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应如故 第四七章 人世路皆无奈

作者 : 徐不缓

次日,十月十六。

今儿是赏药大典单科比试结束之后第一天,天气尚好。原本宁朝暮约了岳烬之与叶篇迁出门赏玩,却因得姚不平至今未归,叶篇迁略有焦急便想去寻他而宣告破灭。

待得叶篇迁寻人未果回到客栈,已经日头西斜。商量之下便将赏玩之约改至来日,宁朝暮今日颇为开心,面上倒也没有几分失落。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凡事都需淡然。

宁朝暮这些日子心头的堵物少了许多,如今一闲下来,便想着做些女儿家的活计。晌午吃过饭便拖着岳烬之去了城东的针线铺子,买了些让岳烬之完全看不懂的物什,问她却也不答,一派神神秘秘的作风。

一转眼已是暮色蔼蔼,夕阳偏照折射入房间,氤氲出几分颇为安然的暖意。岳烬之自晌午回来便一直陪着宁朝暮坐在房里,聊聊往事说说闲话,顺便看看宁朝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与朝暮相识三月有余,在山上过了不少平稳日子,却从未见过宁朝暮玉手之中放下过医典,做过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说说笑笑便也不觉时间过的快。待到天色昏黑该掌灯的时候了,岳烬之便强行没收了宁朝暮的家伙什儿,怕她看坏了眼睛。正巧宁朝暮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便去隔壁敲门,叫了叶篇迁一起下楼觅食。

还未等得下到楼底,却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颜何安匆匆而来,与正要下楼的宁朝暮三人撞了个正着。他与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言谈吞吐,直想邀了宁朝暮单独说些话儿。

宁朝暮回头看了看岳烬之,只见他面上笑意翩翩,一副不欲表态的样子,去留随她。倒是叶篇迁细细的丹凤眼斜斜一瞥,冷言冷语说道:“颜兄或觉得我是外人,便无妨避着我。可是我这婶婶,却是早已嫁做人妇,颜兄还是莫要避着我岳叔的好。”

一语惊起千重lang。不过这话虽说说的让叶篇迁自己心里也有些别扭,却是收效甚显。起码颜何安面上的表情也甚是精彩。但是亦是让叶篇迁提醒了自己,原来佳人早有所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叶篇迁叶小公子确是不善兵法。白白让岳烬之捡了大便宜。

“宁儿,你何时与岳兄结成了如此良缘?”

宁朝暮面上一阵尴尬,却是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毕竟二人对姚不平叶篇迁两人一直称作是夫妻,此般若是辩解,必然会生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不辩解,那确是让岳烬之为难的。

正当宁朝暮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岳烬之开口替她解了围:“我与朝暮只是定下了亲事,出门在外为了方便便索性以夫妻相称。他日成亲之时定将通禀颜兄,毕竟颜兄是小暮的异性长兄。”

这话说的圆转至极,当下便把所有的事端如同和稀泥一般一次遮掩了去。但是谁肚里有了闷气,谁肚里得了安慰,确是不言自明。

今日颜何安所来确是有事。

此事倒是与王家无关。这十月十九是宁朝暮的二十一岁生辰。原本这日子是连她自己都忘记了的,却不曾想此处还有一人名唤颜何安,更不曾想,颜何安颜老兄对这个日子记得仍旧清清楚楚,更更不曾想,颜何安无奈将此事透漏给了身侧两人。

如此一来,这日子便不能说含糊就能含糊过去了的。

原本颜何安只想悄悄将宁朝暮约出来,提前定下她那日的空档,与她单独安排庆祝。他知晓宁儿定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答应他的请求。却不曾想,老天不助,却被这两人斜插一杠,无论多完美的安排亦是提前付诸东流。

坐成一桌儿用了些吃食,宁朝暮吃的嘴角流油,肚子饱饱。待得她吃完,身侧三个男人也商定了那日的安排。宁朝暮对于生辰一事煞是没心没肺,觉得无所谓如此大动干戈,便丁点儿没往耳朵里听,任凭他们胡折腾。就是偶尔不得已进去了一句,也必定从另一侧溜了出去。最终她只记下了个十月十九晚上在城里摘月楼吃饭,再无其他。

饭后,宁朝暮便耐不住想回楼上继续做她的针线女工,却被岳烬之一言否决了。这黑灯瞎火,房里的烛火欲灭不灭,再加之她又是许久不曾做过精细活的人,若是真急功近利用坏了眼睛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见宁朝暮一脸闷闷不乐,岳烬之便说一起出去走走,赏玩赏玩这丰邑大城的夜景。颜何安听此托言告辞了,虽二人出言留了一留,却终归没留住。也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这顿饭让颜何安吃的必定味同嚼蜡。

可叶篇迁竟也寻了个由头将此建议推月兑了去,让**感反常。最起码在宁朝暮的认知之中,叶篇迁虽面冷嘴毒,却是个极其爱热闹之人。想是镇日里闷在那隐宗之中修书配药,对这世间接触甚少,便见什么都好奇。

虽如此这般想,却也不好强求。于是宁朝暮塞下最后一口酥骨鸡,就这襟子抹了抹手,之后便拉着岳烬之往外出走,与叶篇迁道了声别,两人就一道不知道上哪儿玩儿去了。

叶篇迁眸色暗了暗,愣愣地看着宁朝暮离去的身影,却是压抑着些自己也不明了的东西。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起身往楼上而去。

上了楼进了房间,反身将房门关上。转脸之时却见屋内已经有了人。

“姚叔,你怎得今日才回来?”

房内之人正是因得外出访友而许久不见的姚不平。

姚不平听闻此问,笑了一笑,却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叶篇迁坐在他对面。叶篇迁落座之后拎起茶壶倒了杯水,让他喝了。姚不平伸过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饮茶亦是颇有饮酒的豪情。喝完之后就着袖子擦了擦嘴,这才开了口。

“我此次出门会了会老朋友,多年未见,便多耽搁了几日,与他叙叙旧情,顺便帮个小忙。回来之时却因得你给我的驱毒香囊,引来了一只鸟。这鸟怕是先闻到了我身上龙苏的味道便没再去寻你,我见这鸟是你隐宗的物什,想是定有要事寻你。于是乎就将这鸟捉了回来,正在窗沿放着呢。你自己去看吧。”

说罢缓缓起身,一摇三晃地往外走。

“方才带着那鸟,没敢从正门进来,怕那老板犯忌讳,给捉了炖肉去,凭添麻烦。这会子一杯浓茶灌下去,真真是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篇迁你先忙着,姚叔我下楼寻点儿酒肉吃食。”

之后便关门离去,只余得房内叶篇迁一人。

叶篇迁表情阴郁,却终无奈起身去瞧。那鸟果然是隐宗的传令信鹰,左脚之上绑着机巧精致的信筒。将信筒取下,咔哒两声随手解了那机关,将内置之物倒出。却是一卷薄绢与一粒丸药。叶篇迁拈起那粒丸子在鼻端轻轻嗅了嗅,仰头吞进了肚里。之后盘坐于地闭眼运功,半柱香后,便见他周身蒸腾出黑色的气雾,落于窗棱矮几之上,留下了密密麻麻腐蚀而生的孔洞。

收敛气息,叶篇迁双眸睁开,眸色微微透红。站起身来,轻轻地自语道:“终归还是恢复了。”

之后展开那薄绢一观,上是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叶篇迁边看边皱起了眉头,袖中的指节紧握发白,眼眸之中的挣扎与矛盾半点也不曾遮掩。

看至最后,他将那薄绢握在手里。一阵黑雾翻腾之后,便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立于窗边,吹着寒意深重的夜风,愣愣地看着远远近近平凡却让他想去追寻的灯火。

“如此一世沦为棋子,何时能够解月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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