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丈夫回来,七八天头上俞羲丛并没有回来,十天过去也没有回来。
他的电话少了,半个月后变成少之又少了,及稀罕打通一次也是三言两语便挂机,不晓得有多忙。
逐渐的,水盼他归家的心情就放低了,低到只盼他通个电话。肋
寂寥无奈中二十多天过去了,水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又不能完全确定是什么原因!
事实上自从失踪归来后,她就有一种被人堵了口、被人掐段清白的感觉。
仿佛俞羲丛不让她讲原因,他只讲现象,如果你做错某件事,或者你仅仅是出现了一次身不由己的闪失,对方便不打算原谅你了。
不仅不原谅你,而且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你,让你永远保持罪恶感。
自失踪回来到现在,她总有一种把某件紧要事情悬在空中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不安感,逐渐的把心也悬起来了,空落落的挂在半当空。
她几次拨通电话想把那件事跟俞解释清楚,哪怕容许她说上五句话也可以,可俞羲丛寥寥无几的电话中总共也超不过五句话。
他态度温和,但意念坚定,没有别人开口的余地。
他既铁着心不让她做解释,她是找不出机会的,他的电话很少来,而她给他去电话,他是不接的。
这一日或是终于有些闲暇,晚上睡觉前俞羲丛打来了电话,水边接电话边想着他这次多久没有归家,其实也不必想,她记得很牢很清楚:二十五天了,他这么久没有回家了,看样子暂时还不会回来。镬
“那边冷吧?”俞羲丛现在基本就是无话可说。
“还好!”水在琢磨着开口解释!
“对了,这两天忙忘了,前天沃原跟我说你去过领馆了?”俞羲丛问。
“是,我的户籍手续到领馆认证通过了。”
“好,你保存起来!”
仅这一句,也没说别的,不说别的倒也罢,只是语气中是彻底没别的的意思,叫人很失落。
水感到心空了,她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很庄严的说:“我还是想跟你谈谈,我……”
“心心,最近去南边了吗?”她的庄严被俞羲丛打断了。
水一时没说话,她不明白俞羲丛为何这样固执的阻止她。
“前天去了!”俞羲丛说的南边是指夏宅。
“小桐的未婚妻见过了吗?”
“见了。”
“听母亲说长相不是很理想?”俞羲丛问。
“中等。”水的口气很轻,但情绪明显。
俞羲丛无视这些情绪,“中等就行了,长的怎么样这是小节,噢,据说跟前男友同居过三年,这也是小节,什么是政治婚姻?利益、政权、联合,这才是根本,其他一切都是小节……”
水顿住了,眼张大了,心中蓦然窘迫,仿佛俞羲丛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自己这段时间糊涂不识时务了,还是俞羲丛变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婚姻是一场政治婚姻了,她几乎以一对平常夫妻来对待他们的关系,象一对平常夫妻的依赖与信赖。
但此刻她蓦然惊觉,一旦政权大框架变了,那依赖与信赖便失去了支撑,无法盼望了。
她无话了,整颗心悠悠下沉,耳朵里是俞羲丛哲学家一样的长篇絮论!
不能说了,再嘴多就成刻意巴结了,真不能再说了。水凄楚的想。
有一种比新婚初.夜同床时还要紧张的生分感漫上周身,她模了模自己渗着寒意的臂膀。
她一时还不能完全相信这种生分,俞羲丛长长的‘政治婚姻论’落音后,她说:“你,计划哪天回来?”
她的声音温柔纤细。
她在厨房的仿青瓷大面缸里捂着一只大的出奇的柿子,是自家植物园柿子树结的,异常大,此生没见过那么大的柿子,她捂在面缸里,一来是为了越捂越红,二来是打算俞羲丛回来早晨做面条时给他吃一大惊!
“忙,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俞羲丛一边啜咖啡一边答复的声音。
“我去费城吧。”话一出口竟觉得卑微,她脸红了。
然而回答更让她验证了这份卑微,俞羲丛说:“再说吧!”
是拒绝!
水陡然慌张,仿佛受了窘,又没人替她解围,就让她那么没皮没脸的窘着。
俞羲丛嘱她早些睡要收线时,她急忙挂掉了,脸烫、心跳,百般窘迫,让人狠狠羞辱了一番似的。
这个夜里失眠中也不敢回想这场对话,不敢回想,恨不能什么都记不得!
但她又实在控制不了为俞羲丛的变化而心慌,不会单单因为那次失踪事件的,不会那么简单的!她明白!
……
第二天上午参加所里通知的会议,一场军地科研机构的电视电话会议,她对着电视大屏幕直直发了一上午呆,一种晦涩无望的预感已经完全笼罩了她。
父亲接受正式审查的消息是中午收到的,母亲打电话让众姊妹都回大院儿,有一种收整残兵哀将的凄凉感。
水到了父母家,姐姐们还没来,父亲在书房一直没出来,她忽然发现在这段闹哄哄的政治震动中,父亲显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软弱无力,到现在更是听天由命的消沉。
她跟俊佑聊了一阵,俊佑情绪也不高,母亲过来说这件事要不要跟羲丛讲一讲呢,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保全是不可能了,但起码轻缓些。
俊佑在一边不屑的哼了一声:“跟他说?谁知道他现在厌恶不厌恶咱们,咱是什么情况接受什么情况就行了,咱甭到处出月兑自个儿脸面了!越是有钱人越现实!别去惹人厌了妈……”
他这话其实是有些根由的,只是他此时不便说出来,说罢此话,他认真看了眼心心,看的出心心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唉!俊佑不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