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皇后 第四章 痴帝溜出宫

作者 : 寄秋

“不行,我不同意,我娘的嫁妆全归我,她凭什么跟我争,我代替娘在祖女乃女乃面前尽孝时,她只会躲在院子哭,没心没肺地只求自己好,娘的一切她根本没脸得,最多陪嫁个庄子……”

陪嫁个庄子?

她不同意?

抱歉了,大姊,妹妹要失礼了,你这么吃人够够,妹妹不狮子大开口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原本她只是要几百两银子当开店的资本,打好根基便自食其力,没想过再要其它好处,毕竟她并非真的李樗,拿多了也会良心不安。

嫁妆什么的她自己赚就有,反正她又不打算嫁公侯将相、豪绅富商,只要过得去的人家就好,男人穷一点无妨,忠厚老实不风流才是她看重的,能够一生守着她一人,要她赚钱养家都行。

可是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抱着金山还要脚踩银山,人家走过,拾块银锭子也不成,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至极的自私嘴脸实在可憎,教人忍无可忍。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既然忍气吞声只是助长恶人气焰,那该挺身而出时就不能退缩,即使不为自己的往后着想,也要为被长姊欺压十几年的李樗出口气,该她的就要讨回来,不能让心黑的人一手端去。

“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

不只李柔大叫了,连想拿钱出来息事宁人的李老夫人也面有惊色,睁大一双老眼。

“五万两给我,嫁妆归你,很公平。”李樗爽快道,不跟她们啰唆。

“你想钱想疯了,你娘的嫁妆最多值三、四万两,你一口气要五万两,那把老婆子我的楠木棺材也拿去吧!凑个整数。”二丫头被鬼迷了,真该找个道士来镇镇魂。

天呐!三、四万两,李柔居然想一个人吞了?暗自心惊蒋氏嫁妆数目的李樗不齿李柔的贪心。她对自己妹妹也太恶毒了,不用一半,几千两还拿不出来吗?全了姊妹情,也顾了面子。“那我吃亏点,一万两,其余是姊姊的。”

“李樗,你别做非分之想,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五万两?作你的春秋大梦去。”

祖女乃女乃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这些年的磨功可不是做假的,祖女乃女乃疼她入心,别人是无法介入的。

谁理你,唱独脚戏的跳梁小丑。“老太君,我只听你的,你不会委屈了同样是亲生的小孙女。”

面容凝重的李老夫人看了看一脸得意、胸有成竹的大丫头,又睨了睨神情可怜、泫然欲泣的二丫头,浓重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五千两。”

“祖女乃女乃……”李柔尖着嗓音,难以置信的瞪着一手养大她的祖母。

李老夫人抬起手一挥,不许她多话。“二丫头,老太君做主,你可愿意?”

说起来李樗还是亏了,五千两连蒋氏的嫁妆的三分之一都还不到,人家的心还是偏了,但能如何,五根手指头伸出去就是不一样长。

“一间铺子,城北的,一座庄子,城外的。”她总得替自己留后路,这些亲人实在太不靠谱,危险指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哪天有个人要被牺牲,她肯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因为人善加上没靠山,这年头的好人是用来背黑锅的,死也死在最前头。

“一间铺子和一座庄子?”李老夫人略作思忖。

“日后我嫁得不好,至少有座遮风挡雨的庄子栖身,有间小铺子做营生,起码不会饿死,樗儿知道老太君能帮的有限,姊姊又……除了靠自己我别无他法。”她故意说得凄苦,勾起老人家少许的怜悯心。

李樗没说得很白,但是稍有脑子的人谁听不出来,分明指做女乃女乃的偏心。她不敢指望老人家会帮个二丁而亲姊又是个心胸狭隘的自私鬼,不来找麻烦已是万幸,日子真过不下去也不会傻到去寻她,说不定还会被当乞丐赶走呢!

不过一点点同情心也就够了,自知未做到公平的李老夫人只迟疑片刻便应允了。总是自己的孙女,心再偏能偏到外边去吗?

当李樗捧着房地契和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走回青漪院时,她的双脚是虚浮的,飘飘然,有些不踏实,惶惶然,有些魂不守舍,简直不敢相信送到眼前的好运。

李老夫人先给她庄子和铺子的房地契,以及两千两打“首饰”的钱,另外允诺剩下的三千两等她出阁时再给,免得小丫头没定性,见到银子一口气全花光了,到时真没嫁妆。

“二、二小姐,银……银子呐!好多哦……”春红都结巴了,瞠得眼珠快掉出来。

“没见过银子呀!瞧你没出息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吴婆子还算镇定,愕然过后迅速回过神,半个葫芦大的掌心往被财迷了眼的丫鬟后脑杓一拍,开□副诚。

其实她的讶异不亚于春红、柳绿,也难以置信二小姐有今日的本事,不过她早年是蒋氏得力的身边人,那时蒋氏经手的银两也不少,有时一、两千两装在铜匣子里让她收着入库,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视同寻常。

只是太久没看见这么多的银票,难免一时间怔住了,好像置身在梦中,回到从前。

依稀间,她彷佛又看到一身杏色衣裙的夫人,发间插着莲花滴珠银钗,钗尾垂着一只只指甲大小的碧玉蝴蝶,笑意盈盈地采着花瓣上的露珠,螓首一摇,小巧动人的蝶儿也在发间飞舞,带来春色满人间。

好像,真的好像,二小姐眉毛轻扬的笑意和夫人一模一样,比娇若海棠的大小姐更像心性坚韧的夫人。

突然间,吴婆子眼眶红了,悄悄以手背拭泪。

二小姐真的长大了,今日所做的一切令人刮目相看,她可以向夫人交代了,不用担心当年长得小猫似的孱弱小姐会受委屈,她大难不死后变坚强了,会保护自己,不再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春红诚实坦白地说:“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呀!我家里穷是事实,十两银子就能让我一家人吃一年白米饭。”她如何不眼红,这些银子是她的该有多好,她就能为家里置买田地,回家和家人团聚,不用再当苦哈哈的奴婢。

“别让银子迷了魂,冲着你说了一句实话,从现在起,你和柳绿升为一等丫鬟,月俸一两,吴嬷嬷由守门婆子入我屋里伺候,不管人前人后都尊称她嬷嬷,月俸二两,再把负责洒扫的花团、锦族升为二等丫鬟,月俸半两。”啊!有钱的感觉真爽快,讲话也可以大声了。

“什么,月俸一两?”春红、柳绿惊喜地睁大眼,旋即红了眼眶,盈盈泪光闪动,好不激动。

吴婆子虽然难掩喜色,但毕竟是经过一些事的,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可不是二小姐说了算。

“二小姐,丫鬟、婆子升等这件事,是不是该知会夫人一声?”

晓得吴婆子是真心为自己设想,李樗俏皮地一眨眼。“过两天我再跟她提吧!又是退婚,又是索讨嫁妆的,够她心头不痛快的,等她气消了,什么事都好商量,总不能再闹一回。”

一再挑战常氏的权威……嗯,她想还是有可能不太平静,接下来她要开甜食铺子,千金小姐抛头露面做生意,这还能不闹吗?

光是一堆闲言闲语就够呛的了,直把人往死里逼,禁不住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只好一死了之。

幸好她来自千百年后,不是接受封建教育的古代人,脸皮厚比城墙,再多的流言蜚语她也不怕,反正不痛不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你这孩子怎能这么说话,名分上夫人还是你的娘,将来想找户好人家还得她点头才行。”男主外,女主内,府里大小事仍掌握在夫人手中,她若存心刁难,谁也讨不了好。

李樗笑着揽住女乃娘的肩膀。“所以你们都要帮我呀!把银子祖宗、银子爷爷、银子爹、银子的兄弟姊妹,子子孙孙全都给赚进来,咱们用银子砸人,看谁敢对银子老爷说不。”

春红一听,两颗贼眼放着光,好像已经看见数之不尽的银子向她滚滚涌来。

柳绿不像春红那般势利,但也一脸兴奋。

二小姐若能开铺子赚钱,她也能跟着沾光,多些赏钱改善家里的生计,让弟弟有钱上私塾,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你哟!说得比唱得好听,刚捧到银子就要往外扔,做生意哪有绣朵花简单,要掌柜、要伙计、要帮工,还要懂得采买、杀价的管事,样样都磨人。”光是事前准备就够累人,更别提得找到可靠又忠实的底下人帮忙打理。

“不去做怎知成不成,事在人为,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会成功。”踌躇不前只会一事无成,永远让人拿捏在手掌心。

看她眉飞色舞的神气样,吴婆子……不,吴嬷嬷欣慰的笑了。“好吧,二小姐是我女乃大的,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呢!累垮我这把老骨头也甘愿,哪天看你凤冠霞帔地嫁个好人家,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说什么浑话,呸!呸!呸!我要赚大钱让嬷嬷享福呢!我一人得道,你们全都升天了。”李樗不忘拉拢两个丫鬟。“春红、柳绿,要跟紧小姐的脚步,我赚钱,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们一起向银子山迈进。”

激励人心的喊话多教人热血沸腾,就算抱着三分怀疑态度也会被说服,瞬间看见无限美好的远景,一座闪闪发光的银山近在眼前。

希望让人不断的前进。

而银子当然是驱策的动力,在利之所诱下,人的潜力完全激发,就连眼高手低的春红都有力争上游的干劲,把她家小姐当神膜拜。

谁不爱财神爷,送金送银送元宝。

“二小姐,你可别扔下奴婢,奴婢做牛做马也跟定你了,有任何吩咐,春红绝对冲第一。”好处当然也是得第一,不然她拚什么拚。

“好春红,我正要你跑跑腿,给我弄套合身的小厮衣物来。”做事情要有计划,首先她要勘察市场。

城北一带,酒楼、饭馆林立,出入皆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还不大发利市,再隔几条街就是闹市,茶行、书肆、绸缎庄、绣庄、古玩铺皆设立于此。

所以她眼光独到的向老夫人要了一间位在此处的铺子,老爷、夫人、小姐们坐着马车经过,她做块醒目的招牌引人注目,人们一抬头就瞧见大大的铺子名,先是好奇,之后会心一笑,接着“闻香下马”。

其实她对皇城的地理环境一点概念也没有,只在养伤期间听下人提起,大概知道城西是马市,买马、买骡,在这儿种类多又便宜,不怕花了冤枉钱。

城东是皇宫所在,皇上和众嫔妃住的地方,地大宫殿多,占走一大片土地,各王公大臣的宅邸沿着皇宫建造,一片山明水秀的庭园造景,以及富丽堂皇的巍峨建筑,想当官的就来晃一晃,说不定能拜在某位大官门下,走后门升官发财。

而一座城中总有糜烂堕落的去处,烟花之地春色揽,风流达旦枕月眠,红袖添香谁不欢,醉卧纤纤美人肩。

城南的柳月胡同,便是眠花宿柳的温柔乡、销金窝,青楼艳窟比邻而居,比美、比艳、比媚、比风骚,骚人墨客、才子富少寻欢作乐,忘却人间多少忧。

“小厮的衣服?”

“我要到铺子转一转,看看怎么摆设才好招揽客源。”

一说完,李樗从一迭银票中取出五张。

“吴嬷嬷,麻烦你跑一趟票号,将这些兑换成十两元宝三十锭、五两二十锭,其它一两一锭的银子,我记得乳兄也在府里当差,让他陪着你去,以防被抢。”她交代着。

“你领银子是……”五百两很多,够买城北一座两进的小宅院。

“咱们开的是甜食铺子,总要订些器皿和材料,有些少有不好取得,得费些银子好让人割爱。”李樗解释。

油锅要大,烤盘、烤炉得特别订做,架子规格她要再想想,还有窑烧白瓷盘、雕花木盒……

“柳绿,明日你出城到我名下的庄子瞧一瞧,看看那里都种了什么作物,你记下来二向我回报,我有几样食材市集买不到,我待会告诉你,你让庄头设法弄到种苗,不会种就去请教会种的人,不然来问我,钱不够先记帐,待我瞧过没问题后再拨款,告诉他,做得好,每年多给他五两银,但若是偷敛收成,私攒银两,那就怨不得小姐我赏罚分明,大刀一挥除恶瘤……”

杀鸡儆猴,不让人有营私的念头。

“不行,皇上。”

着墨绿色太监服的小安子杵在翠玉铺成的花径上,神色认真的挡住一道横冲直撞的月牙白身影。

不过此路不通就绕路走,普天之下还有天子去不了的地方吗?他转呀转,脚长在身上,只要勇往直前就有康庄大道。这是老到齿摇发白的太傅说的。

好,他记住了,一直往前走……

“皇上,不行。”

低沉的声音宛若绷紧的弓,没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又不行了,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滚开!余来锡,不准挡路。”

一个个都那么可恶,不让他玩得痛快,他要下旨把他们都吊在树上,用羽毛搔他们的脚底板,看谁还敢跟他说不行。

“皇上,太后有旨,夏日炎热不宜外出,请皇上移驾蟠龙殿避暑,殿内备着冰盆若干,还有,摄政王要微臣提醒皇上,在臣子面前要称『朕』,不可自称我,以免有失威仪。”余来锡一板一眼的告诫。

他是先帝封赐的四品带刀侍卫,是少数能在宫内带刀行走的侍卫,见一品以下官员可以不卸刀,随侍皇上身侧,形影不离,负责帝君安全,未有妻室,年三十,无父无母,是先帝在世时亲自提拔的亲信。

他只忠于皇上一人,太后或摄政王的旨意若有损及皇上,可以抗命不遵,一纸皇令在身,等同免死金牌一面。

“我……朕要出宫体察民情,尔等不得阻拦,给朕退下。”哼,他是皇上,宫里地位最高的人,母后说的。

闷坏的白玉璇早就想出宫玩了,可是苦无机会,一下子这个拦、一下子那个阻,他往宫门多走两步路就会跳出一百名士兵挡住他,一百张嘴同时大喊:皇上请回宫!声音大得他不敢再往前。

不过他就是个痴儿,心智停留在七岁左右,不辨是非、不明道理,同样也不跟人讲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孩子气又贪玩,一有好玩的事便迫不及待,除了太后和摄政王外,谁也拉不住他。

皇宫虽然很大,走上一天也走不完,四面灰墙高丈余,大概只有鸟才飞得进来,住在里头二十年的白玉璇早把能玩的地方全玩遍,奇珍异兽不希罕,古玩珍稀全翻遍,绕来绕去还是那几面墙,他觉得自己快闷出病,是天机皇朝有史以来最可怜的皇上,哪里也去不了。

今天一早醒来,他溜到御膳房“偷”玉兰茶糕吃,缩着身躲在半人高的灶台偷听太监、宫女的闲聊,有人刚从宫外采买回来,谈起宫外的繁荣景致,他听着听着好羡慕,直想出去瞧一瞧。

什么体察民情,那是太傅教的场面话,其实他就是想玩,不算太笨地找了个理由,以为如此便可堂而皇之的出宫,既然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去融入他们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可惜余来锡和小安子不让道,说尊贵的皇上怎能深入危机四伏的民间,光是皇宫内就让他们疲于奔命,一旦到了宫外,恐怕左支右绌,要是稍有不慎救驾不及,丢的可不只他俩的脑袋,包括皇宫内外三千颗禁卫军头颅同时落地,还波及家眷九族。

“皇上,你别为难奴才了,这宫里谁长了熊心豹子胆敢放行,你就行行好,别想多了,奴才陪你去太液池钓锦鲤,上回皇上不是说想烤鱼吗?奴才烤网都替皇上备好了,等你钓条大鱼烤给奴才尝尝鲜。”一条百两金的江南锦鲤呀!他怎么吃得下肚。

“不要,朕要出宫。”白玉璇拗得很,当他想要一件东西不给他时,他会拗到让人想哭。

“皇上,宫外很危险,龙蛇杂处,刀光剑影,还有凶恶的婆娘抄起擀面棍打小孩,打得鼻青脸肿,而且,外面的人都长得很丑。”小安子故意说得很小声,好像这是天大的秘密,不可道于外人知。

“真的很丑?”白玉璇一脸讶异,跟着压低声音,小心地看看左右,还把余来锡推远,不让他听。

“丑到会吓着皇上呀!让皇上恶梦连连。”看了一眼皇上的绝美容颜,小安子又小小失神一下。

论起容貌,天底下有几人能美过圣颜,那是天下绝色呀!美得颠倒众生。

美若天仙的皇上一出宫,教别人怎么活呀!丑人跳河、俗人上吊、三分姿色的佳人自惭形秽,十个美人中有九个抢着要他,另一个见美心喜,忘了换气憋昏,她们的目的是抢来当宠物。

不是自荐枕畔投怀送抱,而是养在深闺解闷,他的绝色让人不敢亵玩,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多纯净,嘟着嘴撒娇的神情多无辜,黑而浓密的长睫毛一眨一眨地,多像蝴蝶扑翅呀!就连服侍皇上多年的他都常常看痴了,惊艳他的美貌。

这样的祸……呃,美男,谁敢放他出宫,光是想到可能惹上的麻烦事,就教人背脊发寒,皇上的美倾城倾国,男女通杀。

“有那么丑?”白玉璇倒抽了一口气。

小安子肯定地点头。“非常丑。”

“比你还丑?”小安子已经够丑了,若有人比他更丑,那绝对是天下第一丑人,的确吓人。

“……是。”

神色复杂的小安子咬着牙一颔首,快泪奔了,心里委屈万分地暗道:奴才不丑,是皇上你太美了,任何五官端正的人在皇上面前都是一株不起眼的杂草,一脚踩蔫不足惜呀。

被推得老远的余来锡听着两人可笑的对话,嘴角微勾,忍住笑意。习武之人耳力过人,他们说得再小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嗯,朕的子民有这么丑,朕更应该出宫瞧瞧,究竟有多丑,居然把小安子吓得作恶梦。”他是皇上,有金龙护体,妖魔鬼怪近不了身,他不怕。

“什么,皇上还是要出宫?!”小安子吓得脸都白了,嘴唇抖呀抖的,差点就要口吐白沫。

“没错,朕心意已决。”白玉璇抬起下颚,有模有样地摆出太傅教他的眼角一斜,卑儿。

“这……”小安子额头的汗越流越多,一边用绣着白梅的锦帕擦拭,一边看向雷打不动的余来锡。

“这什么这?朕的话也敢不听。”他俊颜一板,真有几分帝王威仪,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白玉璇就是个淘气的孩子,行事作风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揣摩,也没法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小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直接,做事全凭一时的好恶或心血来潮。

正当小安子和余来锡以为他会走向太武门出宫时,偏偏秀逸身形以让人错愕的七星步法闪入大石头后,足下轻点排列池塘畔有高有低、大小不一的玄武石,十分轻盈的跃向御花园。

皇上会武,知情的没几人,但除了武功高强的余来锡,知情几人想不出他能向谁偷师,尤其他的武学招式并不常见,有些怪异,其中以轻功最拿手,常把身边保护的人远远甩开。

不过他没施展出的功夫有多高,大概只有教他的人才知晓,以七岁孩童的心智是分辨不出自己的武学造诣。

“皇上,慢一点,奴才跟不上……”

天呐!那是在飞吗?皇上几时将内力提升到凌空而行的境界。

小安子都想哭了,他担心哪天真追不上武功修为越来越高深的皇上。

有人就是有学武的天分,即使是个痴儿。

“啊——找到了,我用朱砂做了记号……”白玉璇一兴奋又忘了称朕,高兴莫名的弯身一钻。

“皇上,小心呀!要撞墙了,奴才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咦!皇上呢?皇上怎么不见了?”完了、完了,死定了,他把皇上搞丢了。

“静下来,不要慌,人不会平空消失,四周找一找,尤其是茂密的草丛。”神情冷静的余来锡一把抓住欲撞墙以死谢罪的小安子后领,将他甩向一旁。

呜!皇上,你害死奴才了。

“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明明看见皇上嗖地穿墙而过,他一定是被人施了妖术,有恶巫师要动摇我天机皇朝国本,我……”

“安静。”余来锡冷冷一瞟。

小安子嘴一扁,叉起茶壶腰。“哪还安静得下来,皇上在我们眼前失了踪影,太后和摄政王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皇上是万金之躯,我们万死难辞其咎,你……我在跟你说话,你好歹应我一声,那块大石头没长脚,你一直盯着它做什么?”

“一个狗洞。”大小正好一人身宽。

“我管你什么狗洞不狗洞的,皇上失踪是你我的责任,和狗洞无关,我告诉你……呃,等等,你刚说什么,狗洞?”他没听错吧!

“是狗洞。”余来锡强调。

“宫里怎会有狗洞?是谁挖的,皇上他……”他倏地一抹泪,双眼睁大如牛目,难以置信地低头一瞧。

是狗洞,藏在大石头后,石头约有一人高,旁边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堆栈着,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植有丹桂和秋槿,花木扶疏间有小小的凹陷地,拨开的黄土下是容一人进出的小洞。

小安子与余来锡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惊骇,多年的默契不需要言语的交谈,他们双双表情无奈的弯,一前一后钻向令人羞辱的洞里。

探出头,另一头是通向冷宫的永巷,但永巷同时也紧邻繁华大街,宫里的采买有时贪近也会抄快捷方式,永巷边角处有扇上了重锁的小门,而钥匙一向由内务府总管保管。

不过对模透皇宫的皇上来说,偷把钥匙很是轻而易举,只要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果然,一身绣银竹锦袍的皇上正倚在半开的门边,神色不耐烦地以指转着串钥匙孔的铜环。

“你们真慢,让朕等了许久,乌龟散步也该到了吧!你们该好好检讨检讨,人长得比朕丑也就算了,腿也比朕短,你们还有什么让朕觉得你们尚有用处?”白璧无瑕,风流冠古绝今,这便是天机皇朝天子白玉璇。

可惜他是个痴帝。

“皇上……”呜,皇上,奴才不丑啦!小安子千疮百孔的心受创极重,汩汩滴血。

“不许再叫朕……呃,我皇上要改称公子,听懂了没?本公子是皇朝第一美男子,你不可抬头看我,免得污了本公子的眼。”

人丑不打紧,要有自知之明,别马不知脸长坏了他的美丽心情。

一身绫罗衣,脚踏锦绣鞋,玉姿仙容,清雅逸秀的白玉璇一扬指,一柄描金象牙柄折扇忽地现踪,他好不风雅刷地一展开,扇面上绘着两只低头吃草的白兔,一只翘着尾巴,一只抬腿,洒尿兼挠痒。

这也是恶趣味吧!

小孩子心性,用不着太在意,皇上亲笔所绘,他甚为满意地题上两行字:雌兔腿儿肥,雄兔肚浑圆。

意思是,烤来吃人间美味,肉多油嘴。

“是的,公子。”从善如流的小安子垂头丧气。

“我让鸾英姑姑替你们准备了百姓的衣服,赶快换上,可别耽误我玩……访察的时辰。”一抹憨笑刚溜出唇畔,白玉璇又赶紧装出一脸正经,他抿唇不笑,目视前方的神情宛若落下尘世的谪仙,丰神俊秀,清隽如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痴儿。

鸾英姑姑是圣德太后最倚重的身边人,是陪着她入宫,一起走过风雨飘摇的日子,尤其在先帝中毒身亡后,唯恐太子有何不测,太后于是将身怀武功、识毒的她派到儿子身边保护。

手巧的鸾英姑姑缝制的衣服穿在小安子和余来锡身上,倒是满相称的,一是寻常小厮,一是近身护卫,两人伴在翩翩公子左右,别有天大地大逍遥游的味道。

“哇!小安子,那是什么?红咚咚的圆果看起来很好吃……咦!那人头上一根竹棒顶直着圆盘还能走……啊!快看,有猴子在表演剥栗子……哇!好厉害,他没穿鞋耶!踩在火炭上不疼吗?碗里糊成一片的是什么?吃了不会死人喔!有骡子拉车呐!我没坐过……”

看什么都新奇的白玉璇一下子跑向东,一下子奔向西,一下子睁大眼大笑,指着他不懂的事物频频发问,末了还十分有见地的说了一句,“不算太丑嘛!还能见人,我原谅他们了。”

若非身后跟着的两人及时拉住他,要不他差点要指着耳后插上大红花的暴牙大婶是丑女,让围观他美色的百姓暴打一顿,因为那妇人是素有贤名的大理寺卿冯大人府里的女眷,年前才在普陀寺前施粥布施三日。

“他们为什么一直看我?我不喜欢他们的眼神,来锡,我可以叫陈皮把他们的眼珠挖下来吗?”陈皮本名陈波,是禁卫军统领。

余来锡嘴角一抽。“不行。”

“哦!那就让他们继续看好了,我……”白玉璇忽地揉了揉眼睛,仰头望向天空。

“天上怎么有一坨马粪?它会飘耶!而且看得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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