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苍穹的女儿
桂军失去了地盘，便去找新四军要。172师转锋西进，直薄白山。李先念斩掉桂军矛头后，为免内战扩大，撤离了白果树湾。安雪寒毫不知情，带着情报赶往白果树湾。
结了冰的郧水河，像铺了一层淡白的芦花。蛮荒的月光，同冰河期一样，照得碎冰和雪堆闪闪发光。雪寒正念着陆游的“铁马冰河”诗，脚下的冰渣突然喀嚓响，河水打着旋儿，一缕缕冒出冰眼。雪寒的胸口，一下扎进青苔般的波光里，冰茬子四下飞迸。她胳膊反扭着推开碎冰，用马语命令姬姬卧倒。姬姬修长的四肢，像是折断的冰柱，一下侧倒在冰面上。冰窟里涌出明亮的静流，托起毛团状的马尾，摆向下游。雪寒的眼睫毛，挂上了冰溜子。姬姬不站起来，就没法拉她出水，可一旦站起来，河冰承受得住吗？她舍命也要保住姬姬，保住情报！她让姬姬把头伸过来，拼命用冻僵的手指，解下马铃让姬姬叼住，命令道：“天快亮了，早行人会发现你的，你获救后去找少媛，她会明白的。”姬姬理解错了命令，竟先跪后立地站了起来，河冰咯吱吱开裂了。雪寒正要下令“卧倒”，却见开裂停止了！这神奇的一幕，让雪寒流泪了。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便赶紧抓住马尾。不等令下，姬姬已将她拖上冰面！
她也顾不得害羞了，*衣服，用岸边的羊齿植物，使劲摩擦四肢，几乎划破皮肤。姬姬吐掉铃铛，用嘴拔起一些扭曲的根系，气根上鼓的卷须，被河水泡得发软，更适合摩擦身体。姬姬颈部的凸筋，蹭到雪寒的。她干脆背靠姬姬，用马鬃摩擦脊背。她还活着！和万物一起，水灵灵的活着呢！她用手姬姬用蹄子，折断树枝当柴草。她找到一块有节疤的木头，退出枪弹咬掉弹头，将火药倒进节疤里，沿边刮下木屑；又剥去槭树枝的皲皮，用韧枝和皮带，做成一个弓。弓带动插进节疤的木棍旋转。木棍冒烟了。融化的雪水像翻砂一般，留下一堆堆泡沫。篝火将树干映成了铸铁色；将雪寒的皮肤，映成了粉红色；将白马的鬃毛，映成了琉璃色。
上弦月。苍穹的女儿正当上弦。苍穹的女儿正当果;体。穿着麂皮袄的山匪，头发剃成半球形，黑亮得像鸦翅，象熊一样喷着热气，扭着脖子，呼哧哧嗅将过来了。他们闻到了娇女敕的女人味。匪首僵硬骨感的左颊，挂着一滴泪水。他不敢相信眼睛——他又看见了果女。姬姬警觉地抖动鬃毛，嘶鸣起来。雪寒迅速穿上湿棉袄，还来不及装马鞍马镫，就被团团包围了。匪首嘶哑地吼叫：“咱已经放跑了一个果女，不能再放跑了这一个！”雪寒拔枪连射，打倒了几个匪徒。她命令姬姬快跑，姬姬倒腾着马蹄，却不愿离开。雪寒想朝姬姬开一枪，迫使它离开，但那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她自己的。她早就从准星上，看见了馋涎和红眼，看见了*的疯狂，她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明白自己活落贼手，会有多么惨。但为了送情报，她宁愿自己下地狱！她贴着姬姬耳根，打出了最后一枪。姬姬惊惶地腾起前蹄，正待发飙，雪寒瞥见了地上的马铃，她冲过去捡起铃铛。因湿裤厚重爬不上马背的雪寒，突然迸发出超常的潜能，没有马镫，她竟然飞身跃上了马背——也许是靠马戏团练就的基本功，也许是眼见地狱洞开情报却落下了——总之，她在姬姬奋蹄欲发的瞬间，救了自己。先自救后天救：匪首正要下令开枪，一只皮重肉厚的熊爪，借着前扑的惯性，搭在了匪首头上，爪尖一滑，匪首的头皮便掉落在地。雪寒回头看了一眼：锯状的熊牙，拖长的舌头，倒竖的脊毛。真是一个奇妙的月夜。上弦月。苍穹的女儿正当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