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被定了罪，她便是那网中之鱼，任凭怎么垂死挣扎，也挣扎不月兑。
苏嬷嬷说完，孝庄道：“卫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卫珏彻底地死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奴婢无话可话，奴婢贪图钱财，被油蒙了心，四处钻营，犯下如此大错，请太皇太后责罚，请皇上处罚。”
孝庄缓缓地笑了，看着地上跪着人儿，她脸色苍白，趴伏地面之上，背却是僵直地挺着，手指捏得发白，这真是个犟脾气人儿，不过不要紧，再犟脾气人，她都能把她好了，她慢吞吞地问：“皇帝，您说呢？”
康熙笑了笑：“依孙儿看，她犯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是挑错了人进了储秀宫而已，再者，选秀乃是喜事，可不能还没开始，就将这宫里宫外染沾上些血腥味儿，这样罢，除去她掌事姑姑一值，还是发配原处当值罢。”
孝庄侧过头去，语气柔和：“皇帝，这样惩罚是不是太过轻了？”
康熙垂了眼，恭敬地道：“皇祖母，儿皇帝么，是当恭顺温和一些。”
殿内连些微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了，卫珏只觉那声音一传进耳里，脚底便有股凉气从脚心升起，直扩到全身，雕金汇玉屋梁仿佛要从上而下压至，将她碾压得粉碎。
他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没有半分感情，只有冷入骨子内凉意。
她却明白，他处罚，实则让她生不如死，她幸者库得罪了太多人了，剥去她掌事姑姑权柄，她幸者库便可任人欺压，那些人，那些以往只敢背地里辱骂她，便如得了赦免之令，她回到那处，便如回到狼窝。
这等杀人不见血方法，可以让她每日活恐慌之中，每日猜疑中度过，甚至看到别人眼神，都会惊慌失措。
卫珏缓缓抬起头来，直起了身子，趴伏于锦垫，行了大礼：“多谢皇上恩典，没要了奴婢小命，奴婢领旨谢恩。”
孝庄挥了挥手，“下去吧。”
卫珏缓缓站起身来，脚底下虽然麻软不堪，却竭力地站稳了身子，放松了脸皮，后退几步，这才转身，朝殿外走去。
孝庄看着她身影消失殿门后，眼底不由露了丝欣赏，把手里茶杯放下，“皇帝，这是个明白人，知道你没有要她性命，也没有饶了她，她回到幸者库，会遇到什么，但一瞬间便已经定下了心神，要争斗下去……她心底是慌，走出去时侯，却让人丝豪瞧不出来败绩，她回去，说不定倒真能厮杀出一番天地……”
康熙眼底没有半分儿情绪：“她不是叫朕儿皇帝么，便让她也尝尝，这做人孙子，儿子滋味。”
孝庄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些微怜悯，伸手过去，拍了拍康熙手背：“皇帝，这倒是个说实话人，这么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祖女乃女乃是怎么过来，你都知道，我心底也明白，这看起来光鲜表面，我们和着眼泪往肚子流，可这样日子，我们还得过下去。”
康熙反握住她手，从她干燥掌心吸取温暖：“孙儿都明白，祖女乃女乃。”
“这个女人么，不是厉害么？内务府那边，也该治治了，那些个人，手伸得真长，还真把咱们这一家子当成了孤儿寡母了不成？哀家倒是希望，她能搅起一池混水！”
“祖女乃女乃，您说是内务府大总管？”
“他们把咱们皇家当成瞎子眼睛，把皇家东西当成他自家东西，这一次，咱们便要一次清理干净！”
康熙眼底一下子冒出冷冽光芒，脸上神情坚毅：“您说得没错，他们手，早已伸到朕后宫来了，内务府和护卫统领连成一气，幸者库既归属内务府统管，这一次……”
孝庄赞赏地点了点头：“所以，这卫珏么，要好好儿地让她活着，她得罪人太多，放她回去，等于放进了狼窝里，但此女手段不拘一格，只要他们撕咬了起来，我们便有了机会了。”
康熙脸沉若冰，抬起头来，殿内灯光撒他侧脸之上，使他脸铺上了一层柔光，显得他俊眉修目，神情冰冷：“祖女乃女乃，您说得没错。”
“这次选秀，有祖女乃女乃看着，替你选些好出来，祖女乃女乃只想给你找些伴儿，伴着你，懂你，和你成为一家人，让你过得没那么幸苦，祖女乃女乃老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你。”
康熙心底有股暖流滑过，“皇祖母……”
他伏下了身子，趴孝庄膝盖上，就象小时侯一样，八岁之时，头一次坐上龙椅，回朝之后，他就这样趴她膝盖上，把慌乱心平静下来，这么一来，下一次就能再次鼓起了勇气坐上去了。
孝庄看着他侧脸，心底泛起股酸意，他八岁登基，她知道他过是什么日子，他早早地便把磨灭童稚，身上只剩下了责任，旁人眼里，他是至尊至贵皇帝，但她知道，那个位置，对于一个八岁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便是一张布满针刺毡子，这皇宫，是她战场，何尝不是他？
这个战场，可没有老幼之分，不会有人同情怜悯。
“可没曾想，倒是什么人都冒了出来了，祖女乃女乃期望，你能找到你心仪，能替你管着这后宫，别让那些人手伸那么长……”
孝庄说着说着，便有些困倦了，眼睛微微闭了起来，殿里灯光透过雕空背椅打她头上，将她翡翠福寿簪映得绿莹莹，衬出她花白头发，脖颈处层层皱纹，刺得康熙眼一阵阵发热，他抬起头来，把那股热意直bi进月复里，眼睛渐渐清明锐利，他伸手取了背椅上挂着寿字锦被，给她盖身上，慢慢走出了寿清宫……
卫珏再回到幸者库时，是被两名嬷嬷押着回来，她垂头跪院子里，幸者库奴婢们目光注视之下，听着内务府大总管李德贵宣布：“皇恩浩荡，你们掌事姑姑卫氏，因结党私营，私自操纵选秀，被皇上查觉，免了掌事之职，皇上仁慈，并未处罚于她，只发放她回幸者库为奴，可记住了，她不再是你们掌事姑姑，不过是幸者库罪奴而已，和你们一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