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头盔,我一下子躺倒在地上。天啊,这哪里是玩游戏,分明是玩命啊!我扶了一把脑袋,就觉得像是灌了水一样地沉重。幻境里最后的那一幕,芷芸拿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划的场景,她脸上的泪,那热切的,哀怨的目光……忽然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我冲向厕所,将污浊之物与心中的不快,苦闷通通吐了个干净。
我已释怀?我真的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拿水涂满整张脸。我大口地喘着气,让眼泪融在这清水之中。我抬起头,望着镜中那个灰头土脸,眼眶微红的人。
“林沨,你已经死了!你一事无成,又有什么脸敢回家?!”我欲一拳将愤恨发泄到镜子上,但转念算了一下最近的生活开销,又将手撤了回来。镜子碎了买一块也不怎么贵,但若是划开了手,就不能正常工作了。
我对着镜中无奈的我叹了口气,伸手拿了块抹布,将有水渍的地方抹了个干净。
我稍微梳洗一通,关了灯,便钻到床里,发了条短信跟小蕾说:我华丽地因疲劳过度而退出游戏,恐怕不能来看你比赛了,抱歉。
关机,合上眼。
没多久,黑暗来袭,睡梦中,又出现了她。
“阿飞——阿飞!”她哭着站在那儿,大喊:“阿飞!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我就像被束缚着,一步都不能动弹,无法言语。
她忽然收起泪,往手腕上划了一刀。血不住地涌出来,她的脸色已苍白,“可是你喜欢的是秋落,是秋落……”她惊恐地望着我。
我的心纠结起来,又酸又痛。
“我不是秋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芷芸一下子又哭出来。
该死的,我能不能不要再看到你,无论你是芷芸还是伊秋落?!
“阿飞!”她流着血,朝我奔来。血一路滴滴答答地洒落到地上。
只可惜梦里是闻不出味的,不然我一定又要再吐个几次。经过刚才的幻境,和如今的梦想比较,显然是差多了。醒来吧,我,这梦无聊透顶。
有人说,梦是反映内心变化的,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够强,便可自由控制自己的梦境。如今,我想要逃离这个梦,竟是心想事成。
睁开眼,一看表,正好12点,我只睡了三个小时。我打了个哈欠,将手背在脑袋后面,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玉儿怎么样了。我细细的回忆着进入环境前后的种种,无之祝福,这个技能是素女发动的吗,还是在她的背后另有高人?但带我出幻境的那阵幽香,那些铃声,确是玉儿和素女的帮忙。
不过,素女和玉儿之间似乎另有矛盾,仅凭玉儿进入鬼林后的警戒状态来看,鬼林似乎藏着什么。藏着的一定不会是boss之类的怪物,因为素女并没有与玉儿一般的警惕,也没有提醒我要注意些什么。
我打开床边的台灯,拈来一张纸,在纸的左侧写上“素女”,右侧写上“玉儿”,将代表自己的“飞”写到中间。在“飞”的下面写上“鬼林”二字,我思考一会儿,在“飞”的上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素女对鬼林很熟悉,玉儿则对其有警惕的态度,鬼林只出现在副本里,玉儿是副本boss,素女是副本npc……我将这些一一在这些字旁标记。对了,还有个最重要的道具——魂断。我想了想,将魂断写在了最上方的问号旁边。写着写着,我又打了个哈欠。
我这是在干吗?我揉揉酸胀的眼睛。如果这些疑问真的让我很心烦,我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们呢,如果她们不告诉我,再自己调查也不迟。
我关上灯,闭上眼。不知道小蕾能不能晋级,好久没和天蓬大哥一起玩了……zzz……
与此同时,素女与玉儿并没有我这样的惬意。
鬼林,为何被安上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名字?
桃花艳艳地开,风过,吹过下一地花瓣。鬼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被周围的桃花树围绕着。小鸟的鸣叫不绝于耳,声声鸣叫后还带着奇怪的回音,只是观察许久也无法见到它们的踪影,又让人寒毛战栗。
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木屋外的空地上。小女孩正昏昏沉睡,鹅黄色的衣服上沾染着的斑斑血迹衬着她惨白的脸,让人觉得触目惊心。黄色的衣摆下,一些小小的铃铛摇晃着发出着的微弱声响,应和着白衣女子因长时间抱着她而气喘吁吁的喘息声,这林子反倒更显得寂静了。
白衣女子“扑通”跪下了……
竹轩,顾名思义,是一间书屋,外围被种上许多竹子。
两人正坐在院落里,一边品茗,一边下着棋。
“如今,那些武器,你可都纷发完毕了?”天蓬看着棋局,落下一子。
蒂洛愣了一愣,道:“造物主此招可是试探之意?全部纷发完毕了,魂断因为最先给予,魂断的主人已经成功装备上特殊服装。”他又沉吟片刻,落下一子。
天蓬笑着品了一口茶,问:“可有刁难他?”
蒂洛摇头,回答道:“魂断几乎是被她一手处理的,连就职都没让我插手。”
“那样岂不是很惨?”天蓬看着他的这一步,淡淡笑了笑,又摆出一招。
“的确,那幻境里的人物身份都是玩家本身带有的,但所拼凑的生活却都是现实中最想要得到的,正因为无法得到,才会令人沉迷。而他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破除幻境!”蒂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但当目光看到棋局时,激动一下子不见了踪影,这棋怕是还要下三天三夜才能结束吧?
他想到这里,却听天蓬说:“哈哈哈哈,老弟,我认输了!”天蓬仰天大笑。
蒂洛甚是疑惑:“可这棋造物主的赢面不小。”
天蓬眯起他的眼,虽然很小,但黑的有神。有时候,连段誉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这天下本就是你的,我又怎么能夺得过来?”
“造物主虽不在此界,却只一个思想就能将世界斗转星移,我又算什么?”蒂洛面无表情地回答。
“装备魂断者需断魂,没想到他真的成功地继承了魂断。”天蓬起身,望着周围错落的青竹,忽然变了话题,“阿沨兄弟其实也算是我的一个熟人,只不过他自己从不认识我。他自幼想要月兑离家庭的牢笼,离家创业却屡遭失败。而后又情场失利……没想到这样却拥有了‘无’的属性。”
蒂洛望了天蓬一眼,又低头开始摆弄棋局。
“你有客人,我就不多留了。”天蓬回头看了看他专注地模样,兀自走出竹轩。临走时,又丢了一句,“他们之间的事,莫要介入太多。”
宫殿尽头,香烟缭绕如昨,柱上的盘龙依旧警备着各个方向,不放过一丝奇怪的地方。一切都没有改变,唯独他例外。梦幻涟漪世界中的大魔王走下宝座前的楼梯,正在宝座下空地上徘徊,时而露出沉思,时而又堆满笑意。这宫殿平时就很少人侍奉在侧,此时,更无人能够劝告主上应收敛自己的神态。
“报!素女求见!”
“宣!”他似乎有些恼怒她打断了自己的沉思,他三两步跨上台阶,转身坐上宝座。
只见素女抱着一推鹅黄色的布料,一步接着一步地迈到了宝座下方,铃声微弱地响动,打破了宫殿内的宁静。再细细一看,这对布料里居然躺着一个小女孩。
“兔子?!”蒂洛有些惊讶,他看向素女,眼中尽是关切,“这是怎么弄的?”
“被她击伤了。”素女低下头,不愿直视他的双眼。因为这双眼睛,曾经只为自己而露出真意。
蒂洛释然,愁愁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额角:“近日,她又妄自尊大了几分。”
素女皱了皱眉,冷声道:“这话似乎也轮不到你说。”她抬头对上那双眸,道:“她本就有狂傲的资本。”
“可她现在屈尊于吾界。”蒂洛开始偏执起来,他抿起的嘴往往代表着主上的脾气即将爆发。素女是知道的。
素女望着他那清秀俊美的脸所散发出的倔强,轻轻笑了出来,带着略有嘲讽的口吻说:“就算在你的界里,她也不是你的子民。”
“不——”蒂洛站起来,俯视着素女,双手握紧了拳,眼里闪出了想要占有一切的光芒。他伸手想要将素女揽在怀中。
素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闪身躲开,身姿扭动时,似是触碰了玉儿的伤口,玉儿在昏迷中冷哼一声。素女也知她的伤势不能再拖,虽然自己已经给予一定救治,但因与玉儿本源属性相克的无之戾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自己的救治对她来说只能起到拖延的效果。
“你救是不救?”素女抬眼,对上他的眼眸。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回到宝座上庄重地坐下,似乎也是晓得自己的失态,换上毫无表情的脸,道:“救,自然要救。”他伸手捏了个灵决,将灵决朝宫殿门外甩去。
素女看着这道光飞出宫殿门,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气。一抬眼,却发现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素女脸一红,暗自骂自己该死,对方已经不是自己心中所喜欢的人了,又怎能保有这些情愫呢?她没有发现,宝座上的那个人,不留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主上!”一个青衣女子直直朝这边走来。
矜幽居然也来到这儿了么?她很早就到这儿了吗?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素女看着矜幽,而矜幽却一眼都不看素女。
“矜幽,将兔子治好了。”蒂洛命令道。
“是。”她拱手作揖,转身将玉儿接过。
素女看着她抱着玉儿飞出宫殿,转头看向宝座上的人。他正看着自己。
第二天醒来,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梳洗一番后,我向品尝坊店主告了个假,她爽快地应允,还让我好好休息。我挂了手机,刚想上线去看玉儿,这时忽然接到了小蕾的电话。
“小蕾,真巧,我才醒没多久。”我打了个哈欠。
“学长!你居然没来看我的比赛!!”她的吼声震耳欲聋,我连忙将手机与我的耳朵拉开了一大段距离,隔空喊回去,“我这不是被迫下线的吗?对了,你的比赛怎么样了?”她这么怒气冲天,莫非是没能晋级?
她在手机里的声音突然轻了许多,我便打开扬声器,走向厨房,寻思着找点东西吃。却听她说:“我当然进复赛了!昨天那场比赛真是惊心动魄呀!”我打开冰箱,在汽水与啤酒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汽水,耳边传来听着小蕾的叙述。
初赛是淘汰率最高的一场比赛,选手们在舞台上站成一排,听到随机音乐后有10分钟的准备时间,此时可更换衣服、修改发型、思考舞步,甚至可以场外求助。准备时间结束后,选手们一齐在台上跳舞,完整地跟上节奏且有始有终的就可以晋级,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评委手中。
“咕嘟咕嘟——评委是谁?”“一些npc,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准备时间快结束时,天上忽然闪过几道雷,此时,所有的选手都已站在台上整装待发了。一滴雨落到了地上留下了一点痕迹,于是,一片雨就跟着落下来了。下面围观的观众和台上的选手们大眼瞪小眼,甚至连评委的npc也没有料到会下雨。这舞台和临时搭建的看台可是露天呀!几个npc评委联手向观众那边施了个法,用冰咒在看台上边建了个巨大的冰盖来充当屋顶。
“那我们呢?”选手们焦急地大喊。
“你们继续比赛,准备时间还有1分钟。”一个npc面无表情地说。此时,台上的选手都已经吵翻了天。
小蕾并不担心衣服,自己之前已经打够了蚊子的翅膀用来做防水材料,只是这发式在雨水的冲击下很容易散架。(倾影:蚊子的翅膀防水吗?我怎么不知道……大概是梦幻涟漪里的蚊子翅膀能防水。)一抬眼,看着天蓬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冰盖的外面,正抬头望着天,雨水冲在他的脸上,那一头凌乱的头发和乱蓬蓬的虬髯居然整齐地垂下了。
“有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将本来高高盘起的头发通通拆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头发就好像瀑布,直直地垂了下来。
有个选手看到了也开始效仿,只可惜她的衣服并不是防水的,她的头发全部粘在了衣服上。
“所以,你就这么顺利地晋级了?”
“是啊,这场大雨冲乱了许多人的阵脚,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说吧。”我又灌了几口汽水。
“比赛前,我的副本npc向我表白!”
“噗————”
“学长你干吗这么激动。”
“咳咳,于是?”
“我跟他说,我要向学长学习,一辈子单身!”
“咳咳咳咳!”亲娘地。
“说也奇怪啊,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天就开始阴沉了呢,难道npc的心情和天气有关?”
“咳咳咳咳,是啊,你的拒绝让他的世界变灰暗了!”