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扑朔迷离
桑然和桑来枪法都不错，两兄弟并肩战斗，相互间比试起枪法来，桑来打完了步枪子弹，又掏出手枪射击，那把手枪是游击队长宁汉的，桑来一直藏在自己的裤腿里。桑然的子弹也打完了，便捡起身边牺牲者的枪继续打。鬼子拼命封锁山崖的两侧，却封锁不了断崖下的主席台，不断有战士从主席台上搭人梯上来。吉田幸男有点一根筋，他见偷袭不成，以为新四军预有准备，山崖两侧一定也有强力的守备，索性先抢占制高点，从中间突破。一旦得手，居高临下，山崖两侧和村里的新四军，都将落入他的火网！少川开始寻思突围的方向：按常规应朝伪军方向突围。雪寒觉得不妥当。向伪军方向朝*围，必须跃过汉夏公路，那一带是封锁线，炮楼据点林立。吉田之所以从西向东压，就是想把独立团朝封锁线赶。几人正商量间，一发炮弹炸塌了山崖上的一处石穴，石穴下面露出一个岩洞。少川等人爬上山查勘岩洞，大致一估算：人挤人能站得下五百人。雪寒突然灵机一动，建议大个子战士站在下面，小个战士骑在大个脖子上，这样洞里能挤满近千人。加上山顶能容纳的人数，全团人马都可以藏到山上去。吉田幸男再一根筋，见中央实在突破不了，天黑前一定会尝试两翼包抄。日军一旦朝两翼分兵，独立团正好下山从中央突围，向西隐入茫茫群山中。敌人便只好望山兴叹了。问题是：山上无法再容下田存尧的部队了。少川道：“田存尧部进村后，后续伪军隔得比较远，加之硝烟弥漫，看不清向他们射击的是谁？我建议田存尧营恢复伪军面目，占领村子南面，向村子北面射击。我们用土办法：在村北留下一挺机枪，将绳子一头拴在扳机上，一头拴在公鸡身上。公鸡一跑一跳就会拉动扳机射击。”田存尧笑道：“那我们就下次再起义吧。不过呢，一营人让一只公鸡吓住，会让人笑掉大牙！”众人哈哈大笑。
骑兵连长桑然却笑不出来：马匹无法上山，必须全部留下，作为“战利品”交给田存尧部。在村边和山上牺牲的同志，遗体也要作为“战绩”交给田营。带不走的伤员则换上伪军服，冒充田存尧营的伤员。为了更逼真一些，还特意打死了两匹马。吉田幸男知道：天一黑就是新四军的天下，一定要抢在独立团突围前，采取一次大的行动。他见山崖上新四军的火力更猛了，对中央突破的打法失去了信心，终于改变战术，从两翼包抄过来。少川见鬼子果然朝两翼分兵了，即命田存尧营朝天开枪。田营又是开枪又是鼓噪。鬼子立马加速赶来支援。少川指挥全团乘势猛扑下山，来了个掏心战法，朝战线正中全力压上。鬼子判断山上只能屯兵一营，没料到冲出一个团。敢死队排成一个钝三角阵型，将全团的机枪集中到三角的钝头，将缴自别动军的美式冲锋枪，集中到三角阵的左斜边，三角阵的右斜边，则是挂着成筐手榴弹的投弹手。之所以这样布阵，是因鬼子阵地右侧多灌木，左侧则比较开阔。多灌木的地方就用手榴弹炸；较开阔的左侧就用冲锋枪扫。团长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不要吝惜子弹！鬼子敢露头就盖上弹雨！”三角阵的底边有两排人，一排是掷弹筒手和轻便炮手，另一排是替补射手，随时准备接替倒下的机枪手或冲锋枪手。再后面就是全团的刺刀阵了。但双方却没有拼刺刀的机会。
鬼子倒确实是准备拼刺刀的，腰间还围了不易被刺透的帆布护肚。但特制帆布能让刺刀偏滑，却不能挡住机枪和冲锋枪的弹雨。新四军前仆后继，鬼子也是前趹后补，战斗持续了八分钟。也只能持续这么久了——这是惊心动魄的八分钟，如此高强度高伤亡的恶拼，眨眼就把中央阵地的鬼子拼光了。向两翼包抄的鬼子主力，再回头救援中央阵地已来不及，独立团破阵后扬长而去，消失在万山丛中了。新四军连牺牲者的遗体也带走了。阵地上留下的全是日军的尸体。唯一的例外是二营战士河有鱼，他昏迷后被压在鬼子尸体下面，醒来后见全团已破围而去，便在鬼子的阵地上搜集枪支弹药，准备独自坚守阻击增援的鬼子。最后这场孤胆独斗的详情，因为没有见证人而不太清楚，只知道河有鱼被鬼子用铁钉钉死在一颗大树上。
独立团突出重围后，政委立刻下令逮捕杨桑来。桑来并没有反抗。何水文奇怪桑来竟不提“锄奸”一说，而只说和习幕洲有私怨：习在广饧县时曾私自下令吊死他。少川等人对此很是吃惊。习幕洲则例举杨桑来的种种劣迹：带领桂军偷袭抗大分校；绑架少媛出卖给澳津；带特务营和郭兴泰营去接应彭应标时，不经请示便带队上了两王山，致使一千多人向鬼子投降。这是继八路华中4纵队18团团长吴信容，第17团团长刘子仁，率部两千多人投敌以来，鄂中部队最大一次的缴械投降（杨桑来实际上是哗变在先，投降的也都是原伪军，故敌我双方都低调处理了此事）。田存尧留在独立团的联络官夏邑，就是在两王山被鬼子俘虏的。鬼子将他们编入了伪军第一师。夏邑当了伪一师田存尧的传令兵。夏邑正和安雪寒核对联络暗语，见杨桑来被两名战士押过来，认出杨便是那杀死彭应标的人！
“你血口喷人！老子压根就不认识你！”桑来当着团营干部们的面，咬紧牙关矢口否认。夏邑说话不紧不慢：“可我认识你呀，你和郭兴泰朝彭应标开枪时，我正好在木桥下撒尿。血从桥板缝间滴落到我头上。……两王山的老道替你缝上假指时，有人从窗外打你冷枪——那正是在下替彭报仇的枪声。”众人的目光刷地落到桑来的左手指上。习幕洲大喜过望：“你提供的情况太重要啦！谢谢你夏联络官！”“把杨桑来给我绑起来！”团长少川厉声喝道。夏邑不明白众人的表情为何瞬间大变。他在雪寒的示意下被领出了开会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