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录 51.营地

作者 : 東方既白

在银白的世界里,陆飞那变化莫测的脸色是那么的显眼和恶毒,切斯特和诺密克看得一清二楚,连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弗瑞德也不禁停止了回忆和幻想,不解地看着陆飞。

“你怎么了,朋友?”弗瑞德帮陆飞扯掉身上的小怪物,关心地问道。

“呼。”陆飞深出一口气,才看着眼前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帅气的弗瑞德,沉声道:“我认识迪莉娅。”

“什么?”弗瑞德瞪大了双眼,里面全是不相信。

“我说我认识迪莉娅,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陆飞语气平淡地说道。

“哈哈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混蛋,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这会让我误会,也会让我难过。”弗瑞德似疯了一般,又是大笑又是嘶吼,眼中却期待又担忧,复杂至极。

“好吧,被你看穿了。”陆飞摊摊手,表示自己要说真话了:“那个金发美女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我尝试过追求她,可被她拒绝了。至于原因有很多,而你很荣幸地占了首位。”

“这算是安慰我吗?”弗瑞德忽然低声嗤笑道:“她不应该这么傻的,她应该去找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为了一个因为贪心而离开她十年的男人,放弃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她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陆飞说完这句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完全无视弗瑞德的热切和另外两人的好奇,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回忆,或者考虑将来怎么处理这件事。而陆飞的表现,使得三人深信陆飞所言属实,他那副纠结不满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至少被困十年的人是这么认为。

艰难地走了十几分钟,一行四人才来到那所谓的营地——水晶壁,没有洞口没有围墙。

“你们回来啦,玩得开心吗?咦,还有个新来的倒霉鬼,欢迎你,倒霉贪心的家伙,哈哈哈……”正当等待中的陆飞疑惑时,水晶壁上忽然出现了半个大胡子男人,朝几人招呼起来。

“好好看你的门,我们要带新人去见大长老。”切斯特似乎对于“贪心”、“倒霉”类的字眼十分敏感,所以他没给大胡子好脸色。

“放眼都是那些愚蠢的怪物,有什么好看的?老头一直都在那,你们知道怎么找他。”大胡子没有撤回自己的身子,在外面嘀咕道。等到四人全部进来了,他才回到洞里,麻利地将跑进来的几只怪物抓出去。打量着新来的陆飞的背影,眼中满是好奇,他实在太想知道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冒险故事了。不过新人来了总要先去见大长老的,而这个倒霉蛋的故事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遍整个营地,他当然也会知道。

同样银白色的山洞和先前的隧道很相似,那个出入口大概只有隧道里有东西阻隔或者说“激活”才可以进出,而没有东西阻隔,那就像之前的陆飞一样,只能出不能进。

气氛诡异,四人都没有说话,而隧道里原本三五成群围成一堆的闲人们,也都默默地跟在路过的四人身后,一个个衣衫褴褛,面目呆滞,身材瘦弱,那种略带渴望的眼神加上难民般的形象,让陆飞浑身发毛,似乎细皮女敕肉的自己马上要被下锅一样,似乎下锅之前还有更惨的事发生。

“大家太久没有见过新人了,所以觉得很新奇,不会有危险的,不用怕。”切斯特见陆飞有些紧张,出言宽慰道。实际上他也想听陆飞说说外面的事情,大到国战,小到偷人,他都想听。十年之间,营地中所有人的秘辛都被掏遍了,新人本身就是大家活下去的乐趣之一。

陆飞朝他一笑,表示自己不在意,不过为了缓和气氛,他没话找话道:“为什么这里都是男人?”

“呃,我想是那个死老头子故意的,实际上当时我们的队伍里也有女队员的,我们猜测她们没有被送进来,也可能是没有找到这里。”切斯特面色有些怪异,咳嗽一声,道:“也许你应该理解那个老家伙的苦心,如果这里有女人,咳……”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这给陆飞留了充足的想象空间。

陆飞听到这里,完全没有发挥他那惊天动地的想象力,而是不知死活地笑道:“我忽然想起个笑话,说的就是这个。”

“笑话?说说看。”切斯特期待地说道,连诺密克的眼中也闪动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灵动神光,弗瑞德更是从伤心事中抬起头,似暂时忘却了魂牵梦绕的情人。

“一艘船失事后,1名女乘客和10名男乘客漂到了一个荒岛上。一个月后,那个女的自杀了,因为她觉得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恶心了。一个月后,他们决定把她埋了,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恶心了。一个月后,他们决定把她挖出来,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恶心了。一个月后,上帝把那个女的复活了,因为他觉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恶心了。”陆飞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应景的笑话让他觉得太可乐了。

笑了一会,他擦拭了一下眼角,忽然发现男人们似有所悟,当即打了个寒颤,他们不是被点醒了吧?不敢往下想,低头猛走:我是来打酱油的。

“哇哈哈……”切斯特忽然在陆飞身后猛笑起来,陆飞不禁心神一凛,暗暗戒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太好笑了,虽然不知道上帝是什么神,不过我想那几个月最难受的无疑就是他了。”切斯特笑得直不起腰来,让陆飞觉得他的状态很怪异,好像除了在笑,还在发疯,半步癫疯说的就是这种状态。

这让陆飞觉得很难过。当人们被困住无所作为地活着的时候,必定疯狂,或者强迫自己疯狂来适应那种等死的状态。悲哀的不是疯狂,而是疯狂并不能拯救被束缚的灵魂,最后只能自己了断残生。

头脑灵活的切斯特带动了大家的情绪,哄笑声整齐地响起,然后就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人们嘶声力竭地狂笑,试图将这个笑话的内涵一次发掘殆尽,哪怕下一次听到会无动于衷也在所不惜。

“唉。”陆飞知道错不在自己,不再纠结,踏步朝那个沉稳的老人走去,这里唯一冷静的就是他了。

“你好,尊敬的法师先生,我叫陆飞。”陆飞朝那个闭着眼睛打坐的老法师微微鞠躬,柔和地打了个招呼,不高声呼喊是因为,陆飞实在不愿意打断众人末路般的狂欢。

老法师睁开了清亮的双眼,打量了陆飞一下,微笑着说:“你的笑话很好笑,年轻人。我就是所谓‘银色联盟’的大长老,巴鲁托夫,也许这么说很不适宜,但是,很高兴见到你。”

“呵呵。”陆飞干笑两声,一坐在他对面,说:“您能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吗?”

“新来的人总是会这样问,而这里似乎也只有我才能准确回答你的问题,因为其他人的判断已经混乱,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愿意去思考这个让人烦躁的问题了。你也知道,当囚徒最忌讳的就是烦躁,那会使人的理智快速消耗,离疯狂而死更近一步。”巴鲁托夫并没有立即为陆飞解说此地的情况,而是喋喋不休地讲述他做为囚徒的感悟,似乎他也为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对话而欣喜。疯子中的正常人是最不幸的,总之他和其他老头子没分别,喜欢唠叨。

陆飞并没有不耐烦,而是细细地倾听着这个智者的心声,就像一个乖乖的小学生一样,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观点进行补充,让老法师觉得欣喜不已:一个耐心的听众已经难能可贵,一个有话可谈的对象更是凤毛麟角,外界如此,这里更是如此。

“所以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总是在号称自由时,给人民施加一定的束缚,因为过分的放纵同样会衍生疯狂,这和过分的高压是一个道理。”巴鲁托夫为自己那些引经据典的话做了个总结,脸上满是期待,赞同或者反驳,他都乐意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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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者总是会将人民当成弹簧,用教条、苛捐税赋将它压得扁扁的,等它承受不住时,就会出现另一群人,用无头无脑的鼓吹欺骗,将它的心气拉得高高的,等快要失控时,再将它压回去,来来回回不厌其烦。他们认为以大众的韧性总有一天会恢复原状,在剥削与承诺中循环往复轮回不休。”陆飞见巴鲁托夫点头,继续道:“实际上,人民就像气球,统治者可以适当尝试它的潜力,或挤压或继续吹,可一旦把持不住弄破了,谁都别想好过。”

巴鲁托夫捏着下巴低头沉思起来,实际上他和陆飞的出发点刚好相反,但是结论却殊途同归。

“人民天生是应该被统治的,从一开始的杀伐奴役,到理所当然的正统为王,到民主政治,实际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永远都被划分开来,有的明显有的模糊。比如号称文明自由的波旁帝国,实际上统治它的就是大商人大商团的利益代表——长老会,而皇帝是帝国功勋贵族的代表。而表面上看,贵族是掌权人,其实国家的政权完全掌握在商人的手里。一个被全民价值观认可的精英阶层必然是国家上层建筑中的顶梁柱,比如波旁的商人,比如查迦的武士。所以排除统治者刻意施加的文化灌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民选择了国家的主人,选择了少数人做为统治者,而统治者在大背景下能对人民的诉求有所满足,或让国家富裕,或让国家强悍,达到一种永远危险却亘古不变的平衡。”

“所以人类社会真正的改革是改变观念,当某种非主流的价值观与主流冲突时,就会有牢骚或者反叛,如果冲击成功,新的价值观将取代老的,一种新的社会制度会被建立,统治集团也会换人。而仅仅改变统治集团的代表人物,而不是对整个集团造成打击的话,那只能算改朝换代,而不能算改革。比如安第斯帝国的破败算得上人类世界中的一件大事,但是这种只改变名称和地域范围的巨变,远远比不上波旁帝国温和的演变,前者的统治者依然是贵族,而后者不经意间换了主人。”

“那你很认可波旁帝国?”见陆飞歇了口,巴鲁托夫神光熠熠地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认可什么,但波旁的状态是一种必然,毕竟波旁帝国物产丰富,运输发达,外敌较少,而人民又充满冒险精神,对金币极其爱好,所以凡是对国家和人民有好处的,都是正确的。”陆飞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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