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 原创-詩憶。 《人性系列之16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

作者 : 慕远兮

阿母很恭敬地把户口簿拿给管区警员,她和颜悦色地向我说:「阿桂,去倒茶。」

在我把开水拿到客厅时警员已经在户口簿的后面签完名了,他说:「有通报说最近买卖养女的事件增多,所以上面规定我们一个星期要查一次。」警察面无表情地把户口簿还给阿母,然后问我说:「妳叫什么名字?」

「柯月桂。」

「来这里多久了?」

「十多年了。」

阿母打着笑脸插上一句话,她说:「以前有查过。」

「我知道,今天来了公文,我不过来查不行,以后要每个星期查一次。」

「妳有在工作吗?」

阿母抢在我的前面说:「她月底就要到台北读大学了。」

「这么厉害,录取率不到三成哎。到台北要去报流动户口喔。」

他喝了一口开水就起身了。

「顺走。」阿母打着笑脸说。

(吓死我了。)我想我的脸色一定苍白无比。

阿母猛咽口水,胸口起伏很大,等警察走远了、她呼吸平顺后也跟着出门。

那个晚上我睡的很好,警察先生帮我圆了梦,我不用再求阿母让我去读书,今天她自己抢着跟警察先生说我要到台北读大学,阿母逞着一时,她要后悔恐怕不容易,心中有鬼时就这么容易的被吓着。

我依旧在早上五点起来生火、煮稀饭。警察也真的每个星期都来,直到九月二十八日,我煮完稀饭后马上跑到土地公庙,搬开那块陈年的石头,拿出破旧的红包袋,里面有妈妈给我的金锁片还有我仅有的储蓄两千两百元,我放了七百元在桌上,整理两套高中制服,用许多年前妈妈给我的那条大方巾包好,身上带着一千五百元以及金锁片,我走路到火车站,搭第一班的平快车北上。

注册完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我拿出金锁片。

金锁片很薄,放在手掌心马上可以感觉体温马上传到金锁片,我稍微握住它就会变形,这是我和山上的妈妈唯一的联系,然而它马上将不属于我,我和山上的妈妈将会断了联系,我不知道「联系」代表什么意义?我们会重逢?或是根本不代表什么。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正视它,上面有四个字「长命富贵」,为了我的将来我必须变卖它。长命富贵对我不具祝福性,但它可以帮助我过些日子,直到我找到家教之前,我都要靠「长命富贵」过日子。

跟我同寝室的有外文系的李静、国贸系的张家宜以及企管系的叶湘华,李静的父亲是医生,她不用兼家教,我和其他两位同学开学第一件事就是找家教。

我兼了两个家教,每个月寄两千五百元回去给阿母。我没敢写上宿舍的地址,我真的怕阿母会来兴师问罪。

室友会聊聊自己的家人和过去,向来都是我听她们说,有一天她们终于问到我了。

「我是童养媳。」我觉得向大家明说比欺骗来得好,或许我们四年都会住在一起。

三人如我预料般的吃惊。

「嘿!妳养母真好,那个叫什么?……对头,是这么称呼吗?他读哪里?」李静问我。

「他只读国民学校。」

「为什縻?生病了吗?」李静一直问我,我虽然不喜欢人家追问我的过去,但她的成长环境跟我不一样,她的疑惑大过于对我个人**的探讨。

「没有,他讲话口齿不清,可能有点轻度智障。」

「喔!很严重吗?」

「李小姐!请尊重一下柯月桂。」叶湘华瞪了她一眼,湘华看出我的不自在。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好奇了。」

「没什么,或许我们会同寝四年,我们就像姐妹一样,说出来反而好些,要不然哪天我养母来找我,恐怕会吓到妳们。」

「不会啦!妳养母又不是母夜叉。」李静说,她的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我想她不能体会我过日子的方式。

我大略说一下以前的生活(自然是省掉生张熟魏那一段)。三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妳算是不告而别啰?」湘华问我。

「我不这么做跟本没法出来,不过我每个月都寄钱回去,我养母有钱过日子就行了。」

「难怪妳要兼两个家教。」家宜恍然大悟地说。

「那妳的主人做什么事?」李静问我。

「没做什么事,过一天算一天,在家附近晃来晃去。」

「天哪!这样不会觉得无聊?」我向李静笑了笑,就是有人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有没有回去看过妳妈妈吗?」湘华问我。

「我不能离开,一离开我养母的视线是不行的,除了得交待去哪里外,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打,再说,我也记不起山上的家在哪里。」我苦笑着说。

「妳应该回去看看妳妈妈。」李静很严肃地对我说。

或许吧!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看她?对于现实生活以外的事我不多做假设。尤其是属于梦想的事。

寒假,我回去过年。

秋美抱着孩子腼腆地对我微笑,笑里的意义是告诉我她在家里的地位已经提高了,或者向我表示她从低微、下贱的媳妇仔跃升为真正的媳妇。她似乎又怀孕了,我知道她的肚子每隆起来一次她的价值就向上提升些,她没有走过来和我说话。阿母看到我大声地说:「妳还知道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台北?」

(我也不想回来,可是基于礼数我必须回来,左邻右舍的眼睛可是盯着我们这一家看,尤其是我们三个人如此奇特的组合。)

我走进屋里拿出预先准备的红包给阿母:「阿母,给妳买些年菜。」

阿母在我的面前打开红包,她数了一下放进口袋说:「去帮泉仔喂猪。」

家里没什么改变,只是多了陈腐的臭味。阿母舍不得叫水肥车,也不盖化粪池,我想她该不会是等我回来挖粪吧!河里已不准许民众随便丢弃东西,在我高中的时候总得利用半夜偷偷地拿去倒,居民都知道是我家倒的粪,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人举发我们,今年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屋里并不干净,阿母久没做家事了,打扫的工作成了一种不愉快的负担,能免则免,眼不见为净也是一个方法。

我到猪舍时也给了泉仔一包红包,泉仔开心地笑了笑,但马上问我:「妳给阿母多少钱?」

「她要买些拜拜的菜,所以多一点。」

我给阿母三千六百元,给泉仔一千两百元,这些钱是我这学期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支出这些钱后剩余的只够支付北上的车钱和下学期的注册费。

泉仔生气了,他说:「我是妳老公,妳居然大小眼,给阿母的钱比给我的多。」

趁着四下无人我告诉泉仔:「我是阿母的养女,养女不等于老婆,结婚要有公开的仪式婚姻才合法,这样你懂吗?我是读法律的。」我以十分自信的眼光看着泉仔,他被我最后一句话吓到,于是咕哝了一句话后再接着洗猪舍。

来好婶看到我也笑着说:「阿桂仔,回来过年吗?台北好不好玩?了不起哎!大学生,这附近没有人读大学,妳是第一个。台北是大都市,一定比我们这里繁华。」

我不懂来好婶话里的意思是羡慕还是讽刺,或是对阿母提出警告。

阿母立刻冲了出来,她还是重复那句话:「我不是买她来读书的。」她又瞪了我一眼。

吃年夜饭时阿母向我说:「妳寄回来的钱不够用。」

「我只能寄这么多,我兼两个家教,一个教三天,两个正好六天。」

「星期天呢?」

「星期天没有人要补习。」

「从下个月起妳要寄两千五给我。」

「泉仔可以养猪。」

「他是在养啊,妳以为他没在做事,就靠着妳的两千五生活?」阿母重重地放下碗并且舞动着筷子说。

「他可以多养一点。」其实我是想说泉仔应该用心一点,家里的猪长得不好,如果按时地喂食它们可以肥一些。

「现在是怎样?换成妳来教训我?」阿母用筷子指着我。

我低着头吃饭,如果寒假宿舍不关门我想我是不会回来的。花了钱又挨骂,这不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年夜饭很快就结束了,菜色和平常的晚饭没有差别,只多了几条香肠和一些卤肉,大家没有谈话,和隔壁来好婶家人声吵杂形成极大的对比。

过年在这个家不具特别意义,它是日子的终了也是日子的开始,就像第一学期结束后第二学期即将开始;过年是家人才向往的节日,游子归乡、把酒忆往,对于没有什么关系的我们是没有意义的,阿母看到我或许会更生气,但是因为我的红包让她暂时忘却我的不是,她觉得我应该秋美一样在家里生孩子、做家事和赚钱。秋美不用出去赚钱,阿母说那是因为阿国有工作,阿母从没想过泉仔应该工作,她认为喂猪只是泉仔的休闲活动而生活的重担仍必要由我挑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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