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天 第九章 月下论道

作者 : 苏幕遮不住

()数天后的早晨,探马营营门,没有任何其它行囊,小七与安安两人身上各自背着一个小小的粗布包裹站在营门内。

小七的包裹里除了一身旧衣,只有左大学士连夜找来笔墨书就的几幅字画,鼻孔朝天地交到他手里,说是去京城后足以拿来换个大大的宅子,算是给安安将来的嫁妆。而安安的包裹里除了旧衣,还有那一管旧萧。

小七在前,安安在后,两人慢慢走出探马营的大门,身后,是一大群送行的人。

在营门前回首,安安垂头缩着肩膀,不敢再去看一眼人群中爷爷的面孔,大颗大颗的泪珠像雨滴一样垂落在脚下的黄土里,她的手紧紧扯着身侧小七的衣襟。

送别的话与需要叮嘱的事情,左天舒昨夜已经全部交待完,此时他忍住眼中老泪,强装疏狂地笑着看两人走出探马营,然而他那古怪的笑容与颌下不时抽动的胡须早就无情地泄了底。

“我会回来的。该做的事情记得要做!记住我昨天的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小七绷着脸低声交待探马营的少年们,少年们点点头,眼中只有离别的不舍而没有眼泪,小七的话对他们来说从来就是金口玉言,既然他说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小七说要活着,他们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张将军,我的这些兄弟,还望将军多多照顾,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错,我走了将军应该会更开心,不过……”说到这,小七凑近张得禄的耳旁,低声道:“将军信不信,我已经拜托了几个小鬼照顾你,如果我那几个兄弟过得不快活,你藏在自己营帐下面的那些东西,很有可能会跑到陆将军的案上去呦!还有,那块东西多谢你替我保管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取走了。”

张得禄闻言面sè一僵,忍不住连打两个寒战,本来无比灿烂的心情顿时yīn云密布,他惊恐地瞪着一对牛眼冲小七连连点头。

“哈哈哈,我们走了!”小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左天舒,拉着安安的手转身大步向镜泊唐军大营营门而去。

……

沿着镜泊水岸边的石板路,两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影慢慢向南门行去。

镜泊嘈杂如昨,不知是哪个正在躬身劳作的苦役,首先抬眼看见了背着包裹的小七,不觉一愣,缓缓直起了身体,就连身后监兵的喝骂与威吓的鞭声都没听见。

于是路边越来越多的苦役停下了手中的活,直起身默默向小七的身影看过来,监兵们吓了一跳,急忙沿着苦役们的目光看过去,发觉那个瘦小的身影后也是一愣,遂停了喝骂,目光中各自含着不同心情看着那身影缓缓离去。

小七脸sè古怪,此刻他脑中感受到的讯息是出乎意料的,渐渐地,那颗他自以为已经“阅尽沧桑”的心变得温暖起来,一种很陌生的、酸酸的感觉在鼻子里打转。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他们已经走到了营门口。小七终于没有落下泪来,转身对身后静静站立的人们挥了一挥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恰好早晨的阳光此刻照在他嘴角上——那是一个灿烂而温暖的微笑。

……

两百骑jīng锐骑兵,中间包括普通骑兵装束的敖翼与小七等五人,离开镜泊向东南方驰去。

因为整个镜泊唐营的可用兵力只有不到三千,其中骑兵大概只有一千人,陆熊不可能为了护送敖翼将全部兵力派出去,在目前边境情势紧张的情况下,他还必须要考虑镜泊的防守安全,所以当敖翼提出装扮成普通军卒,轻骑前往八百里外的镇北军大营银城后,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并亲自挑选了两百最jīng锐的骑兵护送。

这八百里路程,有一半是荒原,队伍疾驰了一rì后,傍晚时分就来到了断望山下扎营。

大家就着清水吃完干粮后,安安月兑掉身上宽大无比的皮甲,安静地坐在小七身后的影子里,虽然此时她全身像散架了一般地疼痛,但是仍然不愿意离开小七身边去几步远的帐篷里休息。

小七与方铁崖一同围坐在篝火前。

“方先生,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作答。”小七语气中带着几分恭谨。

“呵呵,说吧,只要是老夫能回答的问题。”火光映照在方铁崖的眼中,化作一股平和温暖之意。白天从方铁崖的动作里,小七看出他身体恢复得十分快,已经看不出几天前刚刚受过重伤的样子,这让小七感到惊奇。

“谢谢先生。”小七略低头致意,表情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神宫、梵门与玄谷的关系,以及玄谷与玄天门之间的关系,如果您方便的话,还想请您指点一下什么是修行。”

方铁崖闻言身躯一滞,眼中异芒大盛,显然非常吃惊,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叹道:“你真是一个令老夫感到很多意外的孩子!”

“小七已经不是孩子了。”小七微微一笑,认真地说。

“呵呵,不错。”方铁崖点点头,沉吟道:“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三家修行门派的,你问的这几个问题,虽然不算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是即使撇开普通人,就算现在许多修士,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说得清,唉,恰好老夫知道一二,就给你讲一讲吧。”

“神宫、梵门、玄谷,这三个修行门派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如果要对你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倒确实要先从什么是修行说起。”

“修行最初的目的,据说当年三家的立派祖师都是为了突破人体修练武技的极限,因为他们都已将武技修练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点,为了让肉身能够承载无限的力量而不至于爆体而亡,这三位天才据说差不多同时发现了人体气池之外的灵池。”

“灵池?”小七眼中充满疑惑。

“不错,灵池!”方铁崖点头,继续说道:“灵池不同于气池,你应该知道的,气池是人体武技修练的力量之源,它的位置与强弱能被任何一个武士在身体内感知到,而灵池则不同,有些人即使修练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感知到灵池的存在,因为,它并不是存在身体里,而是存在于玄之又玄的意念里。”

“意念?”

“对,意念。老夫估计起先三位先祖也没有弄清楚意念中的灵池是怎么来的,应该是修练到后来,突破了无名境,了然知晓世间一切生生不息之物的本源后,才清楚了灵池的缘起,于是分别留下了修练灵池的途径,从而形成这世外三派。”

“天地间有灵万物之间存在着生生不息的灵气互通,最粗俗简单的例子莫过于母子之间的感应,子亡母痛的事情屡见不鲜,当然,这只是意海中灵池的先天感应,要修练灵池就要能主动培固灵力,三派的分别就在这培固灵力的方法上。”

“神宫的祖师本是一位剑士,他老人家的剑术之强、气池之广,已经达到了可御世间万物为剑的地步,后来弃剑不用,逆转御剑之术,将原先从气池中迫发剑意转为将剑意凝聚在气池中,以意养剑,直到气池逐渐消失不见,完全变成了剑意,这时,就发生了奇妙的事情,天地间的灵气开始能够被感知,并且祖师找到了将这些灵气吸收培固的功法,从而创立了神宫。”

小七听得目眩神迷,两眼闪闪发光,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一个令他疑惑的问题,问道:“那天看先生与喇鬼们战斗,用的却是您背后的那把剑,而不是不可见的剑意啊?”

“哈哈哈,孺子可教!”方铁崖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意,笑着解释道:“我修行的的确是神宫心法!但是我刚才说的是先祖最初找到的修练方法,那个方法恐怕世间一百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人能够用上,因为,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将剑术修练到他那种地步呢?”

“那?”

“先祖既然找到了将天地间的灵力吸收培固的功法,那么后人就无须再去先练剑术了,灵池内有足够多的灵力,就可以直接将灵池中的灵力化为剑意,因为修练之初,灵力难以达到凝聚伤人的地步,所以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去淬炼适合自己的武器,这种修士,连同梵门、玄谷的功法入门者,一并被称作灵士,等修练到可以御器风行时,就可以称之为御士了,而老夫,也才修练到这等境界。”方铁崖笑着微微摇头,语气中似乎有些遗憾。

“御士之后的境界就不仅靠修士的修练了,天赋与机缘变得更加重要,因为愈往后愈须天人感应,等灵力强大到可以无需借助外物就能伤敌的时候,就进入了化士境界,而化士之后还有天应境、真人境、无名境,进入无名境就已经是世间修练的极致,被修士们尊称为圣师,圣师据说与之后可以破虚成神的不可知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破虚成神!”小七听得心驰神往,月兑口赞道。

“呵呵,那只是传说中的境界,自三位开派祖师之后,加上十四年前传出的玄天观掌教大石真人,不过才一共五人达到无名境而已,成神?终究只是传说而已。”方铁崖笑着摇头。

“那请教先生,梵门与玄谷的修练方法与神宫有何不同之处?”

“梵门,唉,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梵门的修士了。”方铁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两个门派的修练功法,我当年只是听我神宫前辈们大概提过。”

“梵门的先祖是个苦行僧人,因此梵门走的是与众生同念的修练方法,意海生万物,万物归意海,对比神宫吸纳天地间灵气,梵门则是涵养意海中的灵气,而玄谷的先祖据猜测是个巫师,他留下的功法最为霸道。”说到这里,方铁崖脸上似乎露出一丝鄙夷之sè。

“玄谷先祖认为既然天地万物皆有灵力,就可以借一些灵力相对强盛的生灵来帮助自己修练灵池,他创出一套蓄养灵兽并吸收灵兽灵力的功法,也算是天纵英才了。”

“这个,可是……”小七听了脑中出现一个疑问,想了想,却没敢问出来,就换了一个问题问道:“那玄天观与玄谷是什么关系呢?”

“说到玄天观,那就要提到修行界一百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了。”方铁崖脸上露出沉痛之sè,陷入了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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