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狗都不如的人
李明瑛不喜欢坐电梯，而是直接上到四楼。等她到四楼时，已经看到病房外挤了好些人，都像鹅一样伸长了脖子。她知道，肯定是王老头三个儿子与三个媳妇在闹事，于是，顾不得爬楼的累，加快步子。
在李明瑛还没有赶到病房时，两个护士已经在招呼门外的人离开，而她们，则分开人群走进去。
“喂，这里是病房，不要影响病人的休息，如果你们再吵请你们离开。”一个护士大声喊。
看到护士来，一个女人道：“护士，我爸得的什么病，这么恼火？”
“你是什么人？”护士问道。
“我们都是家属。”那女的道。
“你们是家属？为什么病人都住院一个星期，却从来没有看到你们来过。”护士似乎在有意问。
“你什么意思？”王家老三终于找到话题。
“请你们出去，这里是病房，不能影响病人休息。”另一个护士道。
“我们是家属，为什么要离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王家老三相当火爆。
“什么狗眼不狗眼，这是我们的工作，既然你们不是家属，就请离开。”
“谁说我们不是家属？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儿子。”王家老大拦住老三，“我们只是来看看老的，这有错吗？你们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儿？不让家属探望病人吗？”
“我们不是不让你们探望病人，我们医院有规定，禁止喧哗，保持安静的环境，有利于病人休息。”护士很郑重地道。
“这能怪我们吗？是这些人看热闹。对不起，不相关的人，都离开，别影响病人休息。”老二对围观的人道。
“有什么好看的，走！”老三粗鲁地对门口的人道。
听到这样的声音，大部分人都站到离门口三五米之外，李明瑛也顺利地走到屋子中间，江若心扶着她，站在墙边。
看到李明瑛走到病房内，王老头对李明瑛道：“明瑛，你快过来！”
李明瑛却不敢上前，因为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像墙一样挡在她与王老实中间，一个个对李明瑛怒目而视。显然，这三个，从气势上已经明显逊于对手。护士倒是非常同情这三个人，但是，现在病房里已经安静下来，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老头，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都这么大把岁数，还要折腾什么？你说，你要找，看轻点的，也行嘛，这个小的，不错，你干嘛打个老的啊！”那位粗壮的女人道。后来，蒋海峰与江若心才听说，这女人，是区体育局的工作人员，而他的老公，是文广新局的一位干部。
“你……”江若心一听这话，那泪水立即便奔涌而出。
蒋海峰只好扶住江若心，对那女人道：“看你的样子，你也是文明人，怎么倒像在喷粪啊！”
“我喷粪，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配吗？老的，勾引老头还不行，小的，也跟着学，还要做人家的小，不就是看起我们老头的那点房产吗？要这样，你们还不如到大街上去卖，一天几个，说不定啊，收入还高些。我们老头，你们再怎么勾，也搞不到什么，有我们看着，打消你们的春秋大梦吧！都是我们家头贪那一杯，要不是这样，我们早把你们两个老不要脸的，小不要脸的拖到街上，拔光衣服，让大家看看，你们身上的那东西，到底……”
“够了，滚，给老子滚……咳，咳……老子没这样的儿子，更没有这样的媳妇……咳，咳……”老头已经胀红脸，不停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他的身体便前后仰着，脸上的青筋，一根要像蚯蚓一样游走。
那女人也许没有想到会这样，张着的嘴，再也合不拢来。
“老王！”李明瑛推开江若心，推开那几个男女，坐到王老头床边，扯出一大叠纸，捂到王老头的嘴上。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王老头身上，突然，王老头停住咳，而是月复部快速地抽动起来。李明瑛明白，立即端起地上的一个搪瓷盆，端到王老头的胸前。
王老头呕出不少的黑血，那种恶臭的感觉，让三男两女一起捂住鼻子，两个相对较弱的女人，倒也干呕起来。
“好臭啊！”屋外有人也赶紧躲开，连三个护士都朝外面移去。
呕过后，王老头倒是不咳了，李明瑛正要蘀他擦嘴边的血，王老头虚弱地道：“你，你别管，把盆子，递给他们。我，我就要看看，他们，是不是，配，得我的，房子。”
“老王，别跟他们计较，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李明瑛道，说着，便要把盆放下，好蘀王老头擦嘴。
“别，让他们，来。”王老头虚弱的手臂，将李明瑛的手推开。
“妈，王伯伯说得对，该他们来。”蒋海峰也道。
“对，妈，海峰说得对。”江若心也道，在蒋海峰的扶持下，两人也走到床边。因为那三男三女受到恶臭的袭击，已经不再组成人墙。
江若心拉拉李明瑛，李明瑛却没有动。
“各位，请作个见证。”王老头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大声地喊起来，已经不太像重病之人，“这三个男的，三个女的，说是我的儿子和儿媳。我只想说，如果，他们能照顾我这个身患绝症的人，给我端屎倒尿，给我接呕吐物，那么，我就认啦。要是不能，那么，我就不认识这几个人。这里，便是我的老太婆，这两位是，我是我女儿与女婿。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财产，都归他们所有。请大家作个见证。”
“老头，你别糊涂！”
“我没有糊涂，我看得很清楚。你们来吧，帮我把这些东西收拾好，下一次，要是能帮我接住，那么，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老头，你说这些也是没用，我们的血缘关系，你是没法否定的。”
“不用我否定，事实就能说明一切。来吧，只要你们能来照顾我一个星期，别说到我死的时候，这房产，便是你的。有一个人，我就给一个人，有两个人，你们两个便平分。”王老头精神相当好。
三个儿子，三个媳妇，都愣在当地，莫说进，他们没有赶紧撤退，已经算是他们能忍耐。有女的似乎还甘心，便轻轻地推推男人。男人便悄声说：“你想我死啊！这么臭，我没得到房产，我先臭死啦。你还推！要不，你去，你是儿媳，照顾公公，理所当然。”
“大家都看到了吧！现在，我还没到最重的时候，他们都这样。到我快死的时候，他们会照顾我吗？大家都作个见证，这三个男的，不是我儿子，这三个女的，不是我儿媳，我没有这种没有孝心的儿子。莫说孝心，看他们人模人样的，连做人都不配，狗还知道报恩，他们连狗都不如。”
听王老头的话，六个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难堪。
“明瑛，我衣服里有一个信封，你舀过来给我吧。”王老头声音突然变得轻缓。
李明瑛打开床头柜，抽出一件衣服。李明瑛以前就有点奇怪，这王老头干嘛偏要她去取一件衣服呢？原来，里面藏有乾坤啊！
李明瑛把衣服递给王老头，王老头抖动着手，终于从衣服的内包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来。这信封非常结实，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显然，王老头为这个信封动过不少脑筋。
王老头举起信封，道：“大家看到了，给我作个见证，这信封里，有我的遗嘱，也有房门钥匙。现在，我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照顾我走完生命最后时刻的人——李明瑛。她是我的老太婆，我们，早就正式办过手续，是我的妻子，这个，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因为有她，我这后半辈子，才真正过得有意义。我有儿子吗？我有媳妇吗？没有，他们，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站在我面前的这六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各位病友，请给我作个见证，好吗？”说着，王老头已经老泪纵横，而李明瑛与江若心，更是抽泣起来。
三男三女更加难过，一个个的脸上，像已经被冰给封住。
“来，明瑛，这是你应得的。你们一家，让我感觉到生命的意义，我感谢你们。我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们，就这个信封吧！”
王老头拉过李明瑛的手来，把信封塞到她手中，然后告白道：“明瑛，我很幸运，在最后几年里遇到你。是你给了我这几年的幸福与快乐，当然，也有你的家庭，若心，海峰，都是善良的孩子。谢谢你们！”
“老王，我们现在不谈这些事情，好吗？等你好了，再说。”李明瑛含着热泪道。
“明瑛，我知道你这是给我的善意谎言，我这病，能好吗？以后，只怕要让你更累。趁我现在还能动，头脑还清醒，我一定要把这事情办好。我的工资卡也在那包里，密码，我也写在字条上，我需要什么用的，你就取上面的钱吧，你不能再用你的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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