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节******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转眼春节便到了，除夕到元宵这段时间，慈济医馆放假歇业。连生每日里与乐斋围炉煮茶，讨论医案，打坐参禅，得空又去钱三他们住处练剑、制药，过得好不自在。
一日午后，连生看乐斋出去了，便忍不住拿出罗三娘赠的剑来把玩。这把剑长约五尺，剑柄六寸有余，柄头有祥云暗纹，饰以两颗绿松石。剑柄合鞘处盘着两条蟠螭龙，龙首向内，拱托剑柄。拔剑出鞘，剑身玄暗无光，上半部分雕有浅浅的祥云及五爪龙纹，忽隐忽现，剑刃看上去并不锋利，但有磨擦、击打过的痕迹，仿佛它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只是现在稍微有点廉颇老矣，告老还乡的样子。剑鞘古朴简约，衬着简单的凹点寿形纹，只有一处蟠螭龙的扣，用于系绳于腰带。蟠螭龙扣下方，像是铸了三个“川”字，一大两小。整把剑保存完好，而且年代久远，如同一部上古遗书，正无声地诉说它曾经的故事。
连生拔剑在手，脚走龙蛇步，便将罗三娘教的那套玉宇剑法舞动起来。玉宇剑法共十五招，每招藏有两式。比如第一招“登楼望月”，起步式是扬手斜刺，转腕收剑于胸部，再削半圈，蹬步撤身，左脚**，单手将剑上挑，称为“扶栏式”。接着跨右步，腾身踢掌，扭转马步下蹲向斜上方刺剑，称为“望月式”。其他招数还有“举樽邀月”、“琼楼清影”、“朱阁无眠”、“何事有恨”、“天上人间”等等，如是共十五招三十式。
连生一口气练到“高处凌寒”，正要收剑，起手“千里婵娟”最后一招，这时乐斋忽然推门进来，吓了连生一跳，赶紧收手把剑垂立在身后。乐斋也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连生近日里神龙不见首尾，原是偷偷模模在习剑术
乐斋问道：“哪里来的剑？让师叔瞧瞧
连生便怯生生递过去。乐斋见了，表情甚是严肃，细细观摩了半天，喃喃自语道：“不会吧？难道这竟是一把公孙古剑？”
连生心中奇怪，问道：“师叔，您可看出什么名堂？”
乐斋道：“连生，这剑是哪里来的？”
连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乐斋道：“莫不是偷来的？”
连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剑是我偶然遇到一位妇人，她送与我的
乐斋“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应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公孙剑了
连生道：“什么公孙剑？”
乐斋道：“公孙，是唐朝宫里的第一舞者公孙大娘，绝色美女，善于舞剑。后来她年老色衰了，便流落民间。相传她将剑舞之技传了下来，唐朝诗人杜甫曾有幸看到她的弟子舞剑，技惊四座，写了一首《观公孙大娘舞剑器》的诗，流传甚广，只是后来再没人见过公孙剑舞了
连生说道：“师叔觉得这把剑有可能是公孙大娘的佩剑么？”
乐斋道：“我见这剑鞘上铸有小篆‘公孙’二字，古时铸字不易，想必剑的主人出身在宫廷，才有可能。一般拥剑之人，只是在剑身上刻画名字而不是铸上去的。但刚刚听你说是一妇人相送，能轻易送人的，应该不会是名贵的古剑吧？可能是我猜错了
连生心道：“原来剑鞘上三个‘川’，是‘公孙’二字便问道：“公孙大娘是武林高手吗？”
乐斋笑道：“武林高手则未必。公孙大娘舞剑，是将剑术和舞蹈融合，配合诗词音律起舞，身姿优美。但她的剑术想必也是非凡的，不然杜甫不会说它‘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可见她传下来的剑舞，刚柔并济，矫健自如，可以说把剑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连生道：“师叔也会用剑吗？”
乐斋道：“我不会。但我以前在集庆古榕寺出家，师兄弟中有会舞剑的，常说剑诀讲究‘身轻如燕剑如虹，气随意动双足沉’，剑术好不好，就看脚步稳不稳，剑气有没有飞龙之象。连生，你将刚刚的剑法再舞一遍，师叔看看是何门道
连生答应一声，便将玉宇剑法使了出来，只是比先前更加认真专注，因为他心里也很想知道，自己学的这套剑法究竟是什么来头。
乐斋看罢，频频点头，笑道：“果然是剑舞，而不是一般的剑术乐斋见连生一脸迷惑，解释道：“剑舞，就是公孙大娘那种把剑术和舞蹈结合起来，观赏性的剑术。我刚刚看你出剑、转承起合，身姿轻盈而沉稳不足，剑气挥洒却不够雄浑矫健，没有剑术对战时‘刺剑如钢钉’的凌厉，想必这就是秉承公孙大娘剑舞心得而创立的一套剑法
连生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它叫玉宇剑法，剑招和剑式都源自苏轼那篇脍炙人口的词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乐斋道：“那便是了。你这把剑，我看年头久远，古朴拙重，虽是文剑，但世间想得到它的人也不少，你可要小心收藏，不要轻易示人
连生点头称是。乐斋又道：“这套剑法，原本是极妙的。现今天下大乱，你若想以此保身，今后练习时，便要去掉其中一些优美花哨的动作，只专注在沉稳、浑厚上，必有进益。我师兄智圆法师，先前可教过你禅武拳术？”
连生道：“教过几套，只是不知名号
乐斋又让连生一一打来，之后告诉连生他所学的分别是：罗汉拳、五战拳、**拳、般若掌和太乙剑掌式。乐斋道：“你最后打的这套太乙掌式，其实就是一套剑术，今后你可以化掌为剑，加以练习，再与玉宇剑法相互参详，便能悟出‘身轻如燕剑如虹，气随意动双足沉’的道理
连生心中大喜，自此后每日夜间，便要乐斋教他习拳练剑，进益多矣。以前连生练习拳掌，只为热身强体，从未考虑过与人交手实战，自与乐斋师叔一起练习，乐斋便时常指点其中招数在实战中的应用。连生这才知道，原来每一种拳术，表面看都是拳打四方的完整套路，实际却是因应遇敌不同而加以设计的解月兑、制服手段。回想起当日在周府斋沐堂挨打，连生心想，若当时便懂得罗汉拳、五战拳等拳术的制敌之道，应该不会那么狼狈。
元宵既过，慈济医馆开张，因药丸还未制作完成，华百草便随同内兄王可义四处走动，医馆较为冷清，只有一些年节时期饮食不当导致月复胀食滞的小儿患者，并无特别病例。乐斋见连生学医颇有心得，偶尔也让他开方诊断，连生自然是药到病除，令乐斋十分满意。乐斋并不清楚，在此之前，连生已经凭借自己的独到见解，治好了罗三娘多年的哮喘，加上这两个月和钱三、柳儿等一班乞丐相处，他们但凡有个头痛脑热、拉肚伤风什么的，都找连生开方。现在，一般的病症，连生已经能做到了然于胸，胸有成竹了。
半月无话，转眼便是二月二，龙抬头。由于去年大旱，今年中州各地的祈福求雨活动操办得声势浩大。果然，天应民心，定阳一带，二月二当天便阴有小雨，接着淅淅沥沥，下了二十多天绵雨。朝廷龙心大悦，改年号为“顺”，是为中顺元年。全国百姓，也都希望今年可以风调雨顺，否极泰来。
这日天气转晴，春阳初暖。大约巳时时分，便有一驾马车停在慈济医馆门口，车上跳下一个男人。乐斋认得，此人就是年前来医馆，为妻子报孕喜的郑利民。郑利民一见乐斋，便上前道：“我妻曹氏，得蒙乐大夫调理，去年九月有孕，妊娠已七个月，近日她月复痛胎动不止，我们担心可能会早产。这不，今天三月初五，内人叮嘱我早些来医馆请乐大夫，辛苦您帮忙看看，以求母子平安
乐斋心道：“曹氏求子不易，加上孕妇身兼两命，大意不得随即满口答应下来，向华掌柜说明情况之后，便命连生准备好药箱和可能会用到的若干药材，几个人匆匆上了马车，赶往鼓庄郑家。
鼓庄是定阳最远的庄子，相隔六十多里地，更靠近滁州。雨后道路泥泞，一行人走得不快，约莫四个多时辰，便到了鼓庄，行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宅第停下。郑利民下车道：“乐大夫，我们到了
连生提好药箱行李，下得车来，见郑府门牌高立，上有黑木金字“郑邸”二字，门前两座石狮子，气势轩昂。门楼两边有一副对联：“契古风流春不老；怀人天气日初长连生心道：郑府好大的气派。进了院门，是一处壁照，左右分行，便是几百坪的大院子，院里收拾的干净齐整，虽是春寒时节，仍有鲜花绿乔，四周布置。正厅大门上，也挂着一块大匾，上书“文安”两字，一看落款，连生吓了一跳，竟是前朝皇帝御笔，还盖了一方朱红御印。门两边又见一副金字对联：“谦卦六爻皆吉；恕字终身可行
郑利民带着乐斋两人，从正厅侧面的回廊绕过，便见一处诺大的后花园，堆石成山，流水蜿蜒，小桥亭台有四五处之多。连生心道：要修这么大的宅子，耗时大概要十年之久，花费起码上百万两银子才行。正行着，连生见迎面走来几个丫鬟，脚步匆匆，其中一个道：“九儿，果盘、点心送去宇成少爷房里，少爷要款待客人呢。小青，这几柄如意，是夫人特意嘱咐送去宗主那里的，你可要仔细了“知道了，芸姐几位丫鬟应声，各自离去。
穿过花园又行了两刻钟，便是郑利民的住处，紧挨着起了几排房子，大概是郑府家丁、护卫、丫头、佣人的住处，比起周府，规模大了不知几倍。郑利民的住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颇为整洁，日用器具一应俱全。乐斋、连生随郑利民进了卧室，他妻子曹氏正靠躺在床上，见乐斋到了，招呼道：“乐大夫，有劳了
乐斋顾不得喝茶休息，先给曹氏诊了脉，脉滑数，便问曹氏病情缘由。曹氏道：“最近府里事忙，人手不足，我帮着厨房洗米、备菜，活儿虽不粗重，却是繁杂，休息不足，便感觉胎儿在月复内躁动不安，经常夜不能寐或夜半惊醒，伴有盗汗，心烦急躁，胃中嘈杂，吃不下饭菜，口黏无味，头昏乏力
乐斋见曹氏面色浮红，舌质淡红，苔薄腻，心中已有判断，此为血虚有热，不能养胎，肝郁化火，心君被扰，胆失宁谧所致。当治以清热除烦，养血安胎之方。想到这里，便命连生写了个方子：白芍药五钱，竹茹、丹参、炒枳壳各四钱，苏梗、黄芩、炒白术、炒枣仁、茵陈各三钱，又加了黄莲、砂仁、玉蝴蝶、甘草等几味药各少许。
乐斋又叮嘱郑利民、曹氏道：“胎儿已孕七个月，胎儿渐大，倍食母气，儿有余而母不足。现在胎动宫缩厉害，但胎儿还未进入盆腔。此剂先服四剂，养血安胎，调补母气，即便不能停息胎动，也能在胎儿早产时，增加母子平安的机会
郑利民夫妇连声称谢，又赶紧生火煎药。这时有一衣着华贵的后生进门，郑利民见了急忙过来施礼道：“宇青少爷，您怎么来了？”
郑宇青道：“我听说小婶不舒服，便过来看看。曹婶也真是的，怀孕七个月了，早该告假休息的，干嘛还去厨房帮忙啊。今后可不必去，我已安排九儿过去了。你就好生休息，替咱利民叔生个大胖小子才是大事
曹氏道：“多谢宇青少爷，我原想着最近府里事情多，郑府的武考，是三年一次的大事，府里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加上身子一向没什么问题，便大意了
郑宇青道：“话虽如此，可你们得喜不易，千万别怠慢着郑宇青看见乐斋、连生两人正在帮忙煎药，便上前拱手道：“这两位就是慈济医馆的大夫吧？辛苦了
乐斋看这后生老成持重，也忙回道：“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郑宇青道：“这儿来回定阳路远，宇青有个不情之请，两位大夫能否在府里多留几日，待曹婶身子顺当了，再回定阳吧？诊金的事，尽可放心，就从我这房出银子吧
郑利民忙道：“宇青少爷，可担当不起，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一直没少让您操心
“唉，”郑宇青摆摆手道：“利民叔又说见外话，我打小可是你照顾长大的，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你照看，你们就别推迟了
郑利民心生感激，便看着乐斋，说道：“既然这样，不知道乐大夫可愿意？”
乐斋寻思，曹氏怀的胎儿基本长成，看刚刚诊断的情况，宫缩规律，越来越强，临盆估计就在这几日。他刚刚开的方子，为的是母子兼顾，养好曹氏的精神，好度过胎儿临盆这一关。想到这里，便答应道：“也好，我心里估模着，这两天可能会有喜讯
郑利民和曹氏听了，虽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欢喜。老话也说：“七活八不活要实在不能安胎，七个月早产反而比八个月要好，现在有乐大夫在，孩儿成活就更不是问题了。
郑宇青道：“那就好了。一会儿请利民叔安排一间客房，这几天府里客人多，我恐怕招待不周。你们但有需要，就让利民叔来找我吧。要得空了，西边梅园花开的甚好，你们不妨去赏赏花
连生听得心动，也抱拳谢谢道：“好啊好啊，多谢宇青少爷
郑宇青见事情已安排妥当，便叮嘱曹氏好好休息，自己起身离去。乐斋、连生等曹氏喝过药，见无异常，便由郑利民领着，来至一间客服，两人吃饭歇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