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大年三十的这场雪越下越大，天气也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像一个盖子扣在了王家村，但却丝毫没有阻挡王家村过年的喜庆气氛。在农村大年三十祭拜先祖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甚至比活人过这个年更重要。家族大的一般差不多每年有上几十号人一起去祖先安息的地方烧纸钱，附带一些用纸制作的衣服，房子什么的，以此来希望祖先能够在yīn间吃得好，穿得暖，从而保佑一家人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家族小的也会携带全家老少一本正经来祭祖，条件差一点的虽烧不起纸衣服，纸房子，但也一定会烧那么一些纸钱，用竹竿挂起那么一排鞭炮点上，诚心诚意的磕上几个头，这些早已不是那些死去的先祖们的事，而是这些活着的人的面子问题，谁家要是在祭祖的时候连一排鞭炮都没点，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还没等他祭祖回家，村里就已经传开了：“听说了没有，xx家今年连一排鞭炮都没放”，听得那人定会再次大肆渲染一下：“听说他今年”，村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爱说话的女人，至于说的是好是坏她们从来无关痛痒，好似她们的任务就是说，当然这谁家过年祭祖要是烧了一个纸房子，献了一只鸡什么的，她们也绝对不会放过，大肆渲染一下。这就是农村，村里人与人之间比谁都近，比谁都亲，却又摆月兑不了人xìng扭曲的一面总是充斥着矛盾。王老大的回家，使挺着大肚子的红梅松了一口气，看着当家的和俩孩子，在模模肚子着即将要出生的娃，她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幸福，脸上也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孩子他爸，马上这伯伯叔叔们就要来了，一起去祭祖，咱们这还连个chūn联都没贴呢，早上俩孩子还跟我嚷着说大家都贴了红sè的条子在门上，为什么我们还没贴，我跟他们说等爸爸来了我们就贴”红梅看着正在跟俩个孩子一起玩的王老大说“是啊，自咱们分出来后，这是要过的第一个年，在穷也得过得喜庆点，家里有红纸吗？”“你忘了啊，家里的红纸盖房子的时候都用完了”“你先坐着，我到下面去看看”，说着他便出了门，光明跟在了他后面外面雪已经快没过人的脚踝了，连接两家的是一条很陡的坡路，他抱起光明便大步跑了下去，一进门他看到老三在劈柴，“老三，怎么还在劈柴”他放下了光明，光明跑进了房子老三一看是大哥，喜出望外“大哥，你回来了，你先进去烤一会儿吧，外面冷”，王老大平时最疼老三了，也只有老三真心真意的待他，叫他一声大哥，至于老二和老四，老二xìng格比较内向，喜欢独来独往，老四还太小，也不怎么懂事。“行了，这天寒地冻的，劈啥柴火，够烧就行了，又不能吃，走，跟大哥进屋里，你看你的手又冻掉了吧”王老大看到其他两个弟弟在里面围着火炉说笑，老三却一个人在大雪地里劈柴火，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一阵酸。他拉起老三的手看了看便让老三跟他一起进了屋。屋里依旧是老样子，左边一张他从小睡大的大土炕，中间一张四角桌，上面放着王世仁老汉刚撕扯好的纸钱和一些祭祖的东西，右边摆放着四张老式沙发，中间一张大桌子，几缕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倒是给房内增添了一丝安逸感，老二和老四坐在土炕边上伸出手烤着放在土炕前面的一个大火炉，低着头一声不出，刚进屋的老三却在一旁和光明玩。他看了看一声不出的老二和老四摇了摇头，冲老三问到：“三儿，爸呢？”老三站在一边很恭敬的说道“爸去大伯家了，怕等会儿雪压越下越大，去叫大伯他们了”他低着头走出了门，这间屋子还是他小的时候修建的，门框早已经不能适合他现在的身高了。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他便走了进去，这间厨房是当年跟那所房子一起修建的，算起来也有一番岁月了，又黑又破的厨房门早已是他记忆中抹不掉的东西了，进门靠右手是一张稍比正房小一点的火炕，正对着的是一座人类史上伟大的发明——火灶，紧挨着的是一张大大的菜板，足足有房门那么大，靠门的地方摆着一口水缸，用羊皮厚厚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王老太婆正背对着门拿着菜刀剁一只刚出锅的全鸡，不时用手抓起那么一小丁点快速塞进嘴里。“妈”，王老太婆刚把一快肉塞进嘴里，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心猛地跳了一下，一不小心菜刀切到了手上，她没来的及咀嚼便咽了下去，抱着手转过去看到是老大，面无表情的问道：“回来啦？”“恩恩，你切到手了啊，走，我给你过去包扎一下”她头也没抬便从王老大身旁挤了出去，自言自语道：“哎，什么命啊”，使劲咳了一下后，将一口痰使劲深深地埋进了那一片洁白的雪地中。“妈，家里还有红纸没有，我和红梅还没有贴chūn联呢”“没有了，”她随口答道，然后进了屋这时老三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红纸：“大哥，给你”，王老大再次看到三弟那被冻的满是疮的手，含着泪水从三儿手里接过了红纸。“光明，我们回家了，快来”“来啦”，随着孩子的声音，王老太婆从屋里冲了出来，包扎的手指上还长长的掉着没有来得及捆扎的线，白sè的布条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染成了红sè，“这纸我要留着下次有事的时候用”她一把从老大手里夺过红纸，用食指指着老三的头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赶紧给我去劈柴”。血从包扎的白布条上一滴一滴滴到红纸上，她两只眼睛像老虎似的瞪着老三。老三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他抬头看了看大哥，便转过身走向了他刚刚劈柴火得地方，两只小手不停地往早已经短的不能再短的袖子里攥，泪水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三儿，你别动”，老三听到大哥叫他便停住了，但他始终站在原地不敢直视王老太婆的眼睛，王老大指着三大声说道：“你看看三儿，再看看里面那两个，冰天雪地的，你居然让他在雪地里劈柴火，你要多少柴火才能够”王老三此时早已泣不成声，王老大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你当娘的自己看看，孩子手都成什么样了，来，你自己看看，你长着眼睛呢，”他转身向屋内喊道“你们两个出来！”老大毕竟是老大，老二怪怪的出来站在了王老太婆旁边，王老四还在里面磨蹭着不肯离开火炉，一件过冬的棉袄上早已被火炉的炉灰染得黑黝黝的，但听得老大严厉的在屋外喊道“老四你给我滚出来”，便胆怯了，把光明叫过来，站在光明的后面一步一步挪出了屋，光明一下子跑到了爸爸身边，看着泣不成声的三叔低下了头，“你自己看看他们俩，你再看看三儿，”他往前一步，一把抓起老二的手，老二害怕的一个劲的挣月兑，但那是王老大的对手，王老大一把下去别说他了，就连当过兵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又从手腕举起老三的手，将两只手同时放在了王老太婆眼前，昔rì蛮狠不讲理的王老太婆在一颗母xìng的呼唤下也不再大声叫唤了，将视线转到了正紧紧抓着她的王老四身上，“你看看老四的衣服，你再看看老三的，你看看孩子的这衣服，这袖子短的都不能再短了，大冬天的家里没钱买不起，你当娘的总会找布往长里缝一下吧。”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挣月兑的王老二跑了出去，老四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老三，走，先跟大哥到哥家里，等爸回来再说”老三看了看王老太婆，和光明一起在老大的催促下走出了门，王老太婆走进屋里扔下那两张早已染有她鲜血的红纸，一坐在火炕上便哭了起来，看了看还在流血的手指头，便包了起来。红梅在家里就听到王老大在下面大吵大闹，见王老大和三儿一起进来了，便赶紧把三儿叫到了火炉旁让孩子取暖，“孩子他爸，咱们厨房里墙上还有一串辣椒，是我存着用来过年用的，你去把他拿过来，你看三儿这手都冻成这样了”“好，我去拿”说完便去了厨房“新姐，不用了，爹说你和大哥不容易，再说那辣椒是你和大哥用来过年的”红梅看着他笑着说道：“傻孩子，这过年能跟你这手比啊，分家后，平rì里你大哥不在，我也没怎么照顾你，你看这才半年，就成这样了”“新姐，”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这时王老大拿着一串辣椒进来了，“吆，这孩子咋又哭了”在炕上玩的慧明指着王老大手中的辣椒喊道“爸爸，爸爸，那个，那个大缸子，妈妈，妈妈用哪个，用哪个”她把手指放进嘴里睁大眼睛不说话了，逗得大家都笑了。红梅在火炉上用铁缸子煮了一罐辣椒水，“三儿，你忍着点啊，疼一会就会好的”老三看了看这个比母亲还对他好的嫂子，又低下头看了看那一缸冒着热气的辣椒水，慢慢的将手放在了红梅手上，“要不我来吧”王老大在一边说道“没事，还是我来吧，我下手轻点”她用小树枝掺了点棉花后放进那一罐辣椒熟中，然后放到了老三那冻得满是疮的手上，老三顿时疼的把手缩了回去，咬着牙不停地将手来会摆动。红梅温柔的笑道“疼了吧，来，把手给嫂子，忍忍就好了，”他又怎么能拒绝眼前这个胜似母亲的嫂子呢，鼓起勇气把手再次伸了出去“新姐，你轻点啊”红梅冲他笑笑，“好，你忍忍啊”王老大在一边说道“三儿，男子汉大丈夫，咬咬牙就过去了，这点痛算什么”老三在一旁点了点头。红梅一遍又一遍的用辣椒水清洗着老三的手，开始老三疼的龇牙咧嘴的，但后来就好多了，慢慢适应了，还主动让嫂子往某个地方多擦点，洗完后，红梅找了一点布帮三儿把手包了起来，王老大从炕上跳起来，拉开矗立在一旁的衣柜，拿出一件过冬的衣服，“三儿，你过来试试”王老三害羞的走了过去，穿在了身上。“你转过去，让你嫂子看看”“挺好的，我们家三儿穿着比你穿着好看多了”红梅笑着对王老大说道，王老三在一旁红着脸低着头了呵呵的笑着。王世仁老汉从大哥家回来，看到老婆子坐在炕上哭，手也被包了起来，两张红纸仍在大炕上，便问道“怎么了，那两张纸是我临走的时候留给老大写chūn联用的，走的时候急，就让老三拿给老大，怎么在这儿？老三呢？”王老太婆一声不出的坐那儿哭，现在她也只能哭了，没想到这两张纸竟是老头子专门留给老大的，而且是吩咐老三拿给老大的，这下可是哭笑不得喽，以老头子的脾气，免不了一顿骂了，说不好还会动手。“我问你呢，老三呢”王世仁老汉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大声呵斥道，王老太婆便把刚才发生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世仁老汉，听完老汉只气的两眼发白，我老太婆心想这下完了，反正都这样了，打就打吧，认了。没想到，王世仁老汉坐下来缓了缓后，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都一辈子了，你说你什么东西够过，这天这么冷你还让老三在雪地里劈柴，你这娘是怎么当的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这老大虽说是分家了，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你咋就心那么狠呢”说完拿起烟袋抽了几口，接着说道：“好了，把手好好包扎一下，大冬天的别再冻了，准备准备，孩子他大伯等会儿就过来了”，他拿起两张红纸，看了看老婆子的手便提着烟袋走出了门。屋外雪变小了，好像要停了。一进门他就喊道：“老大”王老啊从窗户里看到是王世仁老汉便赶紧迎了出去，“爸，您来了”老汉进了屋说道：“来，快把chūn联写上挂上去，你大伯他们马上就来了”红梅坐在一旁想老汉打了个招呼，他坐在炕上便把慧明抱在了怀里，“来，爷爷看看，我的乖孙女，叫爷爷”他看到老三和红梅在一起烤火，但穿着一件他没见过的衣服，手还被抱起来了，便问道：“老三，这衣服是？”“是大哥给的”“这孩子，快月兑下来，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你大哥一个人不容易，叫你不要那你大哥的东西”老三转过身满怀期待的看着正在写chūn联的大哥，只听王老大说道：“没事，爸，你看三儿，都这个时候了还穿着那衣服，袖子那么短，我和红梅都有过冬的衣服，就让三儿穿着吧，你看三儿手都冻成什么样了，红梅刚刚帮他洗了一下包了起来”王世仁老汉叹了一口气对老三说道：“三儿，等会儿给你大哥和大嫂从家里拿几串辣椒上来，留着过年，别让你妈看到，头疼。”“哎，好咧！”老三点头答应道“三儿，走帮大哥去把这对联贴上”，说完他俩便出去了。王世仁老汉放下孙女，拿出烟袋，看着那一罐发红的辣椒水，狠狠的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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