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稍坐,喝点清茶!”女乃女乃轻轻抚了抚水的手,起身到里屋。望着女乃女乃丝毫不显年迈反倒雍容优雅的背影,水甚感羡然,俞羲丛的眼睛在她脸上,她感觉到了,没有看过去,垂首取了茶盏轻啜。女乃女乃很快出来,双手捏着一条浓白滑腻的羊脂玉十字架项链。项链细腻温润、光泽幽朦,在这清洁的、到处裹着绿丝绒的的宗教静室中,它莹莹颤颤的举在那样一双洁白却刻满沧桑的老牧师手中,蓦然升腾起一种神圣庄严的气氛,水不由的从沙发上恭敬起身,俞羲丛随后立起。“祝你们幸福!”女乃女乃温缓郑重的声音犹有回音,渺渺深远。洁白苍老的双手轻轻将十字架戴到水纤细的颈间。戴好项链,老人凝神,温柔牵过孙子孙媳的手覆到一起,缓缓道:“要互相体谅、互相敬畏,彼此,互为蒙福。”体谅、敬畏、互为蒙福!水心心与俞羲丛不由的在心中重复这三个词,瞬间体味到一种超乎当时在教堂举行婚礼时的庄严,他俩不由对视一眼,眼中瞬间涌起的是承担,包括水的眼睛,在婚姻中的俩个人应当是各有承担的,承担其神圣的天职,尽诸本分,即使是他们这种牵扯着利欲的婚姻,既然选择了,也当虔诚走下去。而生活当中不包含利欲的婚姻又是否存在?或只是利欲多寡深重不同吧!水忽然豁朗:自己应该把俞羲丛隐隐露出的那种****当做小节,忽略不见,婚姻是需要包容的。他们双目晶莹的看回女乃女乃慈爱的脸上,神色庄严,仿佛接受神的福赐!女乃女乃颔首微笑,欣慰凝神,面前的俩孩子:小的如玉如水,大的钢铁伟岸,如何巧妙的一对璧人啊!老人久久注目,久久含笑!窗外传来大礼拜堂里唱诗班深情的赞美诗韵律,竟是英文吟唱,曲调舒缓,领唱者的声音穿过层层窗户几乎过滤出莎拉布莱曼的天籁之音,水蓦然觉得,这韵律为她滤去了密集于心的杂芜凌蔓。“坐,孩子,来坐下!”许久,女乃女乃想起让他们继续落座,接续之前的溶溶交谈。后来的言谈中,水一直若有所思的拈着颈间十字架,她知道,比起俞羲丛的天价红宝石珠链来,她更爱这纯洁的羊脂玉十字架,这是一份最真挚的祝福!再看面前的老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却仿若血脉久连的亲人,叫人感到温暖安心。三人叙话许久,言谈中并不谈到家中其他成员,只是临别时,女乃女乃依依不舍的说:“夙钊跟蒋先生走了台湾,我一个人生活了62年,虽然我并不是很寂寞。但是希望,你们能经常来!”女乃女乃眼里没有泪光,只有依恋,孤寒老人对子孙亲人的依恋,深深的依恋。水的心中再次升起一片软,她分明看到了深刻的孤独,古镇的爷爷孤独,她孤独,现在成为她女乃女乃的这位老人孤独。——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孤独的人!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