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羲丛轻轻叹口气,他知道自己确有许多私隐可供大众消遣,但那种不羁决不应该在婚后继续被媒体的放大镜扩大。他知道水在等,等他的解释,连日来她在泪眼婆娑的等候,必定如此,这是女人通态,他甚至看到在这些舆论沸腾的时日里,水默默垂泪的幽怨孤影,想到这,怜惜遂生!这些天但遇闲暇,他便思想水,甚至已在心中起草过哄慰的月复稿,然事实上,这方面他木的很,他少有哄女人的经验,长久以来他对女人的爱慕与安慰全以一个‘钱’字做抵挡,适于风花雪月的口才他不具备,即使具备也没有消闲的时间去表白,于他来说,男人一生的插曲也许可以很多,但顶礼膜拜为之倾心的,只能是事业!起心去哄慰宽解一个女人,今日是头一次!头一次感到自己竟也有一种预估的耐心,有耐心拭干水的婆娑泪眼,有耐心听她怨诉,他将任凭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扑到自己怀里哭泣,也将把媒体扩大的种种传闻略做解释……漫漫思绪中,他没有知觉到那扇门的开启。是自己的手将它轻轻推开的。移脚入室的一瞬间,他猝然迷茫了,疑惑自己误入了他人寝室,且是闺阁之所——敞阔的房间里一派清雅,空气中流淌着溪水潺潺空谷独萧的曲音,视线里有紫水晶色调的清淡纱帘微微拂动,纱帘后的露台上:水一身白衣,素手合十,打坐在长绒坐毯上,乌黑浓发被一条落霞色一般的丝带随意束起,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侧脸,背景是落地窗外那浓郁的黛色夕阳……一股扑面而来的洁净清爽,有着草间露珠的晶莹。俞羲丛猝然屏息。他早已知道:洁净这种东西,也是有力量的。他象一个专注的观者,良久的、静默的,注视轻纱后面的女子,是女子,而不是妻子,妻子这个称谓无法与此情此境对称,他心中感受到一层远,遥远。虽然同处一室,却有相隔天涯之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静心瑜伽的帘中人或是感觉到室内有了人气,轻轻落下水葱十指,黑亮的眼睛颤颤张开来,她缓缓转头,隔着轻纱看到高大捧花的男人,高贵深沉如十七世纪的英格兰绅士。她怔了怔,转而一波微笑在她脸上溶溶漾开,她的黑眼睛在薄纱后盈盈脉脉,那是一个素心之人的妥帖有礼。空间里传来温和细软的声音:“你回来了!”只这一句,俞羲丛,稀里哗啦失落了。这是一句恰当的言语,该有,但是不该那样气定神闲;气定神闲是应该,但是不该那样声息遥远,隔着千山万水,挡着万水千山。“……”俞羲丛点头,“回来了!”他把那乳白色的南非小苍兰,插进梳妆台上的琉璃瓶中。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