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如由喜娘搀扶着缓步走进周府,鞭炮被突然点燃,骤然迸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隔着喜帕,她依稀看得见四周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点燃的鞭炮冒着白色的烟,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令人不自觉地皱眉。
周围人不断地道喜,无非是什么双喜临门的话。
蔓如听着有些无趣。
原先是因为大少爷周景民要结婚了,周家二老才想起正好为二少爷周景炎冲喜。便顺便为他跳了个媳妇儿,来个双喜临门。
不自觉地苦笑,在顾家她是代嫁的女儿,在周家也不过是用来凑数的新媳妇罢了!
“新人来了!新人来了!”有人一路叫喝着,跑进去。
入到厅内,蔓如站正了身子,便有丫头过来,将一条大红色的绸带递到她手上,轻声说着:“二少,二少爷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行礼了。老爷、太太说了,您就拿着这大红绸带,先行礼吧。”
蔓如才接了那绸带,便听那声音传来:“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周二少病着,不能出来行礼,蔓如是不是该庆幸他们递给我的是大红绸带,而非公鸡?这样一想,她忍不住歪了嘴角。
“二拜高堂!”
依言朝堂上二位行礼,周老爷只点点头,倒是太太说了几声“好”。
蔓如正要回身,便听一个张扬肆意的声音传来,隐隐地,似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味儿。
“哟,景民今儿个成亲了可就是大人了。云姨可要恭喜你啊,这日后周家的生意老爷可是全交给你了啊!呵呵,老爷,您说是不是呀?”
透过喜帕,蔓如只隐约看见她曼妙的身姿。这就是周府三姨太柳云伶,那个出生烟花的女人。原以为她一朝嫁进豪门,往后就飞黄腾达了。可谁知寥寥数十年过去,她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
不过今日周府二位少爷娶亲,他这个姨太太本是轮不到上台面的,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
周老爷圈起手在唇边低咳一声,目光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边拜堂还在继续:“夫妻对拜——”
蔓如收回心思,可笑地对着手上的绸带行了礼,又听人道:“礼成,送入洞房!”
丫头接过蔓如手上的东西,喜娘上前搀扶了她朝厅外走去。路上,喜娘一个劲儿地朝她道喜。她说得眉飞色舞:“二少啊,嫁入周家可是好福气呢!周家在杭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再有,周家祖上那可是前朝的大官儿,都进过皇宫呢,多威风!先皇还赐过三座贞节牌坊下来呢……”
她还是不停着说着,蔓如却微微蹙了眉。
贞节牌坊……真是好!
不许女人改嫁,一辈子只能空守着少这虚号!
那她呢?
她嫁了个病秧子,一个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
“二少,到了。”前面丫头细细地说着,又听见她推开门的声音。
蔓如抿了抿春,拂开喜娘的手跨步入内,一面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进去。”
丫头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退至一旁道:“奴婢在外头候着,您有事就吩咐。”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蔓如本能地抬手,指尖触及喜帕,她却又迟疑了。
这本该是要她的夫君来揭开的。
她愣了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抬步朝床边走去。
手,握住幔帐,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帐内的人是否真的形如枯槁,还是顶一张蜡黄的脸,病态尽显、笑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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