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结大唐 第四十二章:梦屠.红绵怨夙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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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打开车帘子,“别出来……”荆玉庭制止她,“干嘛?”吟儿耐不住好奇向前张望,身子顿时僵硬,仿若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吟儿,怎么了?”我问吟儿,在隐隐间,闻到一股糜烂已久的腐臭味,味道里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呛入鼻子里的味道让我十分不适:“吟儿……”我身子微微向前倾——

“十七娘别出来!”吟儿声音哽涩,有着沉重的急促感,我更是狐疑,按耐不住地推开惜抓住我的手,起身挪到吟儿身边,把脑袋伸到帘外……

一眼,我的心间泛痛,污浊的空气硬是闯进我的鼻间,刺激着我的身体里的每一个感触,竟然也出奇地没有引起我的反胃,疼痛感俨然淹没了我的反感,触目惊心的一幕,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残忍不堪的一幕,使我心痛的不可开交,似是打了无数的结,使我的胸口乱成一团。

喉咙一痛,一口鲜血自心间涌上来,鲜血渲红了吟儿的裙角,也弄脏了荆玉庭的衣背……“十七娘,小姐……”吟儿和惜紧紧扶住我,吟儿将我揽在怀里,荆玉庭急忙从怀里取出他随身携带着的药丸,伴着清水塞进我的口中。

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我知道战争,也见过战争的厮打,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战争史这样可怕的。在西域的时候,亲眼见过李休那一场在天镜城的战争,却没有亲眼见过被战争所殃及到的百姓之苦,如今极为惊悚又悲凉的一幕呈现在我眼前,我是彻底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我看到那片悲凉的土地,看到处于饥迫交寒,病老垂死的百姓。我看到他们浑身是血,泥土和鲜红色交织印上他们的身上。几十个人横躺在其中,血红色的液体淋满了一大片土地,在为数甚多的百姓中,我甚至还看到一个死去的少妇怀抱着早已没有血色的孩子,似乎是凭着全身的力气揽住怀中的孩子,直到被鲜血淋上一层,作为他们母子缘分的祭奠……几只秃鹰蹲在他们身上,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他们腐烂而去的肉,干枯的尸体,有的白骨甚至化作灰色,带着血色的肉在秃鹰嘴里化成了水,缓缓地咽下肚子……太悲惨了,我直面着死亡最恐惧的一幕,害怕地全身颤抖起来,这就是所谓的战争,那些作战的士兵不仅给百姓带来苦难,还欺凌百姓,不仅不予以同情,还施予迫害,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支红色的长矛捅进一个瘦弱的身体……

绕道而行,荆玉庭以最快的速度带我们回“回依达”客栈,马车颠簸让我的脑海中的画面一个比一个凄厉。“别怕,别怕。”吟儿一边搂住我,一边安抚我:“惜姑姑,有没有什么催眠香之类的,让十七娘好好睡一觉吧!”惜顿悟:“马车里好像有些麝香之类的……”惜紧忙在车座里翻出了一包催眠香放在我的鼻前,我深吸了几口,不安的心让我害怕会遇到恐惧的梦,我紧紧抱着吟儿,将脑袋埋在她的手臂,渴望在其间得到慰藉,带着泪迹缓缓睡去,可是心灵却依然在慌乱。

惜黯然地摇头:“真是可怜,已经是前朝遗孤了,却还要遭受这般苦难,她看到了想必也会心疼。”吟儿闻言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惜,惜接着轻声说道:“可惜尊贵的身份注定是梁前遗失的昨日之梦。命运对她是在是残忍了些,但是没办法,她必须得接受这些,有时候,我们在命运之前,别无选择。”

吟儿紧紧双手:“若是她和我们一样,生长在普通家族里或是寻常百姓家,说不定她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变了。”惜叹了叹气:“没有人可以决定命运。”“为什么?”吟儿不懂,她从小为了武功吃了不少磨难,她认为征服了磨难就是改变命运的伊始,只是她缺乏了对惜的话语的理解,原来,在他们看来,命运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更改的,更没有决定权。

马车在摇晃之前又突然停了下来,惜和吟儿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惜姑姑……”荆玉庭的声音无力地从车外传进里面,惜突然就莫名了心慌:“怎么了?”她急忙撩开车窗帘,外面的寒风涌进车内,刺得吟儿全身一阵颤抖。惜在见到眼前的一幕时,身子已经在微微颤抖了,吟儿似乎感受到了惜的不安,她走向车外面……

“回依达”客栈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几根被烧焦的木棍已经变成炭,周围冒着的烟气缓缓荡开,像上天对此地的一种形式上的祭拜,化开的气味,绵延掺入风中。

若似是黑夜来临前的傍晚,荒原上的尸体一具一具陈列,鲜血淋漓流淌在地面上,化作一朵朵艳色的花,利剑倒插在尸体身上,已死去的人脸上表情惊恐万分,未得瞑目,现实显示着无情的残酷,整个客栈的人都死了……男子被利剑和长矛戳过胸口,女子衣衫不整,也死的凄厉恐惧,行径竟是如此残忍,不仅杀死了所有人,还一把火烧了整个客栈。荆玉庭的目光锐利地捕抓到利剑的剑柄,心中疑惑万分。

惜抽泣着,眼泪不禁湿了整张脸庞,她颤抖着捂着脸,连同泪水划过她的手掌。“惜姑姑,进去吧……”荆玉庭小声说着:“我们离开这里。”突然,荆玉庭不由得瞪大双眼,他略微紧张:“惜姑姑,吟儿,你们保护好小姐,我必须得马上去一套扎察古赞保家……”

“怎么了这是?”惜不解地问他,荆玉庭回答:“剑柄和长矛不是吐蕃本地所制……”“我去,你照顾好姑姑她们。”吟儿没给荆玉庭开口的机会,刚掘的性子尽显威仪,她跃上车前悬着的一匹赤马,迅速地往回拉:“驾——”“小心!”荆玉庭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吟儿回头朝他点点头。

马儿肚子被狠狠踢着,寒风竖起,马儿蹄声惊起一片寂寥,风儿刮过吟儿的稚女敕的脸,齐刷刷地割着她的骨,吟儿觉得冷,但是急切的心情也顾不上冷或不冷了,从荆玉庭的反应,从客栈的诡异屠杀,她隐约明白,客栈的事情非战争所成。

“我们得准备离开吐蕃了惜姑姑。”荆玉庭吸了口气:“他们还是追来了,而且步步逼近。”惜顿时大惊:“这客栈……”“我认得那些武器,有长安特有记号的‘琅’字利剑和长矛。我们这样在吐蕃境内逃避倒是危险不大,怕的是他们会和以王对敌的那古拉央联手各取所利,到时小姐就真的危险了。”

惜痛苦地摇摇头:“他们还是不放过她,一直都没有停止追杀……”荆玉庭翻了翻车里的椅阁,拿出棉被塞给惜:“惜姑姑,我们不能四处寻找住所了,也不能回扎察古赞保家了,荒山野岭,我们只能将就过一夜了,而且只能在附近,他们刚走,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但愿扎察古赞保家没有被连累到……”“嗯。”惜动手挽起棉被。

令我感到彻骨的寒冷摔进我的神经,纠紧着我的全身,但似乎又有人紧紧地抱着我,我在寒冷之中取到一份暖和,窝在心间的暖意让我遗忘了恶梦。睁开双眼,天已是一片阴森的黑色,有着极为凄厉的肃杀,回想起看到的那一幕残酷,心里不自觉地抽痛着,多想将那一幕在脑海里撇掉。吐蕃这片高原的美好洁净的土地,就这样被战争涂上一层污浊,染上一层肮脏色彩,其味道还腐烂不堪,战争不可饶恕。

“惜……”我扭了扭唇角:“惜……”倚在我身边,给予我温暖的人正是惜,她见我醒来,便也不再假寐:“小姐,感觉怎么样了?”“没什么,就是头有些昏沉。”我四处张望着,疑惑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客栈?”察觉到自己还在黄巧木板马车里,心里激起了无数的疑问:“外头这么冷,为什么不会屋里?我想回屋里去。”

惜甚是有些为难:“小姐,今晚就先在外头过吧,将就在这儿睡一觉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逻些。”“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得在这里过夜?”惜不安的表情闪躲着,我接着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惜望向我,眼里却是迷惘着:“小姐,他们追来了……”

我黯下脑袋,现在这般处境都是因我而起,不仅自己得不到自由和爱,还连累了惜他们,假如没有我,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是这样子颠沛流离,甚至连一天的安宁也没有。我在那个时候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带给身边关爱自己的人是多大的一种拖累和伤害,我从小是习惯了别人的陪伴和拥护,但是在生命和命运面前,我还是有理智的,我不想拖累惜,还有荆玉庭和吟儿,没有我,他们更可以过得幸福,渐渐地,自责感在心里滋生,沉重着整颗心。

继续逃亡的路线越发地苦楚,我却无法救赎我的命运,而吐蕃的战争也还在继续着,无论是到了哪个地方,总会有厮杀的声音冉起。这场战争源自于周元年,吐蕃的大相论钦陵遣使清罢四镇的戎兵,并请求朝廷分西突厥十姓土地。武皇答应归还吐谷浑诸部以及青海湖故地,可没想到,不久之后吐蕃内讧,导致了这一场场争夺土林的战争发生,使那些丑陋的贪婪之心和臭味熏然的血腥味玷污了吐蕃这片最接近天堂的境地。大相论钦陵已经兵溃自杀,由而使这场战争到了不可覆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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