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的国 十三少初见夏青林

作者 : 张澜

翌日董川八点吃完早餐,读了两页书,外面一切准备妥当,出发。轻装简从,他,张锦诚,每人两个侍从,分别是蒋相和、石攻玉、张和、张亢,开三辆车。张锦诚想想说:“再加一辆。”于是石攻玉打头张合殿后,董川与张锦诚同车,由蒋相和侍从;张亢则押着空车跟在二少之后。家人送出三门外,车队盘旋下了山,进入市区。

董川知道空车有故事,问原委。

张锦诚说:“接个人。他们必定要安排舞会,叫人笑话我老光棍儿。”

“不是昨天她们说的那个吧?我当她们胡乱编派你的。”

“怎么叫‘胡乱’呢,这么难听~”

“对不起。正规的描述是,你在商店买东西——”董川皱皱眉,再想不起来,说:“什么情节来着?”

蒋相和回头笑道:“二爷因为不信所以当耳旁风听了,自然记不住。情节的确是很离奇呢。我听说那位姑娘叫沫沫,昨儿三爷碰见她盯着个手袋看的发痴,就给她埋了单,她就爱上我们三爷了。”

“要你多嘴。什么‘因为’‘所以’?”张锦诚笑道:“像我,女孩喜欢这样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在张锦诚面前,就像中国人之于外国人,董川潜藏着东道主的心态,这种拜金的女孩让他觉得惭愧丢脸,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很纯洁的好不好?她呢,虽然拜金但是很坦率很真实,我就欣赏这个;我呢,觉得那么张如花似玉的脸,对在一块死羊皮上太浪费了。所以喽。”他摊开手,表示事件顺理成章。

“哼,你这种人。昨天还说爱国——”

“今天就行动啦。这就是地道‘ChinaGirl’,不是么?好啦好啦,这么严肃干嘛?她物质是不错,反过来想,也是优点。‘口香糖女孩儿’听说过么?咬得烂,吐得净,不缠人,这才健康。”

董川警告他“见好就收”。

张锦诚见他一本正经,不禁来气,笑道:“收,收放自如;如,如虎添翼;翼,一心一意——”

“我认真的。伤人不是玩的。”

“你啊~你~,我不想说你的。什么伤人?感情才会伤人。我的感情锁在保险柜里,随性一点点而已;倒是你啊,感情跟花粉似的,谁靠着你都蹭得满鼻子满脸的。人家中毒了,你还在这儿装无辜。哪回不是这样?要论仁慈你没有资格。”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董川没心情和他争论。

说话到了“金三角”,张锦诚命停车,接沫沫。沫沫大概熟谙《约会秘笈之迟到》里的招数,而且练得走火入魔。宋震山一干人的电话此起彼伏,张锦诚几度要放弃;董川立意要他记取教训,从此改掉随便*的毛病,反而捺着性子,一等到底。终于四十五分钟后,沫沫现身了,由一个穿军装、佩少将军衔的男人护送着从一栋将军楼出来。视其妆容,大概早上四点就起来了,用力过猛:戴Channel眼镜,穿范思哲裙子,路易斯威登的坡底鞋,搭Dior手链,提着爱马仕的包,还将一只古奇的钱袋握在手里。张锦诚完全颜面扫地,被董川硬撵下车,和少将敷衍几句,将沫沫胡乱塞进空车,自己仍旧来寻董川。

董川则没有露面,他说:“下一站你得换车,还有一个人要去。”

“夏青林?”张锦诚眼睛慢慢亮起来。昨天他太忙了,把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竟然也没有人提。

董川点头:“那幅《紫鸢》的作者。”

紫鸢花是夏青林笔下最常见的形象,她迷恋紫鸢花,画了不计其数,挑了得意的送给董川。张锦诚一见倾心,遂据为己有,还寻思着什么时候去拜访这位高人——难怪昨天他讳莫如深。

张锦诚想想,笑说:“想想咱俩差不多也是一堆长大的,差别怎这么大呢?你总是喜欢骨头里面的东西,我只看皮肉外面。哎?你说,哪个比较好。”

蒋相和见董川不理,回头笑道:“小的忍不住又要多嘴了。你们啊,一个心苦,一个忙碌。”说的后面的两人都笑了。

车到千禧园,打远就看见章沁给夏青林打着伞,等在路边张锦诚忙问:“哪个是?”

“打伞的那位是夏青林的母亲,章教授。”说话见夏青林提起画匣招手。她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天蓝色铅笔牛仔裤,头上扣一顶草编礼帽,看样子等很久了。车一停,张锦诚就下来迎接,董川这时也已走过来,问好之后,向章夏母女作介绍。

“我的结拜兄弟,张锦诚。”

张锦诚在陌生人面前完全是个绅士,他穿皮鞋西服裤T恤,戴着一顶与裤子同色的牛仔帽,彬彬有礼的月兑帽问好。夏青林不知还有外人,愣了一下,摘下帽子来问好。然后,张锦诚就愣了。刚才在车上他那番“骨肉”的议论,其实潜意识就认定这个叫夏青林的女孩长相上不会很出众,一则根据上帝的“公平法则”,才与貌兼赋者古今寥寥;二则《紫鸢》的风格粗犷,不免让人联想到其作者的气质应大概如是。

夏青林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冷傲:帽子遮脸,没有动作,没有笑意,这个倒在意料之中。但是如此瘦弱却是张锦诚没有想到的,出于怜花惜玉的本能,去帮她拎箱子。就在这时,夏青林摘下帽子。

董川被章沁拉到一边,不知说些什么。侍从们早就下了车过来,装行李,侍候。夏青林和张锦诚两个手里只有帽子,互相凝视。或许夏青林的美貌太过刺眼,张锦诚几次顺下眼皮,或歪过头调整一下,然后继续看,看的自己都笑了,说:“抱歉,我失态了,请恕冒犯之罪。”夏青林扣上帽子,一手扶着腰,说:“我长得很怪吗?”

“没有,没有,”张锦诚忙笑道:“我猜没有一个男人的眼睛能从您脸上逃开。而且,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改用“你”。他们从小受绅士文化熏陶,原本习惯尊称女士为“您”,昨天沫沫说大陆不兴这个,听着“怪怪的”,建议他入乡随俗。张锦诚一边说着,伸出手去。

夏青林淡淡的,没有去握手的意思。

其实张锦诚向来认为男女的握手是很粗鄙的,说起来握手不如偷情,但在夏青林面前有点不由自主不知所措了。他的脸经过短暂的尴尬迅即换上赞赏的表情,两手一摊,说:“今天天气不错。”

晴朗的天预示着丰收,夏青林很愉快,一笑,抬头看看天,没有一丝云。

章沁回来又交待了女儿几句,董川一行遂登车辞别。张锦诚把蒋相和打发了,替了他的位置。

张锦诚上车的时候暗里狠狠地拧了董川一把,董川会意,却故意沤他,他不开口,董川也不说话。两个人较着劲,车里气氛怪怪的。

张锦诚想起沈雪,不由抒了口气,心说:“雪儿呵,幸与不幸,都是你远在英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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