,是小翠这丫头吗,小翠,你也真是不懂事,快给夫人陪个不是。”

“哟,你倒是说得轻巧,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妇人道,

此人正是赵敬的原配王氏。赵敬不说有没有别的能耐,但对自己的这位夫人却是奈何不了,天生惧内。赵敬心想,怕是与小翠的私情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你倒是说话啊,有胆做,没胆子说啊,要不是我发现这不要脸的有了孽种,你们还要瞒我到何时呢?”说完,王氏一巴掌向跪在地上的小翠扇去。

而赵敬虽是有些雄,但也不敢多语。毕竟理亏,任王氏耍泼叫骂。

见自家夫人脾气发得差不多了。忙上前低声说道,“夫人,赵敬知错了。哎呀,其实是我那夜酒醉,稀里糊涂地,嘿嘿,夫人你也知道。我赵敬哪敢呢。”

跪在地上的小翠哭声断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抽泣。

“夫人啊,你看,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的。而赵敬我就夫人你一个,可见赵敬之情啊。”

“你什么意思,那你也再娶几个进门啊,谁拦着你了?”王氏道嘴上如是说,但心想,这倒也是实情,平日里赵敬去那烟花之地,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那赵敬不再纳小也就是了。

“不敢,不敢。”

“哦,不是不想,是不敢吧?那你说怎么办?”王氏问道。

赵敬看看王氏的脸色好了一些,凑到王氏耳边说道,“夫人,你看这样如何?”

“好吧,既是如此,就这样办吧。不过,老娘我话说回来了,今后,你不能再与她母子相见!听见了吗?”王氏恨恨地说,说完扭身离去。

“那是那是。”赵敬回道。

见王氏走远,赵敬将翠儿扶起,说道,“翠儿,这刺史府是容不下你了。等会儿我会让人从账房支些银两给你。你收拾一下,今天我就会派人送你回涿州老家。”

“老爷————”

“什么也别说了,我能做得就这些了。走吧。”

“老爷,翠儿也没别的话,请老爷给奴婢月复中的孩子,起个名字吧。”翠儿挪步到门前回头说。

赵敬拿起纸笔写了几笔,写完后,递给翠儿说,“快走吧。”

只见纸上写着:“男做弘殷,女叫红英。”

自赵敬离开了韩家庄,韩融是也是忐忑不安。他给赵敬看得那两页纸,是有一天在翻看时,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溅湿了几页。于是撕下,重新抄录换上。而撕下的几页也就随手塞进了书架。不想今天派上了用场。

韩融估计赵敬那日肯定是看到了些什么,所以今天专程来印证。这样说来,赵敬已经怀疑了。但愿,经过他的解释,赵敬相信是自己酒醉,看走了眼吧。韩融这样安慰着自己。烧掉了那几页被茶水溅脏了的纸片。

“夫君,在做什么呢?”

韩融正在发呆。没听到夫人进来的动静。于是起身说道,“没什么,烧掉些没用的草稿。”

“有什么不开心吗?”韩夫人见赵敬走了多时,韩融却一直呆在书房没出来。担心丈夫便来到了书房。

“夫人多虑了。赵大人只是找我商议一些平常的公务。”

“哦,那就好。奴家正要与你商量小兰的婚事。我已经找人算好了黄道节日。”

“是吗,九月的哪一天呢?”

康照前些日子,已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了。韩融半卖半送地给了康照和小兰一些田产,还帮着置办了家宅。定了在九月来迎亲,只差日子没选好。韩夫人说得就是这件事。

“爹,娘————”

“知古,到娘这儿来。”韩夫人说着把孩子抱到了怀里。

“娘,你看,这个是小兰姐姐给我做的。”知古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蚱蜢。

“呵呵,做得真好。”

韩融看到母子俩开心的样子,心里道,“古兄,放心吧,你的乐儿,也就是我们的小知古,过得很好。”

这一日,蓟州刺史府来了两个客人。

“赵大人,这是我们楚里部俟斤去诸给您的见面礼。”只见一蕃将手捧一件貂皮披风奉上前来,递在了赵敬前。

赵敬起身接过端看,一面儿用手抚模,一面儿嘴上说道,“哈哈,那赵某就不客气了。”

蕃将转身引上一人,道,“这位是俟斤的长子,少主扫剌。”

“扫剌拜见,刺史大人。”

赵敬把在披风上的目光转向了,这位名叫“扫剌”的奚人。只见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堂堂,可惜左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

赵敬显然看见了这道疤痕,顿了一下,才说道,“原来是去诸之子,啊,真是少年英雄。”

招呼二人坐下之后。赵敬抿了一口茶,“不知此次造访,所谓何事?”

“实不相瞒,我奉家父之命,特来拜会赵大人,是为了茶马互市之事。”扫剌说。

“哦,愿闻其详。”

“家父听闻,前节度使大人的弟弟,现在是幽州留后。于是特遣我奉上拜帖,请赵大人呈报。另外呢,我部与契丹人也时有冲突,还望留后大人给予支持。”

奚人各部落与北方藩镇相连,而他们的东北方的契丹人越来越强大,经常攻打他们。于是契丹人打奚人时,藩镇有时也会出兵相救。而契丹扰境时,奚人往往也会通风报信,与藩镇兵马一起对抗契丹。两者的关系大抵如此。还有这世子说的“茶马互市”。通过“互市”,奚人可以获取中原的像茶、绢等生活物资;而藩镇则可以得到牛、羊、马匹等,聚敛藩镇的实力,以增加角逐中原的筹码。佚斤是突厥语,意思相当于头领。楚里部俟斤,就是楚里部的头领,酋长。

赵敬当然知道这些,尤其是刚又得到了一件上好的貂皮。回道,“这个好办,你们不妨现在蓟州住下。我立刻派人向幽州通报。相信,不日就会得到回音。

“谢大人成全。”扫剌说道。心里想,只希望你得了好处,快些让我去见那李匡筹吧。

蓟州城北方。奚王大帐。

只见大帐内,正位上坐着一位老者,不住地叹气。前方一个满脸怒气的大汉,瞪着双目抱拳而立,而老者的左方则盘腿坐着一位少年,手中端着一碗酒。

“大王,我们奚人与那契丹人本是同语同种,但这些年来,他们也欺人太甚。掠我人口,抢我牛羊,夺我牧场。你们可以继续摇尾乞怜,我是不能再忍了!”说话者正是站着的那位。

只见少年猛地一下站起,“去诸,你怎么敢这样对大王讲话!”

“术里,坐下,快给我坐下!”老者侧过头说。

“父王————”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看见父亲正瞪着他,也就老实地又蹲来。

“去诸,你也坐下吧。”老者说道,

那大汉躬身拜了一下老者,坐在了右方。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原来老者就是奚族五部之王,吐勒斯。少年是他宠爱的幼子术里,大汉便是奚族五部之一的,楚里部的俟斤去诸。

“我也派人去契丹的巴剌可汗那里了。可汗不是已经说了吗?这次是场误会。是你们的羊群跑到了契丹人迭剌部的牧场,羊群又不会开口说话,所以他们就当自己的羊群赶走了。哪知你竟派人去抢,那迭剌部的人当然不愿意了。去诸,我看这件事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算了吧。”奚王说道。

“大王,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怎么还帮契丹人说话?我不替族人拿回羊,我还是楚里部的俟斤吗?那迭剌部夜袭我部,抢走我牲畜千头,掳走数百部众,这怎么算?再说了,找巴剌可汗有什么用,别人可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定会袒护迭剌部!”去诸气愤地说。

“你说的也对。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契丹人已经在这片草原上称霸一方数十年了,迭剌部在契丹八部中最为强大,我们还是能忍就忍吧,真要是打起来,吃亏地还是我们奚人。”奚王安慰道。

“迭剌部?哼!你们怕,我去诸可不怕。今天,我来这里只是告诉大王,从今以后,我楚里部再也不会忍让契丹人了!告辞!”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父王,这家伙太不像话了。我带人去把他拿下,交您治罪。”术里跑到奚王旁说道。

只见吐勒斯,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说他也是一部之长。我们奚人现如今已是势单力薄,更不能自剪羽翼了。随他去吧。”

去诸回到了本部。进了营帐,大声叫道,“扫剌,扫剌————”

一奴仆见状忙回应,“俟斤,您不是派小主人到蓟州去了吗?”

去诸心道,被奚王那个老东西气昏了头,居然忘了这一茬。

那去诸见契丹在草原上,日渐做大。多年来一直蚕食奚部,而奚王又胆小怕事,处处退让。就有了,依附中原藩镇,扩大部族势力,自立为王的想法。而楚里部又和卢龙蕃镇相邻,所以,卢龙留后李匡筹就成为了,去诸心里的头一号盟友。前些日子,契丹人又掳走了楚里部的人口牲畜,于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去诸,昨日就派儿子扫剌前往幽州,希望能够与李匡筹结盟。

去诸心道,也不知扫剌进展如何?

赵敬拿了楚里部的貂皮,办事倒也利索,立即叫人把拜帖送往了幽州。在扫剌来蓟州的第三天,派去的人就回来复命了,说那李匡筹请楚里部使者到幽州一见。

“这是官文,小俟斤拿着,去幽州就可畅通无阻了。”赵敬笑着把官文递给了扫剌。

“谢谢赵大人。我楚里部必会记住大人今日恩德,往后要有用得着我扫剌的,必当报之。”

“哈哈,言重了。那你们就早些上路吧。”

却说李匡筹自从打败了刘仁恭,又占了王镕的乐寿和武强,也就坐稳了卢龙镇第一把交椅,只差一张朝廷来的“卢龙节度使”的书面委任状了。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尤其当他听说,其兄曾放言说他做不了两年便完蛋的诅咒后,更加觉得有必要让天下诸侯,见识一下他李匡筹的本事了。就时不时地也派兵骚扰一下河东李克用,因李克用自家院子里也失了火,也就没多搭理李匡筹。这下子,李匡筹更加觉得自己厉害了,当他听说,奚人楚里部派使者来见他,就很高兴地答应接见。

两人见了面后,李匡筹就愉快地答应了楚里部的两个请求,一个是茶马互市,二是出兵契丹。原因不外乎就是,多了一个外援,还能得到军马,当然还有就是炫耀武功。

李匡筹派专使护陪扫剌一行返回了蓟州。专使向赵敬传达了了一项命令,如果楚里部需要蓟州出兵助战,可以权变,事后再报。

“茶马互市,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但如要我蓟州兵对契丹用兵,总得出师有名吧?”赵敬面露难色地说。

扫剌心想,李匡筹已经给蓟州下了官文,说是可以随机应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得些好处不成。转念又想,赵敬才是眼下的关键人物,所以回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呵呵,我是想啊,契丹这两年并没有骚扰我蓟州地界,咱们总得找个借口,这样我蓟州军民打起仗来,才有劲使嘛,如果说是,那契丹人到蓟州犯下了些烧杀掳掠的事,那么,我们两军就同仇敌忾,共赴疆场,杀他个片甲不留!”赵敬说道,

扫剌见赵敬说得也是,但看赵敬好像也不是在谈兵法,似有其它,于是说道,“只要是能助我奚人讨伐契丹人,扫剌在所不辞,请大人明示!”

“哈哈,小俟斤果然快言快语,那赵某就说说吧。”

自赵敬二访韩家庄之后,开始韩融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赵敬,怕他再问起《资治通鉴》,不想赵敬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只字。韩融大多数的时间就呆在家里,读读书,陪陪老婆孩子。遇到公务,也回蓟州处理。数月下来,平平淡淡,也就这样过了下来。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知古这个孩子天资聪慧,私塾先生逢人便道,见有如此禀赋之孩儿。除了读书识字,康照也常来府上教他些拳脚功夫。

眼看再过半月,就到了小兰出嫁的好日子。韩家庄上上下下也就早早开始了筹备。这天当完差的康照也来到了韩家庄,说是来问问关于婚事还有无不周详,实际上,谁都清楚,自然是来见小兰的。

“康弟,刺史有段时日,没有召见我了。城里一切还好吧。”韩融见了康照问道,

“呵呵,大哥,你是闲不住啊,没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大人还不是头一个找你。”康照笑答,“不过,前些天,倒是听说,来了几个奚人,谈‘茶马互市’。”

“是吗?”韩融心道,前几次,这种事情都是赵敬唤他去处理的,怎么这回没有知会自己呢。

“大人没给你说吗?这不挺好,难得清闲,呵呵。”

“是啊,行啦,不耽误你去看小兰了。”

康照与小兰是情意绵绵,韩家三口是其乐融融。可是他们哪里会知道,一场灾难正悄悄向韩家庄袭来。

半夜。睡在客房的康照,忽然惊醒了。提起床边一把长剑,起身走到院外。几个护院的家丁正匆匆忙忙,提枪拿刀,向大门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康照随手拽住一名家丁问道。

“小的也不太清楚,怕是契丹人来了。”家丁边说边指着庄外,康照顺着家丁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天空一片火光,隐隐传来厮杀呐喊之声。

此时韩融夫妇,也跑到了院中。小知古牵着小兰的手跟在后面。

“老爷,契丹人来了,咱们韩家庄肯定守不住,怎么办?”一大汉问韩融。

韩融心想,蓟州城城夜里宵禁,自是进不去,只能先往兵营,再作打算。于是说道“张护院,告诉大家不要慌,叫上所有的人。我们一起往兵营方向跑。”然后又对康照说,“你赶紧先到军营报信,我们随后就来。”

“是,大哥。”康照跳上家仆牵来的马飞奔而去。

“大家都听好了,老弱妇孺随老爷往兵营逃!其它人等拿好兵器跟我一起押后。”张护院一遍一遍地喊着。

“夫人,等等我,我去去就来。”韩融想到了《资治通鉴》,赶紧跑到房中,将古尚贤的遗物一一收藏起来。

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小跑,韩家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出了韩家庄,向兵营方向逃去。

眼看还有三四里地就到了军营,不料路边冲出一队人马,见人就杀。刀光剑影下,只听见声声凄惨的哭叫———放眼望去,尸身遍地。

那张护院也是有些本领的,挥舞一把长枪,护着韩融他们,边战边退。但一拳难敌四手,终被乱刀砍死。

韩融张开双手,将妻儿护在身后。一群契丹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韩融突然发现妻子胸前一片鲜血,小知古哭着喊着,“娘,娘————”原是刚才韩夫人为了保护孩子挡了一剑。此时已是用尽气力,闭上了双眼。

“夫人。”

一家三口抱在一团。

上前一蒙面人,低声说道,“搜。”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韩融心想。

蒙面人拿过从韩融怀里搜出的书,对着月光翻看。

“赵敬!你是赵敬!”韩融嚎叫道。

原来,赵敬那天与楚里部扫剌说的就是:让扫剌派兵,假扮契丹人在蓟州城外,烧杀掳掠一番。这样,就有了对契丹用兵的口实。当然,赵敬特别提起了韩家庄,说韩家在蓟州颇有声望,如果惨遭灭门,定会激起民愤。扫剌心道,看来这韩融定是得罪了赵敬,但也没多问。因为他关心地是如何让汉人出兵帮助奚人。

接着,赵敬定下了计划,让奚人先在韩家庄附近杀人放火,惊动韩融。这样韩融肯定会携带《资治通鉴》出逃,而他也只能往兵营跑,因为夜禁,蓟州城门是不会打开的。他只需要在韩家庄与兵营间设下埋伏。最狠的是,赵敬提前知会了蓟州兵营,今晚没有他的手令,不准妄动。

赵敬翻着《资治通鉴》,心中道,果然是本奇书。听见韩融叫他,也就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布。走到韩融面前,说,“既然你知道是我了,那也无妨。韩融,你也别怪我。你死后,我会奏报留后大人,说你被契丹人所杀,为你风光大葬的。”说完转身走到一旁,对扫剌说道,“现在可以把这二人也杀了。”

正在此时,只见一人,从树林中跳出,冲向赵敬,一把剑横在他脖颈上,大声斥道,“狗贼,还不让他们退下。”说话的正是康照。

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蓟州兵营,却吃了闭门羹。守卫兵卒说奉刺史大人之命,今夜就算天塌下来,也要驻守原地。于是康照赶紧往回赶,见契丹人多势众,自己冲进去也是送死。他就偷偷躲在了一旁,伺机而动。

“康照,你这是干什么。只要你放了我———”

“闭嘴!韩大哥,小兰呢?”康照向抱着妻子的韩融望去,韩融摇了摇头。

康照知那小兰已被杀害,心如刀绞,竟仰天一声大喊,之后,怒视道,“快牵马来,放了他们,我就放了这个狗贼。”

扫剌示意手下,牵来了两匹马。韩融恋恋不舍地放下怀里的爱妻,抱着儿子上了马。

康照身子往后微微一倾,左手抓住赵敬手上的书,一脚将赵敬踹了出去。只听“嘶啦————”一声,书被扯成了两半,一半在康照手里,一半在倒在地上的赵敬手上。康照飞身上马,大叫道,“大哥,速走!”

两匹马飞奔而去。

“弓箭准备,放箭!”扫剌命令道。说完赶紧上前扶起赵敬,问道,

“赵大人,要不要派人去追?”

只见赵敬抓着半部书,冷笑道,“天就快亮了,你们也速速撤了吧,省的节外生枝。他们没地方可去,蓟州城是回不来了。往北还不是你们的地盘吗?他们走投无路,必死无疑。”作者海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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