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 原创-詩憶。 《人性系列之27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

作者 : 慕远兮

一切都是安静的。

「有人在吗?」没有人回答。

(两位老人家辛苦了,财旺也很辛苦,快中午了还没回来吃饭。财旺结婚了吗?真难得!这年头还有年轻女子愿意下田。)我心里难过地想着,田里工作所得还是赶不上现在的物质需求。

我踏入屋里,屋内摆设一如我离开的样子,客厅向大门的墙壁有一个大而旧的神明桌,一张圆桌在神明桌前面,几张圆板凳围着桌子,这是我家的客厅兼饭厅;右手边是父母亲的卧房,左边则是我们孩子睡觉的地方,两个房间的床都是木板钉成的,父母亲的床上放了一个柜子,柜子里放着比较新的衣服,只有破得太厉害或太小不能再穿时妈妈才会从房间里的柜子拿出向别人要的「新衣服」给我们替换;我们的房间则是大通铺,棉被、衣服堆在四周。

有个声音从父母亲的房间传出来,那是低沉沉地「嗯」了一声,我掀开帘子,瘦骨嶙峋、面色黝黑的人躺在床上,散乱的头发让我认为她是我的母亲。我踏入房间,叫了一声:「阿母。」

妈妈抬头看我,茫然的眼神显示她不知道我是谁,枕头旁边有一碗不新鲜的稀饭。

「阿母,我是阿桂。」我趋前轻轻地说。

我呆呆地站着,除了要让妈妈想起我是谁外,我也要迅速地更正想法,妈妈并没有下田工作,她好像生病了。

「阿桂?」阿母喃喃地重复这两个陌生的字,这个名字离她太过久远,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唤起记忆。病人总需要多一点时间搜索记忆里的元素。

「阿桂,记得吗?」我弯体让阿母看得清楚些。

「桂仔?妳是说月桂仔吗?」

「是啊!我是月桂仔。」我的心里闪过一些喜悦,妈妈没有忘记我。

「桂仔,桂仔。」阿母伸出皮包骨的手,我握住它,母亲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的眼神还是茫然,那是一种不认为眼前的事是真实的茫然。

「生病了吗?阿爸跟财旺呢?」我模着妈妈的肩膀,她病得不轻,肩膀上一点肉都没有,我只模到她的骨头。

母亲哼了两声,喘了口气后侧着身体准备坐起来,可是她没有力气坐起来,她一再地想靠着侧身的力气坐起来,我伸出手扶她一把。

我指着枕头边的那碗稀饭说:「这是妳的中餐吗?」

妈妈点点头。

我端了起来,一股微酸的味道传到我的鼻子。放置过久或烹煮多次的食物都有这种微酸的味道,它界于**与否的中间但已经倾向**那边。

「这碗臭酸了。」我皱着眉头,语气有点不好地说。

妈妈紧紧地盯着我看,看我的时候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流下来,她拉起我的手,「桂仔。」这两个字含有无限的心酸与惆怅,我感觉到二十多年的思念在这两个字中完全地倾泻出来。

她想要使出力气,然而她做不到。

「阿母,什么病?」

「癌。」

「什么时候的事?」我来不及悲伤,我要先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家里有癌症病人,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其他的人去哪里了?阿爸、财旺、阿叶?

难道没有人照顾她?看着那碗微酸的粥我的心里有极大的不满,但我马上知道我没有不满的权利,我不属于这个家,我是外来者,是访客。

「一个多月前。」

「几期的?开刀了没有?」

「不知道。」

「开刀了吗?」我的口气很急,拉着母亲的手也用力了些。

「没有,反正都会死,何必花这个钱?」

记忆在瞬间恢复了,阿爸玩天九牌!他不是下田工作,他是去玩天九牌!下田的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的忧愁是没钱让阿爸赌博。

阿爸到现在一定还是这个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家里的钱是赌博用的而不是让妈妈看病花的。

「阿爸呢?」我问了一个明知答案的愚蠢问题,这是反射性的问话,我不期待它有不一样的答案(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

「在番田村吧!」

我开始愤怒了,是天九牌让阿爸缺钱用,所以家里的女孩才会被「分」出去,当时的我以为种玉米和萝卜养不起我们几个小孩;看来事实不是这样。而时间的流转可能让父亲的赌性更为坚强与深韧。

「桂仔」

「我去煮稀饭。」我霍然地站起来说,我必须把我的愤怒转化为动作以消除愤怒。

米缸没有米,一粒都没有。

「我去买面。」我掀开门帘向阿母说。

我走得很快,脚步也很沉重,还没走到番田村我的脚趾头就开始隐隐作痛,汗水也一直冒出来,我到最近的面店买了两碗阳春面,并加了两个蛋。

我很快地往回走,几乎是用小跑步的,汗水流进我的眼睛,眼睛酸涩地刺痛,我揉揉眼睛以减缓刺痛感,汗水从下颚快速地流向脖子渗透衣服。我小时候也曾「快速」地跑到番田村为财旺买饼干,此时和彼时心中都是焦虑的,一心只想快点到达。

阿母无法端起碗,我到后院找了一把矮凳放在床上,然后把碗摆在矮凳上面,阿母开心地看着面,她吃面的动作很快且吃得津津有味,好像这碗面是人间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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