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荒岭孤狼
能认雪寒作“姐姐”，杨桑然已暂时满足了。他宁要“姐姐”不要父亲。杨经曲的马队掠寨而过的时候，他就躲在南天寨里，面临两个选择：要么露面告白自己没有失踪，要么任由人搜出砍死。杨经曲怀疑儿子是让山匪给害了，而南天寨就是最大的匪巢，因这一层私怨，他在马鞍上拴挟人头掠寨而过。桑然担心父亲阻止自己回马戏团，那就再也见不到雪寒了，因此呢，他宁可忍受刺刀朝自己藏身的草垛扎来，也没朝大声呼喝的杨司令喊一声“爹”。算他命大，刺刀只是扎破他的腰带，划过他的耳垂，第三刀冲着心脏来的时候，杨司令下令封刀了——肖寨主愿意以枪换命，用自己埋藏的好枪，换回喽啰们的性命！
南天寨大半被焚毁，杨桑然兀自苟活于残垣断壁间。重病的身子使他哪也去不了。四周都是野坡诡岭，狼群被大战后的血腥吸引，白天也敢在荒寂的废寨麇集，夜晚也不归巢——抑或将狼穴迁来了附近——就在桑然耳边彻夜狼嚎。寨内有一口堰塘，是人工挖掘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已经无从考证。堰塘里有食人鱼，是寨主从南洋购回的，还是抢劫过路行商的？也无从考证。寨主觉得杀人喂狗的嗜好，有点老土，杀人喂鱼倒比较新鲜！堰塘里的食人鱼便越养越多。破寨后不少尸体被抛入堰塘，喂得食人鱼一条条脑满肠肥。桑然便靠食鱼为生。缺乏维生素，便就近采撷山菇野果，或者煮一锅松针汤。有一次采到一种野药材，像是“山大黄”，和着珍珠花和黄丝菌，胡乱下进松针汤里，闷头喝了三天，伤寒病症居然大为减轻，也有力气替自己扎个绳梯了——他一直担心附近的狼群，出寨子只敢绕行，顺着下风向走；即便这样，有一天还是让狼群发现了！头狼追着他的脚跟狂撵，他一口气顺着绳梯爬上吊脚楼，裤脚让狼牙撕咬去一大块！那母狼眼珠子都是绿的，试探着也想往绳梯上爬，桑然抡起那把柄镌梅竹的倭刀，寒光一闪狼血飞溅，半个狼头被砍落在地……
当肖寨主以“肖团总”的合法身份，带兵重返南天寨时，他见到的杨桑然，除了蓬头垢面鬏发百结，病体尚虚，其他并无大碍！如此“忠心耿耿”坚守孤寨，让老寨主感动得涕泪横流——他哪里知道，人家年轻人是为了爱情而受罪的。杨桑然重新见到安雪寒，不禁喜极而泣，弄得陈漳忍不住悄悄扯了扯雪寒的衣襟：“这人是谁啊？”陈漳扯住的衣襟，正是藏情报的地方，雪寒敏感地拍开陈漳的手，拥抱了自己的马僮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