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晓夜阑珊 到天明(五)

作者 : 浅芷

房间中,因为只点了一盏油灯的关系,整个空间都被一种混混沉沉的气氛包围着的。{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外间浓稠的如同墨渍一般的黑暗,肆意地涌入。不留情面地扑向那唯一还在坚守着的光明。将它噬咬,将它蚕食。

因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香卉原本打来洗脚的热水都被置放的凉透了。最后一点热气,像是带了旋儿一般的在半空中袅绕。以一种聒噪的姿态,最终消散了身形。

玉珍似乎是哭得够了,这时候只把一块手帕拿来擦脸。

“你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想把我骗回佳宜。我又不是不了解你!”玉珍冷冷一哼。然后用右手食指卷了那手帕一角,又揩了一下眼泪。“你真自私,口口声声说着为我?你又为我考虑过什么?我的父母不用你操心,你的虚情假意我心受了!”

玉珍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不留情面。虽然香卉方才已苦口婆心地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分析了一遍,但玉珍听是听了,却依旧还像是从前一般的喜爱曲解别人的好意。

这时候香卉也是说得累了,但见玉珍依旧固执己见,不免有些生气。但因为方才她实在哭得太过伤心,自己也是不忍心再戳她痛处。便忍着那心中的一口气,直到最后也没有发泄出来。

“好了,若是你真不愿回去,我又能说什么呢?你跑了一天也是累了,洗漱后赶紧休息!”香卉说着,复端起了那盆凉透的热水想要出去,但却又是想到了什么,只蹙了眉头道:“你说你不愿回佳宜,难不成……难不成你是喜欢姜启明?!”香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着玉珍,只现出惊讶的表情。但转念一想,玉珍与姜启明接触的种种迹象早就表明了玉珍的态度,这样看来,倒是自己先就迟钝了。

那坐着的玉珍并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一样,只牵了牵嘴角。

香卉见玉珍沉默,早已窥探出了玉珍的态度。也就不再说话,只咬着下唇,转身出了屋子。

身后,玉珍见香卉出门,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歪着身子倒在了床上。(请记住)一脸苦闷的心事。

……

时间总是总是飞快地流走,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在不经意的空挡,就悄悄地转身。不留余地的,像是飞驰而过的列车。带着咣当切切的声响,从身后呼啸而过。

日子就在突然之间起了些许变化。如同人生永远没有预定的轨道,前行或是倒退,都要含了饱满的勇气。

狗子的事,终于不了了之了。在霉运和死亡接踵而至后,梨香最终带了毛豆回了乡下。她终于还是对现实做了最终的妥协。包括姜启明一众,虽说对于这个扭曲的社会抱了诸多的不满。但现实的情形总让他无力招架地只能选择沉默。

这是整个社会发育的畸形,也是这个社会最初的悲哀。

当省城接连迎来第三场雪的时候,香卉带着玉珍搬离了大福客栈。令她无法忘记的是她们离开的那天,老板娘红梅站在柜台上抄着手冷眼对着她们笑。那笑真是像极了一场最最华丽的鄙视,带着丰富的看笑话般的情感,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喂,钱姑娘,你们就这么急着离开?难不成是我这儿太小装不下大菩萨吗?”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捂着嘴偷乐,眼光只肆无忌惮地盯着玉珍瞅,像是要将她看出花来似的。

“你们可知道前些日子石先生突然退了房?他现在可真是发达了,听说他在金雀街的房子就价值许多。看你们与石先生要好的,是要投奔他吗?”老板娘打探地问,那拥挤着笑容的脸上,一条一指来长的疤像是毛毛虫一样的可憎。现在,它正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般的,乐呵地微笑呢!

玉珍听了老板娘这样露骨的话语,一张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一边的香卉怕她闹起来将事情扩大化,只得拉着她的手将她死命地拽离。好在这大清早的,店里的客人是相当少的,虽有些好事的总要抬了头张望,然而却统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外间,那天空中散下的鹅毛大雪是一片纷纷扬扬。洁白的雪花将整个街道装点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大街小巷,到处是一片雪白。厚实的积雪铺就的道路,人走在上面,就像是坠在了棉花里一样。

玉珍扯着玉珍尽快地走,像是要逃离一场灾难似的。并不回头。一旁的玉珍口中只管朝身后喊着下烂货,老板娘出去门口与她对骂。惹来一些好事者的驻足。

这,毕竟是个将要完结的时代。拥有因果的羁绊。在人生万象的面前,人又是何其渺小?何其的可悲?但,这一切,不都会过去吗?

香卉最后转头看了一眼这令她思绪万千的街道。这里的芳华坊,正像一条柔软的美人蛇般蛰伏在皑皑白雪中。茫茫的一片白雪,终究埋藏了一段年少的青春过往。而她,只能站在这巷口的末端,转头微笑。无力而苍白的微笑……

当香卉和玉珍搬离大福客栈的几天后,倒是发生了一件让二人有些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日,天气阴沉,万物浮躁。

冬季凛冽的寒风是比往常三个季节都要茂盛浓厚的。狂躁的北风拍打着窗子,笃笃笃的,像是催人命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香卉撩开窗子上的布窗帘往外看去,见茫茫的天空上一片乌云密布,便转过头来看向玉珍。

“并未下雪,我以为又要来场大雪了。”

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玉珍,仅露出一张脸来瞅着香卉。道:“冬天虽冷,可也不至于每天都下雪的!”说完,又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却被香卉叫住了。

“玉珍,我近些时候帮孙太太洗衣服赚了些钱,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她说了句,然后走到床前,“孙太太人真好,家中穷是穷些,可是人却是那么的大方。光是为她洗一次衣服的钱,就够咱们几天的生活用度……”

床上的玉珍又听到香卉说话,翻了个身然后坐了起来。

“你可真啰嗦,这一大清早就要惹人清梦?!”说罢冷哼一声,再不理香卉呼呼地睡大觉去了。

香卉见玉珍这般,只得耸了耸肩,开门自出去了。心想还是早早买好了菜,回来做一顿好饭改善一下生活。

自那日搬出大福客栈至今,香卉便和玉珍一直住在这离芳华坊不远的大杂院中。院子中住了将近十户人家,人多纷杂,租金也是相当便宜。离这处院子不远的一户人家,住着一位正经的太太,前些年死了丈夫,一个人寡居在家。平日间香卉替她洗些衣服打扫房子,她也从不吝啬。这倒是在很大程度上给了香卉和玉珍经济上的帮助。

香卉一溜烟地走在清晨的大街上。僻静的街道上,并不比那芳华坊人多嘈杂。近处远处,有狗吠的声音此起彼伏。漾在这样安逸的时间,像是给那浓重的天幕惹上了一层轻薄的热闹。

她抬头望了一眼那东方缓缓升起的并不热烈的太阳。那蒙了橘红色光芒的太阳,像是早产的婴儿一样有些萎靡不振。有细小的光线落下来,散在各处。有的落在了仍存有残雪的墙垣屋顶,有的落在了蒙了雾气的洋灰路小道,看起来是几多缤纷。

这,毕竟也是个美丽的早晨的。一切美丽丰饶,一切万象更新。

她使劲地对着那并不明晰的阳光露出一个迁就的微笑,思想间,却像是什么凝固了头脑,竟将这笑容生生地笑成了森森的模样。

却说这玉珍自香卉走后就在房间中睡觉,阴沉沉的天气总能让人睡得香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外竟响起一阵咣咣的敲门声。本是在梦中周游的玉珍,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有些不耐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去。然而那门外的敲门声,却是愈加地大了。

“谁啊!”玉珍蹙着眉头朝门外喊了一句,没好气的,直把一腔怒火发泄在这简短的一句话上。

门外敲门的人似乎是没有料到玉珍的脾气是这样大的,怔了一怔,才接着道:“玉珍吗?我是你家对门的胡姐,外面有人找!”有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徐地,就将玉珍还自瞌睡的困意冲去了几分。于是遂穿了鞋下床开门,然而才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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