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魂笔记 第二十二章 :再次遇到胡抗美

作者 : 亚赫头人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扯着闲篇,其实也就是胖子一个人在高谈阔论,那半粤半白的语调,时不时加上些啊呀啦之类的语气助词,让人还真以为是香港或者南洋来的阔商呢!而我呢!此刻的角色是胖子的马仔,于是一声不吭的灌了一肚子水,上了好几趟厕所!

待到续了三次茶水之后,就有服务员敲门说人已经到了,杜长生招了招手,就见到一个人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不看不打紧,一看我跟胖子倒抽了口凉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南翔馒头店讲古的胡教授胡抗美,本来还说今下午还要跟胖子一块去找这厮呢,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那厮手上的藏箱正是鸣镝交给他拿回去研究的,这老鬼却来这里想要月兑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老胡见到了我们也是满眼的惊惶,竟然戳在门口不知所措起来,这一切当然逃不过那杜长生的眼睛!

“怎么啦!你们都认识?”杜长生问道,显然语气中也按耐不住一丝惊讶,我现在是配角,但是见到了鸣镝的藏箱在那老鬼的手上,这样僵持下去,定会被那杜长生当作是我们串通起来做的笼子,届时能不能走出这石库门还是未知之数呢!

眼见就要筐瓢(长沙话意为搞砸了)胖子佯装镇定的开口了:“小张,你来解释解释!”胖子这么一说,就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我倒一下子就理出头绪来了,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名正言顺的,而那老鬼胡抗美过来是想销赃的,心虚的应该是他。浪客中文网

想到这里,我拍着桌子破口大骂起来:“是你偷了我朋友的东西想要来这里销赃咧?”我将朋友这两字加重了语气,那老胡一听讪讪的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也是过来鉴定鉴定!”说罢似乎想要往门外退缩,门口早就有两个彪形大汉将门洞堵得严严实实的!

那胡抗美只好挪着脚步缓缓的走进了屋里,脸上堆起了谄笑,点头哈腰着缓缓走到了几案前,将手中的藏箱放在那几案上,也学着我们盘腿坐了下来,要不是看到这厮是老年人的份上,我早就冲上前去,给他几记老拳了!

只见那胡抗美依旧将那稀稀拉拉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光亮的脑门上,一身浆洗的泛白的中山装,上衣口袋依旧插着支老式英雄钢笔,活像是出土文物,这厮不是什么教授么,从这身装扮看来,日子似乎过的很是辛酸呀!

在我们威严的注视下,胡抗美,手足无措,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一会儿放在案面上,一会儿又放在案面下,十分的不自然,“胡教授!这究竟怎么回事嘛?”胖子发话了,那胡抗美扭捏道:“不敢当,别叫我教授了!”我心下大奇了,不是刚见面的时候自己介绍说是什么教授的吗?

“好啦,好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胖子将那最后一个事字故意拖得老长,胡抗美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居然抽泣起来,这哪跟哪呀,我们也颇有耐心的看着这胡抗美尽情的表演!

那杜长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老胡看了半晌道:“你姓胡吗?”老胡受到惊吓早就语无伦次了,喃喃道:“还算还算美满!”这货定当听成了问他是否幸福了,我跟胖子差点笑出声,杜长生没有笑,安慰道:“不用害怕!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过了半晌,那厮止住了抽泣,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哎人到老年万事休,我出来丢这份老脸,还不都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呀!”说罢,道出自己的苦衷!

那胡抗美年轻的时候响应了号召,奔赴玉门为新中国的石油事业添砖加瓦,本来以为凭着领导的赏识可以进到政宣部门,吃上国家粮,这期间,就连自己唯一的老母亲在上海过世也不曾回来披麻戴孝。

可往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就在胡抗美使出了全身解数往上爬的时候,到了一九七八年,全国的形势又发生了***,很多知青都陆续返乡了,很多国企也陆续裁撤机构,精简人员胡抗美也首当其冲,尽管一万个不情愿,但是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惆怅万千的胡抗美回到了阔别了多年的上海,但却是很难再适应城市的生活了,一切都觉得无所适从,最后在街道居委会的帮助下,跟一个大龄的寡妇结婚了,并被安排在了一个铸造厂当起了锅炉工,怪不得,我跟他握手的时候感觉此人关节奇大,原来也是个下苦力的,常年手握铁锹往锅炉里添煤,指关节能不粗大有力嘛!

但是作为锅炉工的胡抗美却与其他的炉前工不同,虽然锅炉工每天跟锅炉打交道,身上难得有干净的地方,可胡抗美端的不同,他每天都准备两套衣服,上班的时候穿一套衣服用来烧锅炉,而在自己的包里准备了另外一套簇新的藏青色中山装!

一到临近下班的时候,是胡抗美最亢奋的时候,他会提前在锅炉房里洗好澡,然后换上那套藏青色的中山装,在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还斜插了只英雄牌钢笔,站在锅炉房里,笑脸盈盈的看着拎着暖瓶前来打开水的家庭主妇们。

“呀!侬看尼个老胡哦,就好像大学教授样嘅!”“是呀!是呀!谁说不是嘛!”有人跟着附和道,老胡也有点飘飘然了,于是人们见面都管他叫胡教授了,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胡教授是个绰号,还以为真的是什么教授呢!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到了回到上海的第六个年头,就诞下了一个儿子,日子虽然过的异常艰苦,但是中年得子的胡抗美心头还是美滋滋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竭尽所能满足这个宝贝疙瘩的一切要求,要是能够架把梯子将天上的月亮取下来话,这胡抗美夫妇也是义无反顾的去做的!

那孩子自小娇生惯养,偷鸡模狗的,在家稍有不顺心,不如意的,譬如饭菜不合胃口呀,没给够零花钱呀,就打爹骂娘的,上了初中就开始了早恋,老师把家长叫了过去,回来后这儿子不仅不知悔改,还先发制人,一使性子,用胡抗美媳妇用来摆地摊卖小菜的秤砣将胡抗美的脚给砸了,胡抗美在家躺了两天都没能去上班!

再大一点的时候就加入了当地的黑社会,到处打打杀杀,在十六岁那年,参与群体斗殴事件,并将对方殴打致死,那时候正值“严打”,这一下就撞在了风口浪尖上,胡抗美求爹爹告女乃女乃到处托关系送人情,终于被判了十年。

在这期间,胡抗美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锅炉里添煤加水,一到了下班的当口换上那斜插钢笔的中山装等待前来打水的家庭主妇们的赞誉,厂子上下不管男女老幼都胡教授胡教授的叫开了,胡抗美这个名字反倒没人记起了。

倒是前年铸造厂的会计来到锅炉房让他前去领退休金的时候才叫他的大名,这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领到了退休金后,老胡就赋闲在家,在自己的石库门的房顶上养花种草,怡得自乐!

所谓无巧不成书,老胡之前住的石库门就是现在杜长生会所所在位置,为此当年老胡还领取了一笔不菲的安置费,这事本来就两讫了,但是念旧的老胡还时不时来这石库门附近转悠,这不就知道了这会所其中的原委,也就拎着那藏箱找上门来了!

这胡抗美其实也并非什么奸邪小人,从他之前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跟赖教授还有过一段渊源的,不至于见财忘义,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且说那儿子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再加上是少年犯于是被关了八年就提前释放了。

这一放出来,也老实了一阵子,但是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小子一出来就二十四五了,就处了个女朋友,十里洋场陶炼了这上海女人的精明,人家嘛!要求也不甚高,要继续交往可以,首先至少要有房吧,有车吧

这老胡为儿子终身大事计,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将卖掉石库门的安置费给拿了出来,让儿子在浦东按照未来儿媳的标准买了一幢复式的洋房,依他的那点家底,当然是不能一下子就付清的,于是就付了首付,然后再抠抠搜搜的把自己用来的养老的退休金也拿来帮儿子按揭,还那房贷!

就这房子都这般吃力了,更遑论车子了,胡抗美夫妇真恨不得自己身上的肉不可以拿来卖钱,如果可以的话,想必也毅然决然的拎着刀往那肉铺跑了,所幸老伴腿脚利索,每日骑着个三轮车,从上海城郊批发些青菜在地摊上贩卖,籍此聊以糊口,个中辛酸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颇耐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风,去年老伴在往城内运送青菜的途中,经过一立交桥时被一辆满拉建材的大卡车挂倒,倒着拖行数十米,连人带车从立交桥上给甩了出去,可怜的老胡徒步赶到现场,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找到,恸哭了几天,在好心的帮助下,就地设起了灵堂,誓要擒拿肇事司机!

为了不影响堵塞交通,相关部门勒令其撤销灵堂,息事宁人,老胡只好作罢,草草火化了老伴的尸首,几次致电儿子却至此也不曾露面,凄惶的老胡失去了生活的依托,本想涎着老脸到儿子那儿安度晚年的老胡却连门铃都不曾按着,就被保安给赶了出来,老胡向来以知识分子自诩,而且极好面子,那受得了这般冷落,一气之下,就发誓再也不去叨扰自己的这个不孝子了!

老胡在过去老街坊邻居的帮助下,在一个偏僻的城中村里租了一个工地上的活动板房,做起了那工地上看守,也就是防止工地上的钢筋水泥被盗贼偷窃之类的活,薪水的微薄可想而知。

但是老胡最关注的依旧是自己儿子的房贷,期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帮儿子还完房贷,这样他即便溘然长逝也不会抱憾人间了!

听完了老胡的故事,不仅是我跟胖子就连那惯于黑道营生的杜长生也是一阵唏嘘感怀,可怜天下父母心,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唉!世风日下,莫说卧冰求鲤,孟宗哭竹这二十四孝中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般的传说,就连普通的人伦关系都消亡殆尽了,乌鸦尚知反哺,羊糕还懂跪乳,道教称,这类不孝子死后定当要下那阿鼻血池地狱,届时就让他知晓什么叫叫天天不灵,哭地地无门了!

听到这里,我们也是由之前对于这老胡从心理上的抗拒转变成了同情,但是这跟那藏箱的秘密却没有丝毫的瓜葛,老胡也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擦了擦眼角道:“自从在昆仑山有了那么一段经历之后,我也知道什么是命数了!”不知道老胡究竟在那昆仑山里遭遇了什么,让他这么一个当年血气方刚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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