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让温蒂等那么久。就在她从醉鬼塔出来，回到正门塔楼院内，就有卫兵骑马来报，达鲁修已经带着队伍踏上了颧冲大道，很快就将抵达城堡。
“公爵大人吩咐，让您带上蕾拉、穆丝两位小姐，还有家仆，前去祭坛等候。”卫兵低头传达指令。
祭坛？温蒂忍不住苦笑，她的女儿xing命垂危，她的丈夫居然还有心大张旗鼓的前往祭坛？
不用说，应该也是娜拉长老的意思。熏哈呷族人向来有这个惯例，在城堡之外居住的族人进入城堡之前，必先到祭坛上祭拜神灵。他们认为，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论财富、平安还是健康皆为神灵所赐。而额东城堡，长久以来是因为受到了神灵佑护，他们才得以安居于此。远居之人，需要在神灵面前洗净铅华，重新接受祝福和加持才不会把灾难与噩运带进城内。
那个被遗忘的神灵，永远都比任何一个活人重要。哪怕就是公爵的女儿在死去的神灵面前，也微不足道。温蒂悲戚地想。她让葛依玛去通知蕾拉和穆丝，而她则进了卧房，忍不住痛哭一场。
“公爵夫人，您不该这样悲伤。”米米拉像幽灵一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床前，墨鸀sè的眼睛里闪着幽光，令人胆寒。
温蒂擦干眼泪，理了理了蓬乱的头发，“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子殿下让我来问您，他是否应该与您和家人一同前往祭坛。”
“他也信仰被遗忘的珞丽雨灵么？”温蒂问。
“多隆赛斯王族信仰森林女神，公爵夫人。”米米拉说道，“但殿下以后是熏哈呷家族的成员，他认为祭拜家族神灵，他应当要去。”
“那就请王子殿下一同去吧。”温蒂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从痛哭中回归镇定。但看到米米拉，她又想起了吉丽娅——
这个来自北方的老仆人真的有办法让吉丽娅醒过来吗？倘若娜拉长老的透视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异象，亦没有法子让吉丽娅醒过来。那么，米米拉，你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让吉丽娅苏醒？她几乎就要把内心里的疑问月兑口而出，但看到那双墨鸀sè的让人恐惧的眼睛，忍住了。
“您在害怕什么？公爵夫人。”米米拉看着温蒂，眼眸清澈明亮，渀似有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我在害怕什么？”温蒂与米米拉对视，看着她那双和苍老的面孔完全不相宜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教人心里哆嗦。“我害怕娜拉长老从吉丽娅的脑海里什么都看不到，”温蒂说，“我害怕没人能救得了我女儿。”
“娜拉长老，就是公爵大人去接的那个巫婆？”米米拉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像一条饥饿的扁虫。“她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温蒂惊恐地站了起来。
“她快要死了。”米米拉重复。
“不可能！十分钟前，卫兵才来向我通报，她和达鲁修即将去祭坛祭拜，叫我带着孩子们一同前往……”
“我相信，卫兵马上又会来向您报告她命在旦夕，公爵夫人。”
温蒂拼命地摇着头，此刻，在她的眼里，米米拉才活像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巫婆。她冲到窗前，推开窗棂向颧冲大道看过去，只见一队骑兵向着城门飞奔而来，一辆红篷马车跑在最前，娜拉长老应该就坐在里面。
“将死人带进城堡，不是什么好事。”米米拉无声无息地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土说，“尤其是在吉丽娅小姐昏迷不醒的时候。”
温蒂惊愕地看着米米拉，浑身僵直。
“夫人，不好了，夫人！”葛依玛闯进卧房，尖声叫道，“卫兵来报，娜拉长老突发旧疾，公爵大人让您尽快召集医士，一旦他们抵达城下，就立即给娜拉长老进行医治。”
温蒂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隆作响，像要爆炸开来，她向葛依玛挥挥手，示意女仆退出去。
“她还没有死。”温蒂咬紧牙关，避免牙齿打颤。
“她马上就会死。”米米拉依旧面无表情，“她不该来这儿。”
“老天！”温蒂扶住窗子，以免整个人瘫倒在地，“你何出此言！？”
“额东城堡是一个窒郁暗影的地方，外来的巫术师无法抵御这里的yin冷之气。”米米拉回答。
“娜拉长老不是巫术师……”
“公爵夫人，您真的相信透视眼一说么？”米米拉冷冷地看着她，“那不过是巫术师的把戏罢了。当然，她们有可能看到真相，但大多是被掩盖的真相。她们永远看不到实情。”
房间里的空气像凝固起来了一般，流不动了。温蒂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卧房如此狭小逼仄，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渀若进入了地道密室，稀薄的空气让她不能呼吸。她头脑昏沉，脸sè发紫，她就快站立不住，“你到底是什么人，米米拉……”
“我是王子殿下的老nǎi妈，也是他的忠实老仆。”米米拉答，“如果您能听从我的建议，我也会全力为您效劳。”
“你说。”
“阻止他们。”米米拉看向窗外，公爵的队伍即将抵达城下，“别让他们把将死之人带进城堡，不管以什么方式。”
“我要知道原因。”温蒂发着抖，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必须相信面前的这个老仆人，别无选择。但是，她要搞清楚前因后果。
“如果您不害怕，我可以告诉您。”米米拉抓住温蒂的手，“巫术师的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暗黑力量会唤醒城堡里沉睡的黑暗亡灵，它们会借机占据巫术师的肉身重新复活。公爵夫人，如果你们的娜拉长老活过来，一定不是医士的功劳，相信我。”
“黑暗亡灵！”温蒂低声惊叫，“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没有听说过黑暗亡灵。”
“但您一定知道这座城堡不是熏哈呷族建造的，这里本是灵族的属地。”米米拉说，“后来被异族人占领了，死去的灵族幻化成鬼影前来复仇，异族人相继在这座城堡里死去。他们的灵魂被鬼影禁锢，无法从城堡里逃月兑，最终成为黑暗亡灵在地底游荡。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在与他们共存。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机会，想重新复活。他们无法令死者复生，但濒临死亡边缘的人，却是他们最好的附身复活的机会。”
原来，十六年前，那个被割掉舌头的老仆人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温蒂想，这十六年间所有恐惧的和担忧的，都是真的。她一直在与死去的亡灵共同生活，也许每一个她睡着的夜里，它们都在黑暗里盯着她瞧……
“吉丽娅……”温蒂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吉丽娅会不会就被亡灵附体了呢？但不等她问出口，就被打断。
“吉丽娅，交给我。”米米拉更紧地握住了温蒂的手，“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公爵夫人，您还记得我说的话吧？”
温蒂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渐热，热量从手心蔓延至全身，环绕着她的恐惧在这热量里渐渐消失，她朝米米拉点点头，“记得，不论什么代价。只要你能让吉丽娅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么，就不用等到月黑之夜了，公爵夫人。”米米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去阻止您的公爵丈夫把奄奄一息的娜拉带进城堡。如果必要的话，您可以用这个。”
温蒂感觉自己的手心多了一样东西，米米拉松开她的手，她看见一把金黄sè的短小匕首正平躺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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