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 第一部分第一章 命定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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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可是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那股黏人的热气。这无法摆月兑的闷热使背部不断沁出的汗水将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黏在了背上,风一吹,传来阵阵凉意。

提了提略微有些下滑的书包带,我抬起自己因近视而有些模糊的双眼,努力地分辨着学校校名的铁画银钩,据说给这所学校题名的人在一百多年前可是这个国家的大人物,或许也是为什么到了今天,这所学校还是那么地令人又爱又恨的原因之一吧。

爱它是因为它那睥睨群雄的高分数线,很能增加考进这所学校的学生的优越感,恨它还是因为它那望而生畏的高分数线,让很多错过它的人咬牙切齿。不过,很显然,作为主角的我,是前者。虽然该死的近视还是让我看不清它的名字轮廓,真是该死呢。

“喂,‘傻啦(第二个字请读第一声)’,看什么哪,眼镜又忘带了吧?幸好我出门前有经过你家,啧啧,你是不知道,你妈看到我的身影追出来那激动样啊!害我以为我终于有了一代偶像的气质,哪知道只是托我给你带你忘记带的眼镜。唉……话说你这个三百多度的怪咖,看不清世界还能不记得戴着眼镜出门,真是朵奇葩啊,果然是我从小认识的‘傻啦’!”在我正在回味能够考进名校的荣耀感以及努力辨识自己未来三年要呆的地方的名字时,一个戏谑的声音闯进来,机关枪扫射似地对我一阵狂轰滥炸,然后将某个蓝色带有框框的不明物体用力地塞进了我手里。从触感上来判断,那是未来几十年都得陪伴着我的可爱小眼镜,我忙不迭地戴上,嗯!世界终于一片清明了。

不过,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字眼:“许志弦!我不叫‘傻啦’!是沙拉!英文名salad!不许你拐着弯地污蔑我心中的女神!”我气鼓鼓地看着旁边笑得一脸傻样的许志弦,不用怀疑,他就是从小跟我一个弄堂、一个幼稚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直到现在一个高中的青梅竹马!当然,如果这算是青梅竹马的话。

好吧,言规正传,他叫许志弦,我的青梅竹马(不用一再重申啦)。不过冲着他几次三番拿我的英文名字侮辱我的女神——莎拉布莱曼,我决定此刻开始遗忘他是我青梅竹马这个事实。

不过经历过我从小到大无数次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许妖孽(我对他从小的昵称,我从小就认为这货是生来为祸人间的,就跟西游记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妖孽似的,不过他倒不需要涂脂抹粉,他那张脸就够妖孽了)完全不惧怕我此刻的疑似“翻脸”的举措,继续笑得比花儿还甜蜜,然后不怕死地继续进行一个名为火上浇油的举动:“女神?!亲,你竟然还能知道女神这个生物!了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从小到大只知道白雪公主呢?!oh,我真为你的妈妈感到欣慰,她一手养大的闺女,终于不再沉迷童话世界,开始踏入真实的四维世界了呢!”

党说得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十几年的相处经历告诉我,跟许妖孽吵架,我永远只会完败,你没有看错!是完败!回想这相处的十几年光阴,我们两个吵的架加起来比一对结婚八十年的夫妻还要多,可是,我次次都是完败!我吵架喜欢直来直往,许妖孽却擅长以柔克刚、曲线救国的迂回招数,我次次都在他的绵里藏针下呕血投降。

而今天,我终于领悟到了一句深刻的真理: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所以,我聪明地华丽丽地无视许妖孽,大踏步地向我心目中的圣殿走去,至于刚才站在我旁边的那位不明物体,我只能慨叹:人生嘛,总得有些阴晴圆缺!

***

“喂,傻啦,别不理我嘛,吵架才证明咱们革命友谊的坚固嘛!喂,傻啦,走慢点!真生气啦?不想理我?你确定?yousure?那……我老妈的超级无敌美味冷面,好像冰箱里还……啊!傻啦,你干嘛?大庭广众的,赶紧放手!”

虽然真的有下决心对自己说,一定不能理他,只可惜啊,美食面前,一切的原则坚持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只是因为许妈妈做的冷面实在是太好吃了,每次去许妖孽这个无敌大胃王都不知道身为主人的待客之礼,次次都跟抢面吃,害得我每次都吃不尽兴。如今,大好的剥削机会在我眼前啊,为了美食,赌气神马的都去死啦!所以,我死死地拉住了许妖孽的衣领,我深知许妖孽平日最注意形象,果然不出所料地挣扎起来,我趁机威胁:“这次不准跟我抢,就当是你的赔罪礼,不答应的话……嘿嘿,不知道这次你的衣服材质是不是够坚固呢?”说着,我扯紧他的衣领,呈现往两边拽的局势。

许妖孽立马缴械投降:“行,行,不抢,不抢,女王你吃个够啊,小的知错了,求女王饶命啊,这衣服还得回家给我妈交差的啊。”看着他诚意十足的双眼,我满意的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双手,继续回头往学校布告栏走去,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得瑟状。

“没天理啊,英俊少年惨被大力女怪欺压,真是世风日下啊……”许妖孽见我不答理他,偷偷觑了我一眼后故意叹息道:“傻啦,我真开始同情以后要娶你的那位仁兄啊,他得经受你多少次的摧残蹂躏啊,啧啧……作孽的不是一点点哟……”

说着说着还故意表现出万分同情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还似幻似真地抛给了我一个娇媚的眼神。这大热天的,没来由的我感到了一阵恶寒,回头看,我那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哟。

看着前方的新生布告栏,跟许妖孽贫嘴的心情瞬间消却了,我抖掉他的手,快步走向新生布告栏,完全不顾许妖孽在后面故作娇弱实则中气十足的的呐喊:“傻啦,慢点慢点……”我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一下。

跑到布告栏前,已经有些许的学生围在了这里,费力地踮起脚跟想要看到布告栏上我无奈身高的先天差异,从而导致我眼前除了几颗黑黝黝的脑袋,啥都没有。

这时,已经跟上来的许妖孽说:“傻啦,叫你慢点了吧,没了我的帮忙,你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回头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给他,确实,他一米九三的身高确实比我这个险险刚到一米六五的身高要顶用得多,正当我刚想冲他吼一句:许妖孽,快点给我看清楚老娘在几班时。我的左后方传来一句如沐春风的话语:“同学,请问教学楼在哪个方向?”

我循着声音看去,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同一句话:美女啊美女啊,美女站在我眼前!啊啊啊啊!

眼前的女孩五官端正,标准的鹅蛋脸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显的那么宁静而美好,格外像是童话里白雪公主再世。而她那一头略微蜷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蜿蜒出美丽的弧度,在阳光的映衬下,她的微笑那样的绚烂,像是误坠入凡间的天使……

我愣愣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天使的脸庞开始出现一种名叫“尴尬”的神色,以及旁边不断传来的许妖孽拼命压抑的笑声,我不满地用眼刀回头狠狠地肆虐了一下他的脸庞,然后用我平生最友好地声音转头对着眼前的天使说:“请问,刚刚的问题是……你在问我吗?”。

许妖孽听了我这近乎白目的问题后,彻底憋不住他那隐忍许久的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我的肩说:“傻啦,你没救了!你给我出息点好不好,出去可别说你是我许志弦的兄弟啊,哈哈哈…到现在还是天生对美女没抵抗里啊……哈哈……笑死我了…啊!”

听着那股刺耳又讨厌的笑声,我狠狠的抬起脚冲着他的鞋面踩了上去,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并回头恶狠狠地又给了他一个眼刀,看着他因疼痛而憋的涨红的脸以及不断讨饶的手势,我才满意地将自己的脚挪开了。

恼人的笑声终于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清明。

当我再次看向面前的美人时,美人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我暗自庆幸幸好刚刚的暴力一面没有被她看见。对了,她刚刚问我什么来着?我想了想:“啊,教学楼嘛,来学校之前我已经上网搜索过本校的卫星地图了,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啊。”

本着帮助同学,友爱集体的精神,我笑容可掬地指引眼前的美人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同时发挥起自己的八卦精神了:“美人,哦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也是新生吗?你好漂亮呢,皮肤不错啊,哦呵呵呵呵……”看着美人越听越尴尬的脸,我开始用笑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好,我叫顾晓晓,也是高一新生,被分到了八班,你呢?”还好,美人没在意我的失态。不过等等,她刚刚好像说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啊!!!”我停住往前迈的脚步,回头望了望已经不知何时甩在身后的布告栏,我万念俱灰了!

“傻啦,你真傻啦,没事鬼叫什么啊!”似乎还没从我那一脚的阴影中走出来,又被我的尖叫吓坏小心脏许妖孽迅速远离我三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傻什么呀你!布告栏啊,我们刚刚忘记看我们在几班啦!你个许妖孽!许呆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啊你!你你你……”我看着他那鹤立鸡群的个子,气不打一出来,刚刚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要帮我看布告栏的啊,看都没看呢就傻愣愣地当跟屁虫啊!还说我对美女没抵抗力呢,你这怂样,半斤八两!

满脑子都是用满清十大酷刑凌迟许妖孽的时候,远方似乎幽幽传了句话过来。意识渐渐回归现实但同时我又后知后觉地发现,美人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和,害怕?!我连忙傻笑了两下,肯定是刚刚想着凌迟许妖孽表情过于狰狞了,哼,都怪许妖孽!害我又在美人面前失态了啊!对了,美人不叫美人,美人叫顾晓晓!

“那个,顾同学刚刚你说了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吧,我好像……额……刚刚没听清楚啊,呵呵……”没办法,傻笑的脸部都要抽筋了,眼角的余光果不其然又看到许妖孽不断耸动的肩,不过此刻,为了美人,我忍!

“哦,叫我晓晓就好了,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告诉你你在哪个班。”晓晓美人说完又是一阵令我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我傻愣愣地说:“我叫刘晞,日字旁加一个希,而那边那个一脸臭屁妖孽相的叫许志弦,人称许妖孽。”说完,不出意料,许妖孽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痛,是生气。不过,我才不怕呢,许妖孽撑死一纸老虎,我才不怕他借机报复。

“真巧,我们是一个班的呢,你们的名字我在八班的名单里看到了呢,很高兴成为同学。”

“是吗?!真荣幸跟这么漂亮的人在一个班啊!以后大家都是好同学,晓晓同学,跟我做朋友吧!这是缘分啊,上天安排我们的相遇,你不能拒绝我的要求哦!否则会被上天责怪,遭报应的哟!”说着,我还扮了一下上帝生气时凶恶的脸,成功把美人晓晓给逗笑了。

三个人的笑声在校园内流传,那一天我注意到美人晓晓有那么一刻别有深意地凝望了许妖孽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着,那一刻那样得快,快到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许当时笑的太欢乐真的是眼花了吧,晓晓以前可没见过许妖孽呢。

许多年后,当我回忆起我们的曾经,这开始的相遇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到让我次次泪流满面……

***

许妖孽的日记:

记忆中的第一次相见,是一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傍晚。

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连衣裙,梳着跟那是我见过的幼稚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喜欢梳的丸子头,蝴蝶结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出些许的不真实,像她一样,好像随时会飞走。

但蝴蝶结下的的她却只是直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一边将手中的棒棒糖递过来,一边用软糯的声音问我:“弟弟,你要吃吗?”。记忆中的自己原本幻想的美好相遇却因为对方的一句“弟弟”而破坏殆尽,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真有想过要把那个家伙抓过来狠狠揍一顿,然后告诉她:“我是哥哥!我比你大!”我自信我的凶狠一定能让她成功地吓到哭。

当然,这样的幼稚行径在还未执行时,便被人打断了,现在想想真是可惜呢,却又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注定一辈子被这家伙吃得死死的,因为到底还是很害怕看到她哭泣。

“小晞,不可以没有礼貌,吃过的棒棒糖怎么可以给被人再吃呢?还有,小弦比你大,该叫哥哥,怎么可以乱叫?”是那家伙的妈妈刘阿姨的亲切的口音,回忆里的刘阿姨总是亲切温婉的,所以那时候,或许直到现在一直不明白,那样温婉的阿姨怎么可能生出像那家伙一样恐怖暴力的野蛮孩子。

“可是妈妈,他明明比我矮啊,爸爸说比小晞矮的就是弟弟妹妹!”那家伙很执着地坚持,看向我的眼神分明就是:你个骗子,长的那么矮,分明是弟弟啦!那眼神让我真的很想揍她,真奇怪,她从小就有惹怒我的品质。

“哈哈,小晞真可爱,我家小弦是比你矮啦,不过小弦真的是哥哥哦,小晞,你喜欢有个哥哥吗?”。听声音也知道是我家奸诈的老妈,总觉得她那时候讲这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深意是什么。

只见那家伙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我半晌,没来由的,我居然紧张了,害怕她嫌弃我!天!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还好,很快她收回目光,笑了一下说:“阿姨,我喜欢有个陪我玩的人。走,我带你去玩好玩的。”然后拉着我飞快地跑去看她抓的蝴蝶标本和幼稚到不行的童话故事。可笑,那家伙明明是个暴力分子,却总相信世界上是有白雪公主和小精灵存在的,虽然很想笑她幼稚,但看着她认真的脸,我一直没有说出口,而她从来没叫过我哥哥,她总喜欢叫我许妖孽,因为她总说我是她见过最美的人,美的像妖孽。

时间飞逝,我陪着那家伙读完幼稚园、读完小学、读到初中,记忆中每次跟她斗嘴她都吵不过我,可是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却又会心软,然后又嬉皮笑脸地给她找台阶下,是不是像妈妈说的我一直是喜欢这个被我当成妹妹一样存在着的生物?我被我的想法吓到了。

记得那是一节体育课,老师宣布自由活动,我坐在单杠上,望着美丽的天际,看到即使是体育课依然捧着本英文书背单词也不愿动一下的家伙,突然很想问她一个很想问她的问题。

我装作戏谑地叫了她一声,她茫然地抬头,不知道我想做什么。那个瞬间,看着她的脸庞,我有些后悔,我怕我知道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我夸张地笑了一下,然后痞痞地问她:“喂,傻啦,愿不愿意做我媳妇?我妈妈很喜欢你啊,老要我娶你回家。”然后我看到她茫然的双眼开始清晰,认真地看着我,那双眼睛很单纯、很宁静,却刺的我连假装的勇气都渐渐消散,就在我渐渐以为她看穿了我的时候,她笑了,一如初见时的美好。

“许志弦,别闹了,我是一直把你当哥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会不知道吧……

世界只剩下这句话在我脑中回想,明明是想难受到落泪,这算失恋吗?

我却依然不受控制满不在乎地说:“当然知道啊,我也一直把你当成臭屁妹妹嘛!”我也知道那是她那么多年里,唯一一次承认我是她哥哥,呵,哥哥。

那天之后,我记得我一直努力看着天,看到眼睛发酸,却总算没有眼泪流下来,我也知道我那幼稚可笑却又那么真实的单恋死在那样一天,从今后,我丢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傻啦,多了一个称兄道弟的妹妹刘晞……我想我知道……我想其实她也该是知道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偏差的一相情愿,回忆中的那天送她回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似乎在我的背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但等我回头时,却没了她的身影。

我扯了扯嘴角,傻丫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论如何,你一直都是我的傻啦,不论是怎样的存在。

对了,傻啦不叫傻啦,傻啦叫刘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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