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医 第十六章 一步间的距离

作者 : 离落城

白光划过天际肚皮,沉积的空气被清风吹散,万物舒展着身姿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来临。当良语溪恢复意识,已是将近第二天的辰时。

灰蒙蒙的天,屋外静悄悄的,公鸡也没开始打鸣。而昨夜良语溪离开房间前,搁在桌面上的碗筷、饭菜、药,都已经被收走。是谁击晕了她,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唯一能确定,不是余政风出的手,因为他不会武功。那又会是谁?逼近她的速度非常快,脚步扎实,武功应该不弱。

靠在床头的良语溪,用手捏着后颈,残留的痛还迂回在血肉中。内功尽失,但她依旧能敏锐的察觉到,弥散在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很近,离这间屋子不会太远。而且,是人血。

“花遥教……点穴……内功心法……主子,平南侯这几天就会从帝都回来……漕运……楼半霄……小心点……”

良语溪侧着头,极力的在回想。在她昏迷的期间,他迷迷胧胧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是余政风,另一个很陌生,冷漠,锐利,犹如宝剑的刀锋,不认识。她双手十指按住额头,除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花遥教……良语溪口中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波涛时起时伏,剧烈波动着。几幅残破的画面闪现在她脑海中,她用力的来回摇头,披了件衣裳下到床榻之下。

“小玉,余大人呢?”余政风,到底是什么人?良语溪心中疑惑着,打开房门,冲着门外喊道。没有小玉,传至她耳蜗的是‘哐。哐。哐。’的敲击之声,一个老木匠正在修理隔壁书房的窗子。

“窗子怎么坏的?”良语溪走过去,窗子下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断裂的木块,和少许细碎的木屑。她弯腰捡起一块,放在鼻尖嗅了下,没有血腥味,不是这里。

“昨天夜里,老树的一根枝条突然断了,刚好砸在窗户上。”老木匠放下手中的活,手指着上方说道。

屋前其中一棵老树茂密的枝干里面,有一处断痕,还很新,断面并不整齐,应该不是被刀或剑之类斩断。无缘无故怎么会断裂,是自然因素,还是人为?盐运使衙门,浑然间,似蒙上了一层迷雾。

“你先下去。”良语溪环视了四周一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可疑的地方。她推开书房的门,在走进去之前,对着老木匠说道。

“可这个窗户……”老木匠看着破了个大窟窿的窗子,有些为难。

“这里我会处理……你把东西留下。”良语溪冷冷的语气,不容反驳。看了眼老木匠手中的工具,音顿了会,补了一句。

上回,注意力全都放在给皇后的花瓶上,良语溪也没认真看书房。其实,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比人高出几个头的书架上,堆满了史册、典籍,黑压压的一片,给人沉闷和窒息的感觉,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空白的墙壁上,则是用几幅山水画装饰,其中一副画的中央,斜挂着一只玉屏箫。除了书桌上摊着的一卷字,墨迹还未完全干,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应该写完没多久,其余的地方,都很整齐。

君所归兮归碧落,我惟痛矣痛慈长。

哀离失怙德何报,哭竹生笋哺未偿。

天上人间两陌路,死生契阔各凄凉。

仙山难遣鱼书寄,恸到无声更断肠。

苍劲有力的笔墨,浸透纸背,入木三分。是一首离别的诗,而且是祭奠亲人所有。看来写的时候,寄托了很多的情愁在里面。良语溪看着纸面上的那十六行字,干涩的眼睛竟然有点刺痛。亲人?有还不如没有……她收回神,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回到了书桌上。

一般的人,只会用一个砚台,即使是用作摆设,也不会放在一起。良语溪伸手分别在两个砚台中探了下,虽然两个里面都有墨,但一个稀释,另一个浓稠,后一个根本无法用来写字。

“知道的事情,不一定是越多越好。”

良语溪想要试着扭动一下其中一个砚台,不过才刚抓住砚台的外廓,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制止住。

是余政风,但他又与往常有所不同,干净的眼底,多了层伤痛,非常的厚重,根本无法掩饰。他低着头,神情忧郁的看着那幅字,仿佛上面的每一滴墨迹,都是由他的鲜血凝结而成。

“既然怕被人看到,就把机关设得隐蔽点。”良语溪把手抽了回来,没有再继续探究的意思。

“并非是怕被人知道,只是,不想有再多的人死去,包括你在内。”余政风抬起头,很真诚,不过楚痛的神情,让人看着心有点堵。十几年,不,应该差不多有二十年,他早已忘记了他爹娘长什么样。

不过,余政风的沉沦是短暂的,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暖的笑,一道充满了希望的笑。与楼半霄冗长的落寞不同,在余政风的身上,能让良语溪感觉到活下去的信念。或许,人还有另一种生存的方式。

“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很能让人为之触动的场面,却被良语溪冷冷的声音打断。

“那书房的窗子,谁说了算?”数日来,那应该是良语溪说得最有力的一句话,笑容过后,残留在余政风脸庞上的是欣慰的神情。他面朝着书房残破的窗子,质问道。

“修一扇窗子,多少工钱。”柔柔的阳光倾泻进良语溪的眼瞳中,破开郁结在她血脉中的阴霾,她沉淀在黑暗中的心,长久以来,第一次变得空明。即使是仅仅的一瞬间,她的眉宇也在不知觉中舒展。不管是不是受余政风的影响,那一刻的她,能听得到鸟叫的声音。

累了,偶尔试着放下,就算只有片刻。那样,才有可能看得到天空。

“三百文……”

“连半两都不到?”

“所以,你要想清楚,我那二百两银子怎么还。”

“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书房里大眼瞪小眼,暗中较劲,一段简短的对话之后,良语溪与余政风一同从里面走了出。她用手指一节一节的量着窗子的尺寸,沉冥了一会,似在考虑怎么修补。接着,很快拿起老木匠留下的工具,削木,装钉,忙活着。认真做事的她,散发着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美,鲜活的生命里面孕育着生机。可惜,她没有留意到。

“没想到你还会木工?”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余政风,直至良语溪真的把窗子修好。他用手试了一下,挺结实,能用一段时间,他略显惊讶的说道。

“小的时候,没银子吃饭,什么事都做过。八岁那年,在一个木匠师傅那里做了两个月的学徒,桌子、椅子、窗户、门、木廊……什么都会。不过握剑之后,就没再拿起过雕刀。”良语溪站起身,拍了拍两掌,粘在她手心的木屑,回旋在半空中,然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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