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的国 有灵力的戒指

作者 : 张澜

“搞什么?!快说啊,吓不死我!”

“你脸红什么?”

夏青林气得搬起他的手臂狠咬一口。夏渊猝不及防,差点叫出来,忙掩住口,感觉自己冒失的像个少年,不好意思似的脸上一阵红。说:“想什么呢。我要说的就是,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跟你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不过是‘坚持’。”

夏青林仍然很震惊。不语久之。

夏渊笑道:“不至于。”

“总得喜欢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吧。”

夏渊摇摇头:“活着不需要理由。”

夏渊为夏青林开辟了一间画室,拯救了她的补习时间。

夏青林纵情享受甜蜜时光,假装快乐没有尽头。梦里却常给逼到死角,倾斜的断崖或者失控的电梯间,她面临毁灭,最后时刻一个灰影人救了她。虽然看不见脸却知道是董川,他似乎喋喋不休但夏青林一句也听不见。因为要抓住那个灰影,常常被坠落的错觉猛然惊醒。

当梦魇被阳光剽掠一空,又是新的一天。然而她的画布上,没来由袭来一层灰色调的清寒,虽然是夏天。夏青林突然变得抑郁寡欢,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好像山要蹦塌。这天她的手机响了,是董川,约她见面。

这样的日子注定有坏事发生:青灰色的阴冻冻的天空,不像夏天也不像冬天什么都不像,没有风,周围寂静的一点没有城市样儿,仿佛是旷野,可以尽情呐喊,但是人已经失声,就像做梦一样张不开喉咙。她印象很深,第一次在草原上看见夏渊就是这种氛围。

夏青林跟着车来到金三角地带一家貌似古堡的法国餐厅,这个时间没有客人,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董川,正坐在窗边看海。看见她来了,起身迎接,让随从退下。

夏青林坐下,原本不想这么说的,却还是说了:“昨晚梦见你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要走了。还好只是梦。”夏青林说完,对自己的任性大惑不解,两个人陷入沉默,即使侍者送上饮料业未打破这种尴尬。沉默,表示她把董川想说的话堵住了。沉默的时间越长夏青林越难受。

董川看着夏青林,想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只有他清楚,这次分别,怕就是永别。与汪行义决斗的新闻差点杀死他的母亲廖依依,她脆弱的健康被忧虑和噩梦击垮了。为了让母亲安心养病,董川答应了父亲所有要求,包括回美国,以及发誓不再和夏青林见面。

所以,今天是最后一次。

以后,再也不会遇见比夏青林更可怜的女孩儿了,把动物当人对待因而忍冻挨饿的女孩儿。她的时刻濒临疯狂的天分,还有无望的感情——现在看来,哪一样都叫人不放心。

他们的友谊没有走到爱情的地步,正因为从开始就心知肚明,从未把友谊当*情的阶梯、暂时的过渡,所以都坦坦荡荡从从容容扎扎实实的,久之发生了比爱情更牢固的欣赏、依恋、崇拜和纪念。

为友谊,两个人倾尽少年的热诚。他们身上,存放着彼此最好的岁月,就像怀旧的标本。人生有几个十六岁?

董川从怀里拿出一只两寸的宝石蓝麂皮方盒,放在夏青林面前,说:“不要拒绝,留着吧。”

夏青林打开看,是一枚指肚儿大小的椭圆形的蓝色钻戒,衬着一圈小钻石,指环内侧镌刻小字:“陈傅氏1912”。她端在手里看了看,说:“好美!不过,它好像要跟我说什么……”

“这枚戒指,”董川说:“一个多世纪了,见证了很多往事。我知道的它最早的主人是清末一位革命者,在逃亡日本之前,将戒指送给陈树声先生做纪念,也就是我祖母的爷爷。上面镌刻的‘陈傅氏’是我祖母的的母亲,之后传给了我的祖母陈含章;后来祖母认识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因为太喜欢她了,所以决定把戒指送给她,呵呵,不是你,那位姑娘名字叫廖依依,也就是我的母亲。现在这枚戒指是我母亲的,因为同样的原因,她说要把戒指送给你。”

夏青林觉得戒指更沉了,听到最后一句不觉热泪盈眶。董川继续说:“有意思的是,这枚戒指每一次传袭,继承人都是十七八岁,现在轮到你了。

我讲这么多,不是为了表明这枚戒指有多珍贵,而是要你明白你有多么重要。我们的友谊,我的家人都很赞成;尽管素未谋面,我的母亲对你的为人和才华很是钦佩,而且寄予很高的希望。”

“不要说了董川,我无地自容了!如果你真正了解我——我实在是羞愧的——”夏青林站起来,双手捧着戒指原封退还,那种挣扎恐惧的神态倒像急于摆月兑一条毒蛇,她深鞠一躬,说:“承蒙伯母错爱——真的是错爱,夏青林担不起!”

“青林,不要妄自菲薄。”

“天知道!我拿了这枚戒指会被雷劈的。”

“除非你说清楚,否则我无法向母亲交差。”

“不如你说说我有什么好——算了算了,不想听那些可怜的~总之,一个对父母不孝的人,有资格拿这枚戒指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走,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怎么说出来,算你厉害!比起它来你要走要留根本不算什么了!”

董川沉默了,没有否定什么。夏青林一股脑的委屈怨恨悲哀恐惧眷恋涌上心头,抛出铁石一样坚硬的话:“要走就痛痛快快的走,不要作这些……再说,这戒指要给也是沈雪,不管怎么说都跟我没关系。”

“它有个名字,叫做‘海内存知己’。大概是名字起得不好,所以不断的见证离别。”董川将戒指拿出来,端详着宝石的光芒,然后拉过夏青林的手,他的凄凉的伤感使她不忍坚持,就由着他戴在食指上,大小居然刚刚好,董川发觉她的惊诧,一笑,道:“不是巧合,改过。从今以后你……”他握着夏青林冰凉的指尖,勉强一笑,说:“要一个人过了。食指是最活跃的手指,表示掌握命运。今天,我就把夏青林拜托给你了,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夏青林打算抽回手去,把戒指撸下来,董川却握的更紧了,直到她停止反抗,说:“或许是年深日久,这枚戒指据说有了灵力,团聚的灵力,分开的人早晚会见面。所以我希望你接受,呵呵,但愿到时候还能认出我,我一直这个发型——如果不秃的话。”

这时一阵秋天似的凉爽的风,拂过夏青林的面庞,帮她把泪水咽下去。但是从这天以后,拂过她面庞的秋风不会再空手而去,每次都要带走几滴眼泪。那种绝望到平静的悲酸,只有她的眼睛能流出,也只有秋的天空能忍受。

董川给夏青林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地址。裴印之因为病了,给夏青林找了个新老师乔楠,董川说:“乔楠老师不用电话的,你去北京找他吧。”

夏青林答应了所有的嘱托,只有最后,她坚持要看着董川走。

董川不再回头,他的背影走进夕阳,时而残缺的轮廓浸满余晖,终于消失。消失在恒久的气氛里,并恒久的消失。

周围,没变。一切没变。

红瓦上的炊烟团织出橙黄的暖色调,随风推挪笼罩;流年打磨的黄石路,却在脚下豁出一道静冷的亮。

路,原来是离别。每条路都写满离别。

所有的方向,都是骗人的。

泪珠儿不由不顾的溜出来。她甚至不需要转身隐藏,因为所有在意的人,都已经远远的,各自隐藏。吹落蔷薇的风,吹过她的面庞。

夏青林扶着墙,呆立许久。身体被一种叫做“黑暗”的物质溶解;仿佛站在无根的沙岛,沙子一圈圈崩塌、沦陷。

一无所有的感觉,谁也不会喜欢。

她看看无人的街的尽头,想要呼喊,想奔跑,想追过去,却像石头一样看着,一直看着……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民的国最新章节 | 民的国全文阅读 | 民的国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