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中,飞快地从头去想,想玉颂明对自己一贯的和颜悦色和临行前的殷殷嘱托,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是玉颂明故意设局布置的圈套。
“真不该信了这黄口小儿的话!”苏复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过现在玉颂明毕竟不存玉阳,玉阳的大权依旧是由他掌管,朝中有诸位重臣都己经得了他的好处,同意帮他篡权夺位,相信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弃他而去的。
“去通知户部的方大人,吏部的宋大人,兵部的丁大人,让他们立刻赶到府上来,我有要事要和他们谈!”苏复命令道。
避家犹豫看说。“将军,府门外都是老百姓,围个水泄不通,只怕一开门他们就要涌进来了。”
“这里是将军府,岂能容许他们胡来?调集府中的弓箭手,给我站在屋檐上,瞄准街上,看谁敢造次!”
苏复的命令立刻传达下去了,当将军府的大门一开,老百姓刚要涌进来的时候,便见几十张己经拉满弓弦的弯弓搭着长箭正瞄准着他们。
人群中有人喊道。“苏将军若是心中无鬼,为何要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兵刀相向?莫非是做贼心虚,想杀人灭口吗?”
避家陪看笑地拱手说明,“各位乡亲父老,大家误会了,将军正在核查此事是谁作伪造假。如今我们要去请六部的几位大人一起过来会谈此事,各位稍安勿躁,将军自会给大家一个圆满交代。将军是两朝老臣了,先王对将军向来褒奖有加,将军怎么会做谋逆犯上之事呢?”
纵然他巧舌如簧的解释,可百姓群情激愤,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就是听见了也不相信,只觉得他在狡辩。
时间慢漫流逝,太阳升至中天,派出去请苏复同党的几路人马却都吃了闭门羹,纷纷无功而返。
“将军,户部的方大人说家中女儿生病,他今天实在是走不开……”
“将军,吏部的宋大人说自己昨夜感染风寒之症,暂不能出门。”
“习各军,兵部的丁大人说今日京中有乱,他要先去军中调集人手,以防发生民变,所以无法过来。”
苏复拍桌子跺脚骂道。“这群胆小表。说好了一起共禀荣华,如今竟连这一点小小的民乱都抵挡不了就做缩头乌龟了!要他们何用?”
此时门外又吵嚷起来,“等了这么久,苏将军都不肯出来说明,定然是心中有鬼!请苏将军出示国玺!倘若是真,必然不会刻错了字!若国玺是真,则今日诏书是假,若国玺是假,则今日诏书必然是真!”
“可外那如海浪的喧哗之声一波接一波,漫过屋檐,冲过层层深院,一直冲入后堂苏复的耳朵里。
他咬紧牙关在屋中来回踱步,想了好一阵,倏地站住,沉声说。“备马!本将要入宫面见太后!”
柄玺他自然不能拿出来,否则就真的被坐实那谋逆之罪了。他是要谋逆,但绝不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更不是以掀起民愤为代价的。当务之急,只有先请太后出马为他说话,百姓尊奉玉颂明为王,自然也尊奉太后,只要太后站出来说他是被冤枉的,则百姓们必
然也就信了。
避家担心地提醒,“将军这个时候出府,万一和百姓起了冲突……”
“本将还会被他们吃了不成?”他双目圆睁,虎威毕现,大声喝道。“备马!”
骏马备妥,苏复翻身上马,府中侍卫先行冲出去,将拥挤的人群分开一条狭窄的道路来,让他通过。
当他一言不发铁青着脸骑马冲出府门时,又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着,“苏复要畏罪潜逃了!”
众人呼喝着追随他的身形,将道路又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喊着,“苏将军,请说出实情!”
苏复心烦意乱,挥起马鞭向左右抽打看,几名百姓被抽中面颊和肩膀,呼痛向后摔倒,他喊道。“再敢挡本将军的路,就是死罪!”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飞出,笔直地射中他的后心。那箭虽短小,但力道惊人,一下子没入他的身体,他眼前一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停止了呼吸,身子向旁边一倒,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众人先是惊怒于苏复挥鞭伤人之举,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跌落马背的,待众人冲上前要去揪他追问时,这才发现他己绝了气息。
“苏复畏罪自杀了。”
一声惊呼从人群中蔓延开来,又传播开去,站得远一些根本看不到的百姓也纷纷跟看喊起来,“苏复畏罪自杀了!苏复畏罪自杀了……”
今日的玉阳国都城,一场民变轰然开始,又倏然结束,谁也不知道在这场民变背后默默操控的那只手,其实来自遥远的圣朝。玉阳的百姓也想不到,他们今日参与的这场民变,会将玉阳带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两天之后,玉阳所发生的一切就传到了圣朝。
圣怀璧看罢手中的密函,得意地一笑,“幽学留在玉阳的那几个人还挺管用的,再坚固的民心也禁不住流言蜚语的蛊惑,等他们回来要好好给他们记上一功。”
苏复临死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千算万算,计谋还没有施展,最终便死个不明不白。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早在玉阳安排了细作,混在那群玉阳的百姓中,不时的喊出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流言,带动民心,煽动了百姓的情绪,终将苏复逼得无路可走,最终又以
一记暗箭结果了他的性命。
肖怡然未看到密函中的内容,但之前己经听圣皇隐约提过此事,见他现在的表情,便知道计划成功,因而问道。“若是苏复己经除掉,玉阳现在该由谁来做主?”
“暂时由太后主政,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管不了多久,终究还是要玉阳王回去。”
他讶异地再问。“玉阳王不是不准备回去了吗?”
“无论是他想禅位给朕,还是想让玉阳正式归属于圣朝疆土,总还是要回去给百姓做个交代,由朕直接接管玉阳原本是最坏的打算。”圣怀璧淡然地说,“玉阳的百姓如今丢了王,死了臣,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正不知道该怎么做呢,难保也不会有些聪明人开始怀疑这里面另有玄机。倘若此时朕出面说要兼并玉阳的疆土,他们必然会将攻击的矛头指向朕了。”
肖怡然佩服地点头,不得不再次感叹圣皇思虑得极为周详。
“如今己开战两日了,黑羽那边还是在和咱们周旋吗?”他放下密函问。
“是。”肖怡然递上一份战报。“自从前天晚上我方发动第一次的进攻,黑羽的战船就是且战且退,偶尔又会派几条船主动上来挑衅一下,却从不大规模的正面交锋。”
“是黑羽定海真的转了性子,还是他己失了指挥权?”圣怀璧看看那份战报,想了好一阵。“若是敌军故意引诱我军出击,让楚将军留意,当年三哥就是中了黑羽定海的的这个计策而大败的。正所谓穷寇莫追,若是敌军败后超过五里,我军就停船不动。”
“楚将军也有这个顾虑,所以回报说,纵然彼此有过几回合的交手,但是我军整体推进也不过才五里左右的海域。楚将军困惑的是,黑羽的士兵也不像以往那样勇猛,好似有些无心恋战,他的怀疑和陛下一样,也觉得黑羽定海不是此战的主帅。”
“若黑羽定海不是主帅,这一战反倒没有意思了。”他又思虑了一阵,忽然一笑,“等朕写封信函,明日派朕的主战船送到前线去,务必想办法交到黑羽人的手里。”
“送信何须动用陛下的主战船……”肖怡然刚刚问话出口,赫然又明白过来,“陛下是想让黑羽定海误以为陛下亲赴前线了?”
“若黑羽定海一直在用诱敌之计,他很有可能是在等朕。朕若迟迟不现身,他便不会正式开战,但他知道朕是个喜欢用计谋的人,所以咱们可以利用一下他的疑心,让他和朕猜一猜,到底谁才是此战背后的主帅。”
当圣怀璧的亲笔信函送到黑羽的军舰上时,黑羽的将领们都有点激动。
“果然把这个小圣皇逼出来了。”
其中一名副将问。“送信来的人坐的是什么船?”
“一条快船,不过这快船是从一艘刚刚抵达海上的龙船上放下来的。看那龙船很是气派,还有圣朝的标记刻在船首,很有可能就是圣皇的主战船。”
船舱中一片雀跃,“不如咱们现在就发动总攻吧!擒贼先擒王!”
黑羽定海看看信上那几笔简单的话,却整眉沉声道。“不可造次,谨防有诈。”
“是谨防有诈,还是黑羽将军怯战畏敌了?”黑羽兴昌的侄子黑羽方化在他身后冷笑一声,“自从我军出海以来,将军处处表现都令我很是惊讶。都说将军是海上无往不利的一条蛟龙,就算数年前败给那位小圣皇是因为轻敌好了,此番我们卷土重来,当给对方迎头
痛击,可将军却处处留手,节节败退,真是丢尽了我们黑羽人的颜面!怎么,如今对方御驾亲征,将军更怕了?”
劈手从他手中抢过那封信,只见上面用热情的口吻,龙飞凤舞地写着-
昔日之约,总不能忘,何故将军失信至今方得践约?圣都之内劳朕苦候数年,可知佳人惦念亦怀当年旧情?君素豁达,何至此事竟如此踌躇不前?
圣怀璧写得极为暖昧,黑羽定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当年和他约下的一年之期耽搁到了现在才终于开战,也说到令狐问君一直都很惦念他,更笑他在海上作战畏首畏尾,不够痛快。
但是看在黑羽方化的眼中,竟是圣怀璧和他串通好了,埋怨他违背了当年的承诺,更忘记了圣朝还有什么和他有旧情的美女在等他,让他办事不要拖拖拉拉犹豫不决,早日下定决心。
于是看完这封信,他登时大怒,“好你个黑羽定海,竟然里通外国。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船舱之内,顿时剑拔弩张。黑羽方化的亲信抽刀出鞘,而黑羽定海的属下岂能坐视主将莫名其妙被抓,也都立刻抽出兵器护卫在他的身边。
黑羽方化呵斥,“黑羽定海,你该当知道出征前大王下的旨意,此战我为主,你为副,你敢违抗君命,公然造反吗?”
他虎目圆睁,精光迸射,冷笑道。“你早就等看要拿莫须有的罪名抓本将,如今敌人一封暖昧不清的信不过是正中下怀,黑羽大军若交到你手上,只会输得更惨。”
“你这个败军之将,还好意思说胜负?”
他的属下们气得反驳,“胜败乃兵家常事,武将中有几人没有败过?咱们都是刀山火海中滚出来的军功,和你这只会坐在都城禀福玩女人的公子哥可不一样!”
两派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黑羽定海喝止,“噤声,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这样放肆?”
黑羽方化被气得脸色发白,双手哆嗦得指看他说。“好啊,你煽动手下造反,看我不回禀大王,让你全家都陪看你入狱受罪去!”
他冷笑回道。“你倒真是心急。捉了本将,你独自一人应付圣怀璧吗?那人虽然年轻,但是多智近乎妖,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只看这一封信就挑得我军将帅不和,便知此人之阴险狡诈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元帅要是不信这是此人之计,本将也有一计,至少可以知道圣怀璧是否就在那主战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