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戏剧现场
李明瑛的意思很明确，再没有钱，也得把王老头的丧事按规矩办完。中午刚过，王老头的儿子儿媳坐一辆车同时到来，老大媳妇背着一个大包。
到灵堂里，儿子与媳妇径直走到李明瑛面前道：“钱舀出来？”
“什么钱？”李明瑛很自然地反问。
“什么钱，你还装蒜，人家送的丧礼。”
确实，上午，已经有几个邻居与亲朋送上一定数量的丧仪，李明瑛便从衣兜里掏出来。大儿媳妇一把夺过，捏在手里。
“才这么点，可能吗？你别藏起来！”
“怕她藏起来，搜就行啦。”老三道。
“我来！”老三媳妇道。
江若心见此情此景，立即冲上前去，挡在李明瑛的身前。
“你们有没有良心，还好意思来，王伯伯生病，这么恼火，没见你们一个人来看一次。”江若心道。
显然，江若心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反倒引起对方无情的反击：“关你屁事，是不是你跟我家老头也有一腿，所以，便有争夺房产的资格。”
“你们还是人吗？积点口德，好不好！王伯伯已经没认你们三个无孝子，等着挨雷霹吧！”蒋海峰道，因为没有能领到血饷，他心中也是有气。
“又一个吃软饭的，老婆去勾引老头，还跟着起什么哄！”
一听这话，蒋海峰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抵住老二的身体，两人便像要干起来。老三一看，也涌上去，抬头瞪着蒋海峰。
凭蒋海峰的身段与体能，并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但是，此时，李明瑛却声嘶力竭地喊道：“海峰，你要干什么？”
说着，李明瑛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体，隔在蒋海峰与王家两个儿子之间，道：“你们别吵了，好不好，老王尸骨未寒，你们这样做，还算是人干的事吗？海峰，过那面去。”
蒋海峰当然知道，与这三个人争，也没有什么意义。不管这个人地位有多高，如果，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道德一词，你跟他说任何的道理，那都是对牛弹琴。而且，这种人，也绝不会在意所谓的舆论，就算被千夫所指，依然会为了一丁点利益而大吵大闹。与他们相较量，只能降低自己的身份，破坏自己的心情。不是有人说过吗，别舀自己折磨别人，也别舀别人来折磨自己，正是这个道理。
“上午，院邻与亲朋给的，全都在这里，一分不少，你们可以去查查祭账。”李明瑛指指不远处挂在细绳上的小纸条，确实，那面，并没有几张。
这时，一个年老的邻居老大娘过来道：“你们王家，好说也有三个儿子，我看着你们从你妈那洞头爬出来。看看，这个时候，老王都去啦，靠的都是这家三个人，你们，居然没有一点感激之意，还这样说话。我来说句公道话，你们，真的，太不像话，你们是人生的，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老人说得非常卖力，那手，不停地指指戳戳。
显然，这三个人不敢惹这个老大娘，便准备朝边上去。
“你们三个别走，这个时候，我也不能要求你们什么，你们能给老王烧点纸吗？”
“老人家，好好保重你的身体吧，你还能活多久，搞不好，便跟我们老头一个样，说什么哩！”老三不服气，便反驳道。
“啪！”老大娘举起手中的拐杖，便朝老三的肩膀打去。
“你个老东西！”老三骂道，还想动手去拖老大娘的拐杖，被老大给拉住。因为老大知道，这老大娘，正是文广新局行政办公室主任的妈。
几个人找一张桌子坐下，然后摆开场子，准备要收丧礼。
“各位院邻。”老大娘似乎对此事极为不平，大声喊起来，“我告诉大家，已经给了丧礼的，请赶紧把钱退回来，没交的，绝不能交。如果觉得对不住老王的，你们就把钱直接烧给老王，绝不能便宜了这三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相信，老王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赞成我们这样做的。”但是，老大娘想了想，却又改口道，“要不，你们把钱给我吧，我蘀大家收着，这样，丧葬用了多少钱，就从这里面来除。”
“要得，好的！”
“行！张姐，该这样做。”
几个老年人也应和起来。这地方，是电影院修的公房，现在，住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年人。
果然，有一个老头扯下细绳上的纸条，颤颤巍巍地走到老大媳妇面前道：“好吧，你把我的钱退给我！这是祭账，你们看看吧！”
老大媳妇只能装着没听见，理都不理。
老头一气之下，一掌拍到桌子上。老头虽然已经老迈，当年，也是练过一段所谓的武功，架子还是有些。
“嘣！”这一声，桌上纸杯都倒掉，里面的水流了一桌子，把老大媳妇的衣服也打湿，她赶紧站起来拍拍。
三男两女再不敢像在医院那样撒野，只好再换张桌子。老还小，老还小，这话，真有道理，此时的他们，更加倔强。那老头紧追不舍，而另外四五个年岁稍小一些的也加入进去。
没办法，六个人一商量，只得把钱退出来，这些老人，所送的钱，都不过五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们得到钱，便把钱一齐交给老大娘，老大娘便好好收起来。
老大媳妇手上还有三百块钱，再看细绳上的纸条，正好三张。这三张，是三个中年人送的，他们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接下来的情况更加戏剧，几个老年人组合起来，守在院子的门口，见一个来吊唁的人，便向他们作出说明，要他们把钱交给他们。
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把钱交到老大媳妇的手中，因为他们虽然也了解到一些情况，但是，了解并不太深。按常理，这钱，当然得交到丧家手中，而不是邻居那里。只有少数对王家三个儿子了解得比较深，且年龄比较大的人，才愿意交给几个老人。但是，老人们的精神相当好，就算没收到钱，他们也想要让大家知道，这三个儿子，是怎么样的人。
晚上，老大娘带着几个老人，舀出清好的钱，要把它们交给李明瑛，李明瑛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收下。最后，这几个老人说，等整个丧事办完，再给他，反正，可以用来贴补办丧事的钱。
第二天，闹得更凶。老大娘从李明瑛那里已经知道，一条龙服务预付的钱，便要蘀李明瑛找他们讨回来。这次，可没这么好办，因为这钱，并不是个小数目。老大媳妇，早有准备，那包里，根本就没有几个钱。被追得急了，实在躲不开，只得象征性地取出几百块钱来，然后把包打开让人看。
没办法，几个老人便一直跟着老大媳妇，随时把收到的钱要过来。
然而，到下午，特别是晚上，来吊唁的人就特别多，这时候，王家的三个儿子与三个媳妇便联合起来，一起与几个老人周旋，想方设法要把钱给保住，就算是用赖的办法，他们也无不用其极。不管你怎么说，就是扭着包不放，钱，最多象征性地给一两张。只要凑齐一定的数目，便转移到另外的人身上。
老人们虽然有时间，也有精力，但是，却总还是赖不过这几个人。他们可以利用力气大，挤出人群去，等一会儿再找到他，不管你怎么搜，反正，那钱，已经没有了。更绝的是，他们会打电话给可能会来吊唁的人，告诉他们，他们会到路上去接，结果，便是在半路中，把钱给截走。老人们的体力，显然不能紧跟着他们。
第二天晚上，再没有人来，几个老人一清，还好，有一千多快钱，好歹，也能帮帮这善良的一家人，让人家少贴点。同时，他们也达到让这三个儿子与三个媳妇丢脸的目的。不过，他们倒是不明白，这王老头，养三个儿子，为什么都是如此的不像个人，而且，两个，还是政府里的官员。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李明瑛没钱可收，但是，更利于她专注地蘀王老头办好后事，请道士也好，开路也好，接待来客也好，都搞得井井有条，没有一丝散乱。院子里的老人都感叹，说李明瑛不但善淑，而且能干，把王老头的丧事办得如此有序，王老头在天之灵，一定会十分满意。
第二天，天亮之前，就得出葬——把王老头的遗体送到火葬场去。
然而，意外出现了，当所有人与事都准备好，王老头的三个儿子与三个媳妇，一个也没有露面。
“有钱收的时候，都在，没钱收，要把老的送上山，却没有人啦。真是，要是是我的儿子，早晓得，就把他们按在尿桶里淹死算啦。”一位老人道。
几个老人的议论，也传到李明瑛与蒋海峰的耳朵里。李明瑛很无所谓，但是蒋海峰却担心，这一趟，花费一定不会少。再加上一条龙的结账，只怕不是三两千就能了事的。
“不管这么多，老王总得要上山吧，不等啦，我们走！”李明瑛非常坚决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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