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舞尸山 姬舞尸山 72血染河山

作者 : 活得长还是宽

第72节血染河山

厥水河就像条变色龙,忽白忽绿。深水处激流翻滚,恍如汪汪叫的狗,狠咬着树根,抓挠着岸坡。追到岸边的日军,只找到几块被烧毁的船板。阵地上旋起的硝烟,像一张张羔羊皮,斜挂在沙包上,蒺藜上,雪枝鹿砦上。澳津对独立团的阵地颇感惊奇:其背水布阵的勇气,布阵的速度,甚至那些蒺藜——是打哪冒出来的?——都让他感觉莫测高深,感觉像对岸的苇丛,深得让人敬畏。这种敬畏感,在苇丛边缘比在苇荡深处更强烈;更让人遐想:“那深处藏着些什么?”

挺拔的芦杆上,挂着冰琉璃。这一带的芦苇,很少扬花,抽萼期也短,芦杆反而经烧。烧船的火光,照亮了少媛的粉颈。低垂的颈窝处,丝乱如苔。少媛的心也烧得滚烫,恨冷气不能透进去。一见阵地上战友们的脚印,澎湃的激情便似水奔流——她不得不背对水流。激流澎湃的声音,让她快受不了啦。澳津将少媛带在身边,是因为她熟悉当地地形。澳津预计到新四军会将渡船烧光,便令少媛带路寻找徒涉地点。少媛灵机一动,将日军带到下游一处河心洲对面。澳津用望远镜朝对面观察:“前面就是河对岸了吗?怎么那么多芦苇?倒像是……河道中的沙洲。姑娘是本地人吧?前方到底是河中的沙洲?还是对岸?”“沙洲咋会有这么长,左右都望不到尽头?”少媛的披肩全被苇叶沾湿了,只有折在里面的地方,没有水润泪湿痕迹。澳津对她的霸占,使得姑娘内心的愤恨,就像对面的沙洲,不管朝哪边看,都望不到尽头。“确实可以徒涉吗?”见少媛点头,奥津命令第一大队抢先过河。鬼子纷纷月兑下军靴和外裤,奥津急忙阻止:“只月兑军靴,不要月兑裤子,抓紧时间。”澳津亲自带队,涉水过河。少媛泡胀的衣裾上,映出飞云的投影,云层变得暗袖无边。云树烟川,在骤降的昏黑中,显得了无轮廓。

日军爬上泥融草长的浅滩。浊水在澳津脚下冲刷。他望望右侧蛮荒的炭泥,又望望左侧的杉柏湿地,莫名地兴奋起来:“发射信号弹!宣布渡河成功!”少媛的眼里,有某种东西闪烁着,澳津没有捕捉到。鬼子穿过沙洲上的芦苇,跑步前进。突然,在芦苇尽处,出现了一条河道。鬼子顿时傻眼了。岸边的架网木桩上,系着缠满水藻的麻绳。那是为防止鱼网被河水冲移,而在网的上游暗桩上张拉的绳索,打结的绳头绑住了网角。少媛知道:这种网一般设在漩涡的下游,被漩昏的鱼儿会一头撞在网上。如果她跳进漩涡,而又不被鱼网缠住,她就能从网底潜入岸边的苇丛,躲藏起来。少媛乘鬼子愣神的瞬间,一个猛子扎入漩涡中,立刻沉了下去,无影无踪了。……

澳津明白上当了。少媛的失踪,让这老鬼子的眼里,仿佛有蚂蚁在爬。对岸射来的子弹,打得苇叶纷披,声如抽丝。鬼子一时进退不得,伤亡惨重。对岸是川军145师的423团,有枪无炮。枪也是川造的“单打一”“老套筒”,有的枪使用过久,来复线都没有了。枪机柄用麻绳系着。手榴弹是川造的“麻花弹”,只能一炸两半。川军武器之窳劣,使得沙洲上的日军,幸免于全军覆没。澳津带残兵撤回了南岸。145师在血战广德,饶师长陷围自戕后,就一直未能恢复元气。423团占了便宜后,便连夜撤走了。少媛在芦苇丛中潜伏了一昼夜,靠芦根野菱充饥。眼睁睁看着川军消失在河湾上游,却不敢喊叫。川军远去的枪刺上洒满月光,糊着皑皑的白霜,在少媛眼里真是其美如画。

澳津找人带路不成,目光便落到了马的身上。姬姬对澳津还算温顺。它领着日军徒涉过一处浅滩。这让澳津大为高兴,亲自替姬姬折断一根凌空挡着的竹枝。姬姬稍稍弯下头,从竹枝下横穿过去,蹄子却踢了一下毛竹。河湾的竹林小路上,沿途设有报警的机关——劈开的大毛竹,用筷子撑住,连接筷子的绳子拦在路上。绊到绳子就会拉掉筷子,毛竹合并则发出响声,竹竹相传,带动一路,直传到“抗日十人团”的守望哨棚。守望人掩上湿沉沉的棚扉,踩着凌乱的竹叶,蹑脚踏上林间小路。日军出现在小路上,守望人敏捷地蹲,像猫一样拐过土坎,躲进楠竹的静影里。风在小路的拐弯处形成回旋,将竹叶掀得哗啦直响。澳津眯缝着让苇絮磨得发涩的眼睛,命令部队停下歇息。

翻译官皮大林,发现了守望人,拔枪朝人影射击。因马蹄溅起的泥水,使手枪炸膛,大皮被炸了个满脸开花,以后便被人称作“二皮脸”了。也有人称其为“太次郎”,源于他给自个起的日本名:小林次太郎。有“次于太君的郎”之意。他不仅名字起得谦虚,在将汉奸王揖唐的诗译成日文后,愈加谦恭地呈请“大太君斧正”。诗是王逆叩谒天皇裕仁时所作:“八纮一宇浴仁风,旭日萦辉递藐躬。春殿从容温语慰,外臣感激此心同。”皮大林认为:王某以恭踞“外臣”为荣,皮某何不自封“内仆”呢?于是“太次郎”又有了第三个绰号“皮内仆”。民间风传其脸系为恶犬所噬,若血滴人家,必为灾降咎。闻之者须叱犬灭灯,以速其过。“太次郎”之不得人心如此矣。

肖家寨接获守望人的通报,立刻鸣金敲锣,全村上阵。村长朱大疤瘌,一命人搬石头堵死寨门,二命人将尿布和女裤挂上寨墙,说是“鬼子见了这些东西,子弹就打不准。”气得瘸腿老班长,一脚踢翻了墙头的粪桶。老班长在打阻击时,另一条腿也负了伤,被安排在肖家寨养伤。老班长砸碎铁锅和耙钉,用来做土炮砂子。小鬼子的长刺刀,在薄雾中闪着寒光!一看来了这么多鬼子,朱大疤瘌傻眼了:“我的娘亲咧,猪血逗蝗蚂,也拱不来这么多啊!”翻译官皮大林,脸上缠着绷带,朝寨子上喊话:“老乡们,皇军爹妈给你们送米来啦!你们想做孝子,就打开寨门;想做滚刀肉,就……”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擦过“皮孝子”的厚脸皮。二皮脸气得大骂:“不把你们填进酱缸腌成肉干,老子就不叫次太郎!”日军立刻枪炮齐鸣,打得寨墙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一些不断变换的人形,在硝烟形成的灰墙后,用鸟枪和抬铳还击着。老班长的额头被碎砖崩裂,满脸是血。他让村民替自己上子弹,用两条好枪轮换射击。鬼子枪手判断出老班长的方位,一发子弹穿过尿布,打在老班长心口上。

朱大疤瘌手持牛尾铳,想点一炮却抬不起头,气得一咬牙:“我到坡脚放火去,烧死这群蚂蟥!”冬季的茅草十分干燥,遇火即燃。窜烧的火苗借助风势,向列阵的日军蔓延。日军反应迅速,加上过河时衣服全湿透了,只被烧伤了一个台湾兵。火势突然转向,反朝山寨烧去。村民们边往后山撤,边埋怨朱疤瘌“放火没水平”,气得老头直跳脚。一门丢弃在土墙上的抬炮,被火星点燃,轰的一炮放出去,竟刚巧炸死了日军联队长,炸伤了正在擦汗的澳津。《随州革命斗争大事记》一书记载:在肖家寨被炸死的日军联队长,名叫鹿田台太郎,是日军驻淅河联队的第二任队长。该书第161页记载:“……日军突入肖家寨后,大肆报复,未及逃出的村民皆遭虐杀。连妇孺及婴儿均被刺刀戳死。全寨被焚为平地。”澳津被送回武汉养伤。日军遂偃旗息鼓各回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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