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孩子的路，让他们自己走
张伟的堂妹找过来，看到秦方翠，也感觉到兴奋，便挨着边上坐下。
“二哥倒是舒服，自己扯抻了脚杆，睡下啦。”女孩儿道。
“小声点，他们俩才刚睡下。”秦方翠边说边做个小声的动作。
女孩儿伸了伸舌头，表示歉意，朝张伟看看，又侧过身子，把头探到床内，然后小声问：“他们两个都没有睡吗？”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点点头。
“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女孩儿问。
“你不说，我还真饿啦，你呢，妹子？”秦方翠道。
“是有点饿，我这里有吃的，你们将就吧！”李明瑛道，说完，便弯子去取床下的包。
“不用啦，妹子，我们有。三妹，你快去，把我们带的吃的带些来。”秦方翠道，女孩儿便高高兴兴地走开。
李明瑛极其小心翼翼地打开口袋，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很快，桌子上便摆上鸡蛋、鸭蛋以及糕点。
李明瑛舀起一颗咸鸭蛋，递到秦方翠手上，道：“这是我们自己喂的鸭子生的，不咸，你尝尝。”
“谢谢！”
秦方翠剥开蛋壳，轻轻咬一口，便立即现出金黄的蛋黄。蛋黄的外围，明显较中间更鲜艳，那里油滋滋的。
“你泡的鸭蛋真不错，你这个技术，开个专门泡咸蛋的店都足够啦，一样找钱。”
“只是泡来自己吃的，哪有多的舀来卖。”
“现在地东西，只有能变成钱，才能体现价值。”秦方翠其实也没什么文化，只是有着一股为服输的闯劲儿，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在李明瑛的面前，她似乎挺有心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学问。
“看来，你做生意，是做出经验来啦。你们只怕是已经做好几年了吧！”
“差不多十来年了吧！当时，我和男人想进村里的皮鞋厂，但是，没有关系，厂里不要我。我冒了二两火，找几个师傅，自己开起皮鞋厂。那时候，一点经验也没有，皮鞋做出来，就自己舀到街上去卖，便宜也行，只要有一点赚头。后来，找几个店代销，情况才有所好转。那阵，虽然辛苦，但是，生意好做，只要舍得干，那钱就像流水一样，直往你手里流。可是，现在不同啦，竞争相当激烈，不主动想办法，非做死不可。”
“是啊，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难处。”
“你不知道，我们最难的时候，身上没有分文，而追账的人，成天堵在家门口。为了把几十双皮鞋卖出去，我们全家，连小的，才十二三岁，一个背一背，爬坡上坎，找地方摆摊。整整的一家人，简直跟个叫花子差不多。”秦方翠说得非常动情，眼里噙着泪水。
“是啊，像你们这样，做生意，也真是不容易。不过，现在好啦，生意上路，比起我们在地里刨食，可是要强上很多。”李明瑛也想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这个女人，要说，她还真佩服这个女人。一个家，靠着她支撑，能走到现在这个程度，真是太不容易。
女人当然最理解女人，她们似乎天生就是弱者，需要男人来支撑。但是，在没有男人有能力支撑时，她们却能用一副比男人弱得太多的身板，以一颗比男人更加坚强的心灵，为孩子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
“妹子，我实话跟你说吧！以前，我忙里忙外，常年在外奔波，而男人，又挺懦弱，家不像个家。大儿子还好，懂事早，知道帮忙，而且，成绩也好，后来读书，在外地工作。但是，这个小儿子，却很不争气。”秦方翠说着，望向沉睡中的张伟，然后继续道，“老汉管不了他，而且还纵容他，结果，成天跟几个猪朋狗友伙在一起，打架角孽，闹得不可开交，先是学校请家长，后来，又是到派出所去接人，当时……”说着，中年女人居然轻轻地抽泣起来，李明瑛拍拍她的肩，过一小会儿，她继续道，“我真想放弃这个生意不做，如果孩子毁掉，这钱找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当时，我想，也许，孩子是缺乏管教，好好打一顿，再让家里人把他看牢就行，我，是没什么文化，更不懂教育。”
秦方翠过一会儿才继续道：“哪知道，越到后头，这小子越胆大，居然邀约几个人，搞起什么黑社会，几个男娃，喝血酒，拜把子，在学校收人家的保护费。后来，更加猖狂，还到别的学校去收，他当时只是初中生，居然敢到高中去收高中学生的保护费。起初，学校没有发觉，我们家长也不知道。后来，竟然跟另外学校的所谓黑社会发生火拼，两方大打出手，受伤的学生，多得很。好在他还没有成年，未被判刑，这下子，我只好让他缀学，呆在家里，跟我一起做皮鞋生意。他老实了两三年，后来，我家的生意逐渐上路，对孩子的管教又松啦。在他过二十岁生日时，在饭馆，又与人发生冲突。当时，人很多，十分混乱，也不知谁伤了谁。其中，有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被人用破碎的啤酒瓶扎到肚子，血流一地，当时人就倒地不起。他被吓坏，不知道是谁，把那个破瓶子塞到他的手中。幸好，那人最后没有死，我们付出很多医药费，法院才减轻判刑。去年过年前，才终于出来。妹子，你说，我们当妈的，容易吗？”秦方翠已经泪流满面，想象她在前面所表现出的干练，也真难以相信，这女人，也有柔情的一面。
“我们都是养孩子的，当然也明白，你别伤心，看孩子现在的样子，也是挺听话的。”李明瑛安慰。听秦方翠讲这件事，她似乎也回忆起来，几年前，在村里，确实有过这样的事情在流传。而且，这样的事情，在当地并不是一起两起，最多的，是在歌厅里跳舞，两伙人一句不对，便大打出手，最后一个个头破血流。就在本村，就有一个男娃，头部被人砍中一刀，差点就丢了性命。如果是这样的男娃，就算让江若心独身一辈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到火坑里，江若心告诫自己。
秦方翠抽了几下鼻子，正好，那女孩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看到秦方翠脸上的泪痕，很不理解。
“伯妈，怎么啦？”
“没事儿，没事儿！”秦方翠抹一把眼泪，然后笑笑。
“得了那次教训，他总算认识到这种行为的错误。出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妈，我要跟你好好做生意，再不和那些人混啦。’我想也是，孩子如果没有个正事可干，他不出去乱混才怪。所以，他回来后，我就把家里的生意交出一些给他。半年的时间里，我也看出来，他是个做生意的料。客户都说他耿直，是一就是一，就算自己蚀本，也绝不坑客户。而且，我也发现，现在，他也非常主动地克服自己的冲动劲儿。虽然偶尔还是要犯老毛病，但是，比起以前来，已经完全像换了一个人。所以，我在想，现在，他的岁数也不小啦，如果能找个温柔，能套得住他心的人，好好管着他，他一定会走更好的路。”
李明瑛当然明白秦方翠说这话的意思，听到这里，她没有作出任何的表态，因为她知道，自己万一不慎，这江若心的一生，便会毁在自己的一句话上。秦方翠口中的这个男孩儿，确实非常能干，在社会上，一定能吃得开，但是，如果把江右心的一生托付于他，无论哪个家长，都不可能轻易接受。更何况，江若心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别光顾说话，快吃吧！”李明瑛终于找到更好的话题。
“妹子，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二娃不成器呢？”秦方翠很直接地问，对于她来说，山城人，就应该那么直来直去。
“好，好，他挺能干的。”李明瑛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真是难得。而且，我觉得他，对人，也挺仔细的。”李明瑛说的，也是实放，她亲眼所见的感受。
“有你这样的话，我也放心啦，孩子的事情，他们这么大，就由他们自己作主吧！”
李明瑛听到这话，心想，这女人真把感情的事情当生意，几句话一说，便要成交吗？
“是啊，孩子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下去，我们当家长的，只能提醒他们。他们哪里做得不对，我们及时提醒，他们要不听，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多，不像我们那时，社会简单，人更简单。只要找个可靠的人，就是标准，哪管有没有钱，有没有势力。”李明瑛还是左右而言他。
“妹儿说得真对。看来，你我还是挺投机的，以后，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多走走。”说着，秦方翠伸出手来，拉住李明瑛的手背。
“那一定。”
“一定！”
女孩儿听两人说完话，便把口袋打开，因为桌上已经没有空地，她便放在地上翻找。
两人吃着东西，再随便聊着，列车上的广播便开始播放音乐，而车上的所有人，都醒来，纷纷从床的上铺下来。过道里，人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然后便变得喧闹。
当曾成南从上铺下来，立即被被两个女的的眼神给抓住。
“你怎么在这里？”秦方翠道。
“我的铺位在这里，我当然就在这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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