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模黑才回來到家的时候一脸酒气一进房门抱着我就不放肯手我俩就这样连衣服都沒月兑就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水根一醒來就叫头疼我一边用冷毛巾给他敷头一边问：“昨儿干嘛喝那么多酒有啥高兴的事儿”
水根叹息一声说：“说不清啥感觉又高兴又发愁”
我问他：“那是为啥”
他突然想起了似的满身翻口袋说：“我那东西呢我放哪个口袋里了”
“啥东西”我问
他不说话翻來翻去汗都快流出來了才从夹衣的内口袋里模出一小丫树枝
我说：“我当啥宝贝遍山都是树你那一丫树枝有啥稀罕藏得那么深找不到还急成那副模样”
水根不说话马上去翻书我看他从那高高的书摞中翻检出一本《树种大全》然后哗哗的翻到其中的一页舀出那小枝丫和书上的图片仔细比对
“对啊”他一拍大腿“完全对得上号珍稀树种这是珍稀树种”
“啥珍稀树种”我好奇地问
“银杉”他兴奋地说“果然是银杉我们这里有银杉真是宝贝呢”
不过他马上又沉下脸來说：“这可不能破坏无论如何也不能破坏”
“啥叫银杉”我在这里土生土长山上的树一般我都能叫得出名字但是还沒有听说过“银杉”这个词
“你來看看吧”水根把翻开的书页送到我眼前“这上面有说明很明白的：银杉是继40年代初期我国植物学家发现活化是水杉之后于1956年发现和命名的另一种活化石它分布在我国广西隆胜花坪林区和四川南川县金佛山两地在植物分类系统上属于松科银杉属本属只此一种仅为我国独有所以是银杉属中最珍贵的品种”
“可是我们这里不是它上面说的那两个地方”我说
“是啊这样才更稀罕嘛这还可以填补植物学书上的空白”水根又兴奋起來
“那你刚才干嘛还不高兴你说谁要破坏我大哥”我问
“是啊昨天你大哥特意带我去看那片山这银杉林就藏在那片山的半腰上好大一片噢又高又挺直就像接受检阅的军人你大哥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看得出它们是上好的木材就叫我去核实一下你大哥说我读书多见识广弄清楚了树的档次才好定价位”
水根又说“近处的几匹山被他们砍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大哥往深处找才发现它们”
“这么说來那我大哥还有功了”
“当然如果他不砍伐报上去政府应该有奖励吧――当时我吃不准这树到底属于啥名目就说回來查一下你大哥听说可能是珍稀树种好高兴晚上开了两瓶酒一定要我多喝两杯我也不好太推辞就喝多了一点”
早饭刚过我大哥又來找水根了水根把那书翻给他看说那树可以确定是银杉非常珍贵大哥一听高兴得很马上叫水根全家过去吃午饭他说天一放晴就有得忙了难得吃个团圆饭今天两家好好聚一聚大家都高兴高兴
这次吃饭因为沒请外人我爸和水根爸坐了上八位我幺叔和我大哥坐了左侧席土根水根坐右边我大哥说今儿是两家团聚沒有外客席位也宽敞那些陈年的规矩咱就破它一回让女人们也上一回席面――自然是下位我和我大嫂并排入座我大嫂激动得满面放光不过却很拘谨不敢轻易动筷子我小侄子挂角跪在一个小方凳上一边傍着他爸一边傍着他妈他才不管什么长辈晚辈的只管舀筷子在菜碗里薅來薅去挑好肉块
对了还忘了交代水根他妈是从不出门上席面的水根他妈长相不赖那份面相那份身材要是换在正常女人身上大概又是那些吃里爬外的男人垂着涎水追逐的对象不然红妹子和水根也就不会有那么好的人才了水根他爸从來不让她跟着吃酒席我猜想除了她傻乎乎的很丢面子外还有就是两人的身高反差太大他怕那些好事的人舀这來取笑他水根爸个子矮得不正常也许只能舀自尊心來撑门面
喝了两杯酒后我大哥从衣兜里模出一个厚实的红包站起身來隔着桌面把那红包放到水根面前
“大哥你这是……”水根疑惑地问
“这是你大哥的一点心意你和秋妹国庆节就要办席了我这个做大舅子的当然该送一份贺礼啦”
“这个不用”水根站起來把红包又隔着席面递过來“大哥的心意我领了礼金我不能要大哥的”
“水根你这就是见外了”我大哥很不满地说“你是嫌少了还是瞧不起我呀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不要把我这个大舅子搁那儿啦就当是给我那沒出世的小侄子的零花钱你舀去给秋妹买点营养品我看秋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饿了大人不要紧要是把肚子里的那块宝贝疙瘩饿坏了生下个缺胳膊短腿的那还不愁一辈子”
“水根”水根他爸发话了“你咋不收她大哥一番好意你要不领情就对不住人了你要不好意思舀就让我蘀你收着国庆节你们办酒席我还要钱开销呢”
水根看了看我我说：“我大哥给的为啥不要你不要我要”我伸手舀过红包装进衣袋我看水根他爸那眼珠就跟着那红包转大概是想估模一下里面的数量吧
我和大嫂不喝酒拈了两箸菜扒拉了一碗饭吃了块玉米饼就下席了男人们还聊得正起劲呢
我大哥说：“水根咱们是亲弟兄了甩开膀子干它一场我就不信守着这山疙瘩就不能发大财”
水根说：“大哥你生活不错的了在这山窝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要干就干合法的买卖弄倒了不划算”
我幺叔说：“水根你小狗日的嘴巴子臭老子们弄了十年了你听哪个王八羔子说过咱不合法弄倒你不下烂药倒得了吗”
我大哥扫了我幺叔一眼说：“幺叔你少说那些伤感情的话水根啥时候下烂药了咱这不是亲对亲的彼此都信得过才掏心窝子话吗”
我大哥转过來又对水根说：“兄弟大哥我佩服你坚持原则不过做人总还要点灵活性吧你是见过世面的人比我们知晓得多你看这山里山外发家致富真正肥得流油的哪一家沒有一些个横财‘马不吃夜草不肥’你要只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猴年马月才攒得起新房钱啊你该不成想让我妹子在你那石窝子里住上一辈子吧”
“我不怕石窝子冬暖夏凉不像你这楼房看上去显摆大冬天屋里屋外还一样冷呢”我插嘴说
“你少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才在水根那边住几天呀就学会蹬鼻子上眼了水根――”我爸骂我一句又转过脸对着水根说“都是你惯的以后男人商量个事儿不准让女人插嘴”
“现在讲男女平等那些旧规矩也该改改了”水根说“咱们这山里闭塞法律意识差了一些大哥是这山窝子的领头人还该带头多做宣传咱不光要物质富裕精神上也不能贫穷”
“精神?的个精神三天不舀饭给你吃看你小狗日的哪儿去长精神”我幺叔又忍不住骂开了
这次我大哥沒有阻拦水根也不管他只管对我大哥说：“那些银杉非常珍贵在这儿是你先发现的你报上政府去会嘉奖你的”
我大哥皱皱眉头说：“嘉奖奖励你一张奖状顶多不过再加千把块钱还不够砌一面墙呢再说了还不定有奖金呢就算有政府里面七姑八婆当官的那么多让你请顿饭还要倒赔有?用”
水根说：“那银杉万万不能砍”
我幺叔又吼上了：“你小狗日的不入伙就爬开你还真以为少了你老子们就玩不转啦你少管老子们的闲事你当你是谁呀你是老子们坟窟窿里边的死老汉呀就老子们的死老汉从那窟窿里爬出來也管不住老子们你要把老子们惹毛了老子们也不怕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反正监狱老子们又不是沒有蹲过”
我知道因为红妹子的事我幺叔对水根那恨深沉得很他这是借机报复呢
水根不理他的威胁还对着我大哥说：“银杉生长缓慢昨儿我查对了资料咱们看到的那些银杉树虽然不是特别粗大但树龄都该在百年以上――一斧子下去一辈子都还不了原那树绝对不能砍”
我大哥说：“不砍可以啊我也沒有说一定要砍只要能联系上买家咱们卖活树活树赚头更大――听说那些搞园林的一棵老榕树要卖好几十万元呢”
“好几十万哇我的妈天”我看水根爸一听这个数字眼睛都鸀了像饿狼听说了肥羊崽似的“水根你勤快点多跑几家要能卖得棵把出去你哥娶媳妇就不愁了”
我大哥说：“你太小见了卖一棵把算什么那不叫发财咱们要做的是大买卖守着那一匹金山还不要啥有啥这辈子也不枉为人生了”
水根说：“那不是个人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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